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请君莫笑
“多谢夫人,小人洗耳恭听。”
林不羡请众人坐下,沏了茶慢慢说道:“这墨锭,今后只选徽墨,馨香淡雅,工艺也是上乘,最主要的是:南林府一直用的都是徽墨,相公她最开始用的墨锭便是这一种,换了旁的,我怕她不习惯。‘徽墨’是墨锭的种类,同样的徽墨,因不同的制作工艺,还分为几类,常见的有‘松烟’‘油烟’‘漆烟’,其中油烟大多用来作画,松烟性温,墨色稍淡,作画写字都可,若是想把写的字送人收藏,乃至流传,前两者的墨性便皆不如漆烟了。漆烟墨色重而有光,可使神韵外显,最重要的是漆烟的墨性隽永,有久不褪色的特质。今后相公若是再叫你去买墨,先问好用途,再选择一款最合适的买回来。”
“小人记下了,谢夫人。”
林不羡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云安,其实她主要是想说给云安听的,又见云安在四个护卫里面更看重周六,便也拉上他一同说了,毕竟云安作为一家之主,亲自去买东西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少,书房重地……这种事周六做更合适。
“说完了墨,再来说说这笔,笔中的学问非三言两语便能囊括尽述,我便只说些入门的。这毛笔的讲究五分在笔头的材质上,三分在笔头工艺上,只有二分是在笔杆上,所以选择一支材料和做工都适合的毛笔,可以为笔下的墨宝添彩不少。在众多材料中,狼毫,羊毫和兔毫为上佳材料,羊毫偏软,狼毫较硬、没有一定笔力火候很难驾驭前两者,兔毫因其‘坚韧且锐’的品质,十分适合用来写字,特别是笔体本就方正者,用兔毫笔更是如虎添翼。相公的字兼有‘方正劲直’之美,兔毫是最适合她的。同样是兔毫,紫霜要好于白霜,可记住了?”
“小的记下了,今后便按照夫人今日教的去给爷采购文房四宝。”
“嗯,你们都下去吧。”
“是,小人告退。”
“奴婢告退。”
由仪和周六一前一后出了房间,林不羡又对云安说道:“我箱子里带了一块太湖石砚,我去取了给你,研好墨誊写上去吧。”
云安感叹道:“你把我的品味习惯抬的这样高,今后我可怎么再用普通的东西哟。”
“为何要用普通的东西?即便离了宗门,也不至于沦落到连这些都用不起了。而且这些也并非顶级,以你现在的势头,早晚能凭自己的能力换来更好的。”
就身居末流的商贾而言,林不羡适才介绍的这些,就是这个阶层能拥有的最好的文房四宝了。
再好些的……就只能从士族的手里“流通”到她们的手上了,但林不羡相信以云安的能力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这才过了多久呢?云安便展现出了惊人的能力,从一个毫无背景的“乞丐”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一步步拥有了即便是陇东林氏也奢望不来的东西。
虽然从商贾的立场上来看,云安的家底还太“单薄”了,但云安目前所拥有的某些“无形”的东西,没有任何一家商户能与之比肩。
而且林不羡一点也不担心云安会“树大招风”,从她死死捂着那些诗词就能看出来,云安并不会被名利蒙蔽双眼。反之,她深谙因势利导,明哲保身的道理。
林不羡冲了一杯新白茶,将茶水倒到砚台里就着研墨,她解释道:“茶色如水是新白茶的特点,但茶香反倒比老白茶清冽。利用这一特性来研墨,徽墨的香与白茶的味结合在一起,会生出一股全新的香气,而且也会让墨色更隽永,这是我的开蒙恩师告诉我的小妙招,一般人不知道的。”
“谢谢,我记下了。”
云安听林不羡的,用白茶的茶汤去润新笔,一边看着书案边的林不羡:她的头发都盘在头顶,那是已婚女子方能留起的发式,露出洁白纤细的脖颈。一只白皙的柔荑捏着墨锭,只用三指,剩下的两根手指微微翘起。另一只手提着广袖,砚台中已有了漆黑的颜色,墨锭和砚台之间擦出独有的声响,伴随着茶汤与墨香结合出来的香气,阵阵飘出。
云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确如林不羡所言——那是一股独特的香气。
看着眼前如画的一幕,云安的脑海里蓦然闪过四个字来:红袖添香。
墨研好,林不羡又为云安铺好了宣纸,拿出两块镇尺压住头尾,问道:“差不多了吧?”
云安拨弄毛笔尖,答道:“好了。”拿来净布擦干笔尖上的水,蘸了墨,深吸一口气将由她和林不羡共同修改出来的《七宝楼送李元》誊写在了纸上。
在落款写上年月日并“云安谨赠”四个字,云安长出一口气:“你来看看怎么样?”
林不羡来到云安身旁,仔细看了看说道:“笔锋初成,布局也很爽朗,只是还差了个印鉴,倒也不急……一般的书斋都有专门雕刻印鉴的师傅,算上材料钱从几文到几百文不等,快的话当日就能取,这几日亲自去做一个吧,印鉴是长久用的物件儿,选个合眼缘的。”
“好。”
……
下午,瑞儿来替玄一道长传信,说:宁王老太妃饱受腿疾困扰,此次要请玄一道长为她调理几日,暂时无法出府相见,然后瑞儿问云安:“道长让奴婢问问姑爷,可想好人选了?”
云安答道:“我选永乐公主殿下。”
“是,奴婢明白了,若小姐和姑爷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回宁王府复命去了。”
云安说道:“还有一件事想请瑞儿姐姐帮忙。”
“姑爷请讲。”
“那个……请玄一道长寻一个方便的时候,向老太妃索要一个王府内的药方,就是之前给你家小姐用的药方,用了几个就要几个,我可以保证绝不外泄,只继续给你家小姐用。”
云安故意没有把和林不羡病情有关的事情说出来,提防着老太妃细问……万一被她身边的下人听了去,再给当成谈资到处宣扬。
亦溪这种致命的病,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奴婢明白了。”
瑞儿走后,林不羡问云安:“瑞儿好像和玄一道长的关系发展到了很亲密的程度?这样紧要的事,也放心让瑞儿来传口信,你也好像很信任她的样子?”
云安心头一跳,她想起自己还没有告诉林不羡玄一道长和瑞儿的关系,权衡片刻云安对林不羡说道:“亦溪,有件事……我早就应该告诉你的,之前出于我自身的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对你说……”
随后,云安将玄一道长的嘱托,还有一些她知道的事情都和林不羡说了,林不羡听完以后沉默良久。
云安有些紧张,问道:“亦溪,你生气了?”
林不羡摇了摇头,答道:“玄一道长对我有救命之恩,她老人家既然提了,我便没有理由拒绝。况且瑞儿能侍奉在她老人家身边也是瑞儿的造化,我与瑞儿自幼一同长大,当然也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况且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生气呢?”
听到林不羡这么说,云安放心了,问道:“那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在想什么?”
“其实……是因为瑞儿手里掌握着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我自接管家业之后苦心经营四年布下的暗桩,为了不被旁人察觉……我从不直接与底下的桩子联系,都是到瑞儿那儿,然后再到我的手里。四年精心布局,如今已经非常庞大,瑞儿这一走……我很难找到代替她的人选。”
第224章 药方疑虑
“那我呢?”云安问。
“怎么感觉……你对这件事一点儿也不意外呢?”
云安咧嘴一笑,答道:“这有什么,在我们蓝星有个叫‘电视剧’的东西,里面像你这种情况的,被演绎出了很多版本,暗桩这东西早就司空见惯了。你要说你没有……我才会觉得奇怪呢。再说,很多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情,你并没有置身其中,但我感觉你对那些事都是了若指掌的状态,我早就觉得你应该是有眼线的。”
林不羡也笑了笑,心里头一阵轻松。
云安一直都给她一种很独特的安全感,不仅仅是云安的人品,还有在云安这儿……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她接受不了的。
女子抛头露面掌管家业,在云安看来是,什么“女性独立”,女子和女子在一起以夫妻的方式生活,在云安看来是……“真情所致”。自从接管家业以来,林不羡什么话没有听过?看的越多……越让林不羡觉得自己的确是个“惊世骇俗”的女子,再找不出第二个了,被人所“不耻”也无可厚非。
奈何肩头扛着家族之重,她不能退怯。
直到和云安走到一起,林不羡才得以卸下世俗的枷锁,轻松惬意地活着。
把暗桩的事情告诉云安,甚至交给云安……
这件事林不羡不是没想过,但思来想去林不羡觉得云安并不是直管暗桩的最佳人选。
所谓“暗桩”是见不得光的力量,藏污纳垢的所在……如云安那样正直,干净的人,林不羡不想让她被牵扯到污秽里,旁的都是其次了。
林不羡思索良久,答道:“也不是不行,但我觉得这件事并不适合你。四年的布局这张网已经铺设得非常大了,管理它需要耗费太多精力,而且暗中的东西永远上不得台面,只能如藤蔓般,依附坚固的力量才能得以存活,从前南林府是那些暗中人的依靠,今后就是小林府了。没有这个前提,暗桩是维系不了多久的。小林府已经够让你辛苦的了,我不想把明的暗的都搭在你的肩膀上,再有……这张网是我亲手搭起来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如何运用,所以这个打理暗桩的人,必须是我身边时时得见的人,最好能形影不离……只有这样才能把外部的一切情况及时传到我手上,由我做出决断后再发出去。故此,你就更不合适了……今后有你忙的。”
“那这段时间暗桩是如何运转的?我说的是瑞儿姐姐跟在玄一道长的这段时间。”
“自从得知刘姨娘有孕,父亲将之秘密送走以后,我便下达了‘隐匿’的命令,暗桩就像一把双刃剑,既能在某些事情上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同时也存在了一定的风险。南林府这颗大树不太平,攀附在上面的藤蔓自然也不能妄动。”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云安问。
“我会慢慢把这些暗桩转移到小林府,一步步彻底切断和南林府的联系,只留一部分保护母亲的安全。”
云安挑了挑眉,意外地说道:“南林府里你也插了眼线?”
“严格来说并不是,我只是安排了一些桩子负责保护母亲的安全罢了。并未做过其他的事情。”
“我信,不然你也不会……哎。”
云安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选,一拍大腿,说道:“你觉得荟兮怎么样?”
“荟兮?”
“对,她从前是官家的小姐,因家道沦落被卖到烟花巷,虽相貌平平但满腹才华被留用,做了花魁身边的丫鬟,性格方面也比由仪更合适,而且……就算荟兮家里还有人,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也算是断了。”
“那你呢?荟兮不是你留着用来搭建小林府的吗?给了我……你怎么办?”
“没事儿,我找到了一个更合适的人了,不仅安全可靠,还和我有共同语言,就是那位叫云鹿的番邦女子。”
……
又过了几日,瑞儿又来传信,玄一道长说:宁王老太妃的腿疾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让云安和林不羡准备一下,三日后玄一会带着她们一同出发前往北海,遵守约定给春华郡主调理身体。
玄一道长还说:她已经写好了手书差人送往大将军府,请永乐公主代为准备拜师礼所需的场地和东西,并邀请了永乐公主做见证人。
传达完玄一道长的口信儿,瑞儿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双手托着呈给云安,说道:“姑爷,这是您上次托玄一道长要的药方,一共两张。”
云安眼前一亮,拿过信封开心地说道:“谢谢!是老太妃赐的吧?”
“是的,道长提及此事后,老太妃欣然应允,当即下令让人到药庐去找给小姐看病的大夫要来了方子,方子一直由奴婢代为保管,绝不会有错。”
“太好了!代我谢谢道长,谢老太妃赏赐。”
“是。”
一直沉默的林不羡突然开口:“相公,我与瑞儿好久不见,想说些体己话,可好?”
云安明白亦溪这是打算放瑞儿出府了,答道:“正好,我去找白大夫看看这方子,你们聊。”
云安出了房间,拿着信封喜滋滋地朝白大夫的房间走去。
由于白大夫不时要研究药方,加工和晾晒药材,所以她是一行人里面,唯一一位拥有单独房间的人,其余的包括云安和林不羡都是至少两人一间房。
“笃笃笃”云安敲响了白大夫的房门。
“谁?”
“白大夫,我是云安,有两个方子想让你看一下。”
“快请进来。”白翠心大夫放下了手中的石杵,问云安:“老爷,有何贵干?”
云安将信封递给白翠心,说道:“这是从宁王府的大夫手里要来的方子,一副是给你家小姐调理身体的,一副是能治疗她沾不得柳絮那个病的。是我请玄一道长帮忙要来的,应该不会有问题。不过毕竟是入口的东西,还是请自己人来看看稳妥些,麻烦你了。”
白翠心笑道:“老爷哪里话?这是小人分内的事情,夫人那旧疾发起来小人也没有好办法,到底是王府的大夫……今日托老爷的福,小人也开开眼。”
白大夫当着云安的面撕开了信封,拿出里面的两张方子,抖开扫了一眼,说道:“这张是普通的调理身体的方子,健脾补气,清热祛火的……呵,不愧是王府的大夫,下药手段真大气,这珍惜药材像不要钱一样……”后面的话白翠心没说,她觉得一张调理保养的药方完全没必要这么开,几文钱的草药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不过对方到底是王府的人,她也不好妄议。
白翠心翻过这张方子,看起了第二张……照理说这张就应该是治疗林不羡柳絮过敏的了。
云安一直观察着白翠心,见对方缓缓敛了笑容,目光从疑惑到严肃,再到不解,眉头也拧在了一起。
云安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又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怎么了,白大夫?是这方子里有什么珍惜罕见的药材咱们买不到?还是……?”
白翠心深吸了一口气,又扫了一遍药方才将目光从方子上抽离,皱着眉看着云安,反问道:“老爷是不是拿错了?”
“什么?”
“这方子,老爷是不是拿错了?这张也是清热祛火的调理方子……”
“不会吧?方子赏下来以后由瑞儿亲自保管,亲自送过来的,这可是宁王老太妃赏的方子,王府的大夫不至于‘敝帚自珍’到这种程度吧?”
“这个小人不知,可这的确只是一副清热祛火的方子,除了用药和上一张方子一样名贵之外,并无特别之处。夫人的热症小人见过,绝不是这种方子能够治好的,难道……是配合了其他治疗手法?比如药浴,针灸之类?”
“或许吧……娘子正在房间和瑞儿说体己话,我不方便回去,等一会儿我问问她再说,我先出去走走。”
“老爷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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