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留君意
那件裙子肯定是穿不了的,时清薏如梦初醒,脸也一下子红了,连忙起身去找自己的衣裳,比了比又觉得不对劲。
她都快一米七了,姜知意才一米五多,衣服差着型号。
她忍不住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她还会长高吗?”
系统连忙查了一下:“她长大以后的身高好像是一米六三,不过她半身瘫痪站不起来也看不出来具体多高。”
原来如此,时清薏点点头,从容关闭了系统。
系统:“???”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这么对我!
时清薏一脸平静:“没做错什么,纯属我高兴。”
系统:“……”
咔嚓一下光屏闪过,系统含泪闭嘴。
时清薏最后拿了条自己没穿过的裙子给姜知意了,是一条她妈打包给她的小清新裙子,她嫌弃麻烦一次没上过身。
姜知意个子稍微矮一点,但身材出奇的不错 ,平时穿校服看不出来什么,被那条裙子掐出纤细的腰线和轮廓,她穿着拖鞋走过来整个人有些局促的样子,被时清薏一把薅来身边。
金发少女跪坐在沙发上拿了吹风机开始给她吹头发,姜知意的头发柔软贴着头皮,浅褐色的颜色看起来像是有点营养不良,人却乖的让人心疼,窝在那里任由时清薏摆弄。
细软的长发穿过指间,热风熏着头皮,姜知意乖顺的低下头让时清薏给她擦干净耳朵和后颈。
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给她吹过头发,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都是等它自然晾干,她有点昏昏欲睡,冷不丁被人挠了挠下巴,像是在挠一只小猫一样。
“刚刚为什么那么说?”说的好像自己又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一样,明明最近自己一直在做好人。
姜知意眼神颤动了一下,垂下头:“蒋君说你就是耍着我的,是你让她过去的,过去说我、说我……”
说我同性恋恶心,说我带坏小孩子。
“她说你就信?”时清薏不让她低头,硬是伸手给他把头抬起来了,逼着胆小鬼跟自己对视。
时清薏不止高她一点,姜知意窝在沙发上只能到她胸口那里,少女低头看她,背后透亮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像是在周身蒙了一层清冷的微光。
“谁说你都信,那你怎么不信我了?”时清薏伸手给她把半长的头发撩开了,姜知意不自在的想躲开 ,又想到这是时清薏硬是忍住了。
“那你是信我还是信她?”时清薏挨近了一点,跟她近在咫尺,鼻息相闻,姜知意甚至能看见她眼尾那一颗浅浅的泪痣。
太近了,第一次靠的这么近绯红悄悄爬上了耳垂,要不是时清薏还抬着她的下巴,她肯定是要马上落荒而逃。
“信你……”
时清薏盯着她看了两秒,修长的手指矜持的挠了挠她的下巴,面色如冰初融,露出一点笑意,奖励一般的:“乖。”
她平常不笑时生人勿近拒人千里,笑起来却是难得的动人心魄,姜知意只觉得心跳的越来越快,在刹那间懂得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博佳人一笑的冲动,她的心一瞬酥麻,下巴无意识地去蹭修长的手指。
“怎么跟猫一样。”时清薏笑了一下,抽了手继续去给她吹头发,姜知意有点舍不得的挨近过去,想了想还是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时清薏吹开她褐色的长发,漫不经心的随口胡诌:“下去买零食刚好看见而已。”
说完自己都是一愣,谁出门买零食能转去人工湖啊,那边就只有一堆绿化,她有点懊恼的把面前乖顺的脑袋撸成一片乱糟糟,恶声恶气:“这是个秘密。”
姜知意任由她蹂躏,只敢小小的哦了一声,指尖却无意识的蜷缩着扣着掌心,有点不安又有些过分的猜想。
等时清薏把她头发吹干以后才发现人竟然已经靠在自己身上睡着了,眼下一片乌青,像是累极了,呼吸也是清浅的,喷在脖颈旁边,带起一丝细微的痒意。
她推了推姜知意的肩,没推开,人反倒又她身边挨的更近,从鼻腔里发出一丝声音:“冷……”
推开的手顿了顿去碰了一下她裸露在外的胳膊,冰冰凉凉的,不见一丝热气。
时清薏把吹风机扔在旁边,想回房间给她拿条毛毯,刚想站起来就发现有人偷偷牵着她的睡裙一角,握的很紧。
她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一个说法,说睡觉都不敢放手的人通常都没什么安全感。
睡这儿也不怕感冒了,她想了想扒拉过来手机,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到底没把胳膊抽回去。
姜知意也没睡多久,刚睡了一个多小时就开始做噩梦,握在人胳膊旁边开始不安的挣动,额上满是冷汗,像是被困在了什么可怖的梦魇里。
时清薏扔了手机去拍了拍她的肩:“醒醒?”
人没清醒过来,反而因为她这一拍好像惊动了什么似的,挣扎的越来越厉害,牙齿收紧,无意识的开始咬自己口腔内侧的肉,脸颊都凹陷下去了一块。
这样下去醒不了非得咬破了不可,时清薏伸出手去硬是掰开了她的牙齿,防止她把自己咬伤。
一瞬间溺水一般的窒息,梦魇中的人终于费力的睁开眼,眼睛猝然睁开,眼睛极沉,像是深邃的渊,看不见一点人气。
“梦到什么了?”一只手拿了湿巾擦了擦她额头冷汗。
姜知意连忙依恋的又往她那里靠近了一点,没靠稳,时清薏一下子把胳膊抽开了。
姜知意:“……”
委屈。
时清薏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胳膊肘,怕了她了:“别靠过来了啊,我这胳膊下个星期还要为班争光打排球了。”
那不是也让她靠了这么久吗?姜知意抱不到人,抱了她身边的抱枕,看着她的手:“我刚刚咬疼你了吗?”
时清薏摇摇头,跟小猫力气一样能咬疼什么,顺手去冰箱里拿了两瓶酸奶撕开了递了一瓶给她,自己叼着一瓶窝回来拿起手机。
“想吃什么?”
姜知意受宠若惊的接过酸奶,有点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她。
她的眼睛清亮,瞳色是纯粹的黑,鸦羽一般长翘的睫毛微卷,看起来像是某种柔软无辜的小动物分外惹人生怜,任谁都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温软无害的女孩后来是无数人一生的噩梦。
她那么狠,不留一丝余地,但凡有把柄的都进了监狱,失去自由不见天日,没把柄的在外面苟延残喘受尽折磨,就连她一起长大的亲妹妹都没逃过。
时清薏垂下眼帘,捏了一下酸奶瓶,塑料的瓶子很快凹陷了一大块。
姜知意受欺负受多了,惯会看人脸色,一下子就看出来她不太高兴
是时清薏发现什么了吗?她有点紧张,指尖无意识的收紧:“怎么了?”
“没什么,福龙记的烧烤吃吗?她们家烤鱼一绝,就是刺有点多,要不然叫小火锅?觉得送的有点慢。”
姜知意放下酸奶,手指扯了扯裙角:“要不然,我给你做吧。”
本来是怕她饿了的时清薏靠在门框上喝酸奶,看姜大厨动手做饭,她切火腿肠的动作娴熟,虽然有点没搞明白怎么开火也很快弄清楚了。
时清薏喝了一口酸奶,想起系统说她初三就出去兼职帮忙端盘子,钱都拿来给自己交印刷费和辅导资料了不由眼神一暗。
她家厨房纯粹就是个摆设,买这么长时间一点油烟都没沾过。
姜知意被她看的有点紧张,背挺的笔直,蝴蝶骨撑出一个好看的轮廓:“叔叔阿姨要回来吃吗?”
时清薏眼神一冷,把酸奶扔进垃圾桶里:“他们才不跟我一起住了,谁知道他们哪儿去花天酒地了。”
糟糕。
姜知意多敏感一个人,立刻就知道自己踩雷区了,立刻转移话题:“你吃辣吗?”
“吃……不吃。”
她家里就几桶泡面加几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火腿肠,被瓷白的新碗盛着的时候倒还像模像样的 ,热气升腾,于是连没什么人气的屋子都平白多了几分烟火气。
端碗的时候被时清薏挡开了:“我来。”
等时清薏走了以后她去洗手才突然发现自己手上原来是有伤没有好的,那些斑驳的瘢痕刚刚结疤,有些被擦破了露出鲜红的血肉。
她收拢掌心,传来一丝刺痛。
没有人会在意她,发现她一手的伤,只会让她去端滚烫的汤,收拾满地玻璃渣子,她往后靠了靠,突然觉得冰凉的心里好像有暖热的风呼呼的吹了进来,让她心口无端发烫。
时清薏乱糟糟的脑袋从门外探过来,端着一碗面:“还不出来?”
她碗里红成了一片,几乎倒了半瓶辣椒酱进去,她确实是无辣不欢的 ,那刚才自己问她,她为什么说——
她愣的一下,突然想到,自己是不吃辣的。
鼻子突然酸的厉害。
吃完面已经晚上六点了,时清薏穿好衣裳开始到处找伞。
“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从这里回你家坐公交要两个多小时,现在又下着大雨,我叫司机过来了,就在楼下,回去也就一个小时就到了。”
她一只手撑着墙一只手弯下去拿鞋,东西摆的太乱了,四处没踩到,刚低头下去就被人扶住了小腿,时清薏懵了一下,脸上有点不自在,足弓绷成了一条线:“你放开,我自己来。”
“你别动啊。”姜知意的声音带着一点温柔,一句都没问她为什么知道自己家在哪儿,还知道过去回来的时间。
时清薏低头看她,少女的神色很是认真,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心里无端柔软,像是被蜜蜂轻轻扎了一下的酸疼。
时清薏家不缺司机,只是她自己爱骑车到处溜达才没配,成年两个月里已经添了几辆跑车了,可惜学校没地方停,老旧的高中后门只能停下几辆自行车。
窗外车水马龙,正赶上下晚班的高峰期,小城里也拥堵起来,时清薏戴着耳机刷手机,似乎玩的入迷连旁边的人偷偷睡着了都没发现。
姜知意靠在她肩膀上 ,不敢放什么力气压上去,只是悄悄靠着,祈祷时间再长一点就好了,就是这样一辈子走下去也很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哪怕是雨天时清薏家的司机也开的又快又稳,一个小时不到就到了城中村门口,时清薏摘了耳机推推她:“起来了,回去再睡。”
姜知意等了一小会儿才假装刚刚睡醒的样子揉揉眼睛,按住想去拿伞的人:“已经到家门口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外面雨大,你别淋着了。”
说完也不等她说话,自己就打开车门下去了,一脚下去就是一腿的污水,湿冷又黏腻。
她眼神沉了沉,很庆幸时清薏没有跟着她下来,城中村排水系统不好,每逢下雨天这里就是一片汪洋,里面垃圾堆着废水,偶尔还有活物在雨中奔逃。
时清薏那样干干净净的女孩子,连鞋袜都白的一尘不染的人,怎么能一脚踩进这种淤泥里呢?
她撑着伞往前走,在巷子口突然又转过身看着那辆车慢慢远去的背影,直到那辆车彻底消失在视线的尽头里,刚想转身就看见巷子口出现的两个人影。
清瘦的少年背着姜知晴慢慢走过来,大雨,姜知晴搂着顾川景的脖子撑着伞,她的鞋子干干净净的,少年没有让她沾上一点雨水。
顾川景看着姜知意站在巷子口眼神讶异了一下,紧接着看着她手里只有一把伞,神色又冷了下去。
——不是过来接知晴的。
姜知晴白皙的脸上涌现出一抹喜色,扑腾着跳了下来就去拿伞:“姐,能借一下你的伞让川景回去吗?”
她有些为难的看着姜知意,她生得好,看着人的时候楚楚可怜,一双眼睛是从未蒙尘的干净纯彻,任是谁看了都要心软三分。
可惜,姜知意没有那个怜香惜玉的心。
她握的很紧,没有丝毫动摇。
伞是时清薏给她的,叫她给顾川景不可能。
顾川景清隽的眉眼间涌现出几分厌恶,神色冷淡的说了一句明天见就径直走入了瓢泼大雨之中,姜知晴神色焦急的追了过去,姜知意懒得看他们纠缠,自己往巷子口去。
“姐,”不过两分钟姜知晴就追了上来,她咬着唇角,嗫嚅了一下才开口:“我刚刚看见是时清薏送你回来的。”
姜知意顿住脚步,等她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