作者:请君莫笑
“草民一向不知深浅,若是王爷真的介意,恐怕与王爷的第一次见面草民就已经身首异处了。是以……草民又何必藏着掖着?草民人微言轻,卑贱之身、从未妄图撼动王爷丝毫,又入了商籍永远不能入仕,更无所图谋,草民说的话字字真心,望王爷明鉴。”
“……那你觉得,本王接下来刚当如何?坐回去,坐下说。”
“谢王爷。”云安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双手搭在腿上,手指曲了曲,思索良久才开口答道:“夺嫡一路,万般凶险……草民觉得新太子此举无论是敲山震虎也好,投石问路也罢……王爷都不宜出面,更不宜表态,甚至要尽量远离京城。李知府连任洛城知府十多年的确是违制了,陛下不说没人会提,但太子却不能坐视不理,太子也是按照规矩办事,若王爷出面……反而落了下风。草民之前从未听过陛下龙体不适的消息,却在二皇子坐了东宫后突然将监国之权交给了太子,说不定陛下也想借此观察些什么,王爷就更不应该有所‘表现’,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
云安看了看宁王,淡淡地丢出一句话,说道:“历来皇位的传承,于国家社稷而言乃是千秋万代的保证,可对于每一代帝王而言……感觉都是复杂的。”
一段长长的沉默过后,云安继续说道:“殿下与草民不同,若捏死草民只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想要除掉殿下……就像砍倒一颗百年古树,费力不说,还要随时提防大树倾倒之后会不会砸到自己。眼下殿下大可以凭着血缘纽带维持常态,但若想要‘树大不倒’从此刻开始,殿下就该着手准备了,要把根系广布到每一个角落,盘根错节,形成大而不能倒的局面,要让新君明白,若是清除了宁王府,整个社稷都要动荡,在朝要有权臣,重臣、或者是桃李满天下的老臣被王爷说话讲情,在民间王爷也要把持住让朝廷忌惮的力量,虽然这是一把双刃剑,但做一个扎在别人的心上触之即疼的存在,也比任人拿捏,生死富贵皆由天的强!”
第194章 一桩奇闻
宁王盯着云安,就像一只已经锁定了猎物的苍鹰,随时准备飞扑而下,将猎物一击毙命……
就像宁王适才所言,云安今日说的话,随便拎出来一句都足够被定罪了,且不论别的,就是“妄议朝政”这一条,就够云安喝一壶的。
可云安呢……
在宁王高怀看来,云安的表现可以算得上是诡异,高怀见过太多类似云安这种“进谏之士”了,但那些人大多在开场时或落落大方,或慷慨激昂、直到宁王一下子戳穿那些人的心思,点中他们的要害……才能从他们的眼中看出慌乱,紧张,求饶、屈服……
可云安的表现与那些“进谏之士”的表现完全相反,谈话一开始,宁王高怀尚且还能从云安的眼中看到忌惮,顾虑和谦卑的情绪,随着谈话的深入,这人不仅没有“慌乱”反而表现的越来越大胆了!
就像此刻,宁王盯着云安的眼睛,读到的却只是平静……
须臾之间高怀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初见云安的时候,在陇东南林府,林四小姐的双十生辰宴上……
彼时的云安还是个乞丐,却拥有一份放眼整个燕国也没多少人能拥有的气魄,区区贱籍乞丐竟敢与皇族藩王对视,叫板。
昔日乞丐的身影与如今的云安逐渐重合,宁王很快就找到了两次的不同,昔日的云安所表现出的是无畏还有一丝丝愤怒,今日的云安整个人都稳下来了,所表现出来的是沉着与坦荡。
宁王收回了审慎的目光,问道:“如你所言,你既不能入仕又无法撼动本王分毫,那为何要千里迢迢到雍州来,特意和本王说这番话?”
云安不假思索道:“草民自然也有图谋,只是与王爷平日里见的那些有些出入罢了。草民希望王爷树大根深的一日,能求得树荫之下的一席之地,保住心中之人……一世太平。”
高怀微微一怔,继而发出一阵大笑:“云安啊云安,本王没记错的话,当初这门亲事你是宁可被杀头也不愿意接受的,如今竟然为了他们一家做到这种地步,这林四小姐究竟有何魅力?”
“生辰宴上草民失礼,拒绝这桩亲事与我家娘子并无直接关系。我是恼空谷擅作主张,我把他当成朋友他却拉我来充数,二来是我出身卑贱不想误了人家的终身,所以才抵死不从。草民从前不懂礼数,险些错过了一桩好姻缘,多谢王爷促成我和我家娘子的这桩婚事。”
“呵……你还挺讲道义。”
“谢谢王爷夸奖。”
宁王高怀抖动手腕,让铁折扇在自己的指间转了几圈,然后将折扇放到小几上,拿过上面的鹅绒袋子,取出那颗最夺目的红宝石细细端详起来……
“姑且……算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有一点你似乎没想清楚就来了。”
“请王爷赐教。”云安不卑不亢地说道。
“你怎么不想想本王为何舍近求远,陇地内的商贾,商队数不胜数,而且他们几乎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儿,本王不选他们,为什么要选你?”
云安轻笑一声,回道:“我能给王爷带来的,不仅仅是金银财宝……”云安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继续说道:“草民乞丐出身,奇奇怪怪的人见的多了,奇奇怪怪的念头也就多了,就拿‘拍卖会’这件事儿来说,草民难道不是第一个和王爷提出这种倡议的人吗?除了金银,草民还能给王爷带来旁人所不具备的理念。”
“理念?”
“额、就是鬼谋。”
……
从宁王府出来云安一身轻松,仿佛压在心头多日的一块大石突然被搬开了,而且还发现石头下面拱出了一根小苗,脆脆嫩嫩的……令人惊喜。
谈话的后半段,可谓是非常愉快了,宁王高怀反复念叨了“理念,鬼谋”好几次,然后答应了云安的提议。
达成共识以后,二人就有了相同的目的,谈话的内容就轻松多了。
……
林不羡那边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上了回客栈的马车,云安贴到林不羡身边,用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怎么了?感觉你不开心,是不是王妃欺负你了?”
林不羡轻叹一声,纠正道:“不是王妃,是媵妾……不过毕竟是王府的人,可以尊一声夫人,‘玉夫人’!”
“玉夫人?”
“嗯,这位玉夫人算是我们两个的熟人了。”
云安瞬间瞪圆了眼睛,险些爆出粗口,好不容易忍住了,低吼道:“玉纤纤?!”
林不羡点了点头,竖起食指贴在嘴唇上:“我们回去再说。”
“好。”
……
马车停在客栈门口,云安跳下马车扶着林不羡也下了马车,二人拉着手快步走了进去,回到客房,关门落锁。
云安迫不及待地问道:“你说宁王的小妾……是玉纤纤?”
“嗯,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林不羡将玉纤纤和她说的又转述给了云安,后者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这么说来……玉纤纤是因为不想嫁给李元才逃走的?”
“听她话里的意思,是这样的。”
“女扮男装,千里迢迢从洛城跑到雍州,然后成了宁王的小妾?”
“嗯。”
“你觉得可信吗?”云安问林不羡。
“整件事情都透着离奇,却又是事实。”
云安的心情复杂,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帮凶,明明希望玉纤纤可以活成不一样的人生,却没有考虑周全,或许在玉纤纤的眼中自己只是帮李元照顾了一个“未婚妻”而已,但人家玉纤纤根本对李元就没有意思。
同时云安又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李元这个朋友,宁王是李元的表哥……玉纤纤摇身一变成了李元的表嫂了,这让李元如何自处?
就算李元的身上有许多这个时代男子的通病,但云安能看出李元为了玉纤纤所作出的改变,付出和牺牲……
“这叫什么事儿啊!”
林不羡抓住云安的手,柔声安慰道:“这并不是你的错,不管有什么隐情或是原因,我相信玉夫人是有选择权的,既然她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就与你再无干系了,或许李三哥哥刚知道这件事儿的时候难免会伤心生气,但他是聪明人……不会做迁怒这种事的。”
“哎,我只是……这也太奇怪了吧?玉纤纤这么做……你说你不想嫁给李元,那你就直说嘛,哪怕你告诉我,我也可以帮你劝劝。亦溪,你是没看到……过年那会儿李元到玉纤纤家里,俩人互动的那叫一个亲密,我还以为这桩亲事成了呢,你说玉纤纤到底怎么想的?她从缥缈楼出来以后,李元改了不少,已经不再强迫她了。我不信她看不出来,她要是不喜欢李元就别吊着人家,就算,啊,行!你因为不想嫁给李元自己离开了,那你转头就嫁给人家表哥,这叫什么事儿啊,正常人能做出这种事吗?”
“你先别生气,这件事的确透着蹊跷,不过你忽略了一件事儿。”
“什么?”
“玉纤纤入宁王府是在李知府调任雍州之后才发生的,你还记得宁王殿下怎么说的吗?他说:他近日‘聘’了一房媵妾。既然是‘聘’来的,虽不能像娶正妻那样轰动,但至少也要有媒人,聘书、彩礼、要摆酒席。就算只摆两三桌,就算李知府是长辈,晚辈纳妾不到场,可他的两个儿子李钺,李魁是一定要来的。他们会不认识玉纤纤吗?会不知道玉纤纤和自家弟弟的渊源吗?这件事他们都选择了沉默,李三哥哥又凭什么责怪你呢?”
“这个玉纤纤,真的是太奇怪了……”云安用这样一句话,结束了这场交谈。
……
数日后,雍州城突然热闹了起来。
一队赫赫有名的商旅从大漠深处回到了雍州,与之一同归来的还有一段离奇的传说……
那队商旅的大当家带回来一个卷轴,据说是某一日商队在大漠中迷了路,突然吹起狂风,将沙土带到天上,遮天蔽日。
他们所有人都险些被活埋,醒来之后发现了一块废墟,废墟里有些零散的人骨头,其中有一具人骨的手中,攥着这卷羊皮卷轴……
“卷轴里记载着……嘿,后面的小的也不知道了,听说是一副藏宝图?现在雍州城里所有的客栈,茶楼,酒肆都要传疯了!”
林不羡和云安听完了周六的讲述,相视一笑。
周六继续说道:“听说那宝藏里装的是一个已经覆灭的番邦皇帝的宝库,宝库里头的宝贝数不胜数,不过带回卷轴的那位大当家的,把这个消息放出来以后人就不见了,爷和夫人有没有兴趣?要不要小的再去打探打探?”
“娘子,你有兴趣么?”云安问林不羡。
“既是一桩奇闻,听听后续也好。”
“那你就去打听打听吧。”云安对周六说道。
“是,小人会继续留心的,一旦有新的消息,立刻回来禀报。”
云安:“嗯,去吧。”
“是,小人告退。”
第195章 知觉觉醒
一直等到连周六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云安才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抓过林不羡的手拉了拉,说道:“这宁王真能给自己加戏,我就给他说了一个计划的框架,他就能编出这么一档子传奇故事来坑骗百姓。”
林不羡也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一阵柔声道:“宁王殿下既然答应了这件事,自然不会敷衍了事……”
沉吟片刻,林不羡继续分析道:“宁王这个人……我几乎没有接触过,了解的也不多。从父亲或者其他老板的口中多少听到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通过他们讳莫如深的态度来看,这位殿下或许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如今咱们也算是真正接触过这位殿下了,你觉得如何?”
云安拄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如实说道:“真论起察言观色和分辨人的本事……别说和你比了,我觉得我不如这个时空的大多数人。除了先天这方面敏锐的人以外,想要练就这个本事需要大量的社会经验。咱们两边的时代不同,我只是一个初出校园的学生,基本没有社会经验。我和宁王也就数面之缘,深层次的东西我瞧不出,就说说我看到的,你别笑我。”
林不羡的目光中满是笑意,点了点头。
“比起伪君子我更能接受真小人,宁王类于后者。至少他在我这儿都是直接表达内心想法的,哪怕有些‘僭越’或者违背‘德行’的事情,人家不会掩饰。或许和他的身份有关,身为得宠的藩王,就算真做点缺德事儿别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再有就是……这人还算亲民了,官僚气没有那么足,我偶尔说点‘犯上’的话,他也不计较。”
看着云安认真总结的样子,林不羡突然说道:“那我呢?”
“啊?”云安有些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那我呢~?我想知道,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子的人?”
“啊……”
“嗯?”
云安抿了抿嘴唇,无奈地看着林不羡,见对方没有撤回问题的意思,只能轻叹一声,回道:“善良,知性,端庄典雅、冷静谨慎……胸襟开阔,拥有独立的灵魂和思想,具备明辨是非的能力,聪明睿智,交际手腕是有的,而且还很能忍……这点我真的很佩服你!一般像你这么优秀,这种家世的年轻人,大都年少轻狂,想要学会‘隐忍’得经历一些风霜才行,你比我在蓝星知道的那些富二代都优秀……你对身边人也挺好的,平时没什么架子,公私赏罚分明,个人能力也强,学习能力也快……”
看着云安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历数着自己的“优点”林不羡的脸红了。
她真的好想追问云安:“我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嘛?”又怕云安说出更“过分”的形容来。
听着听着,林不羡也不禁叹服于云安这手不竭余力夸人的本事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
“知书达理,孝敬父母、知恩图报……啊?我还没说完呢……”云安觉得至少还需要几分钟才能总结完毕。
林不羡嗔了云安一眼,不和她纠结这个话题,转而说道:“要不要听听我的看法?”
“好,你说。”
“我和宁王殿下的接触不多,只能说说我从别的事情上分析来的东西。今后你免不了要和他接触,希望对你有帮助。”
“谢谢亦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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