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留君意
“睡着了?”有人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很轻。
姜知意眼底躁郁褪去,连忙回过头来:“没有!”
身侧的金发少女看见刚刚还无精打采的人一瞬亮起来的眼睛差点笑出声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乖。”
校长啰里啰嗦的叨叨了半天,她想着姜知意中午就没吃什么肯定饿了特意出去买了吃的。
她手里拿着从外面小吃街买来的吃食,喂了一口烤冷面到她嘴边,姜知意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偷偷看她脸色。
“给你吃就吃,还要我挨个喂啊?”
”哦……”失去喂食待遇的姜知意觉得嘴里的吃食都没有那么好吃了。
“邓斯思那六百块钱你好好拿着,她要也别给,这是你应得的,知道吗?”
姜知意点点头,叉起一块喂到时清薏嘴边:“你吃了吗?”
时清薏下意识退开一点,又在姜知意受伤委屈的眼神攻势下被迫回头咬了一口:“我早就吃过了。”
她只矜持的咬了一小口,就一脸拒绝的样子,姜知意有些失望的收回手,在她咬过一口的地方接着咬起来。
时清薏:“……”
从学校走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时清薏送她回家以后才走,离开的时候姜知意站在路灯下目送她离开,昏黄的路灯把少女的影子拉的很长。
姜知意突然很担心她晚上回去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这一片小区里老有各种小混混喜欢堵着漂亮的女生——
她想送她回家,可这样送下去无休无止,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她才骤然想到解决办法。
如果她们住在一起不就好了吗?同吃同住,她会一直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直到永远。
她心里好像有什么莫名的情绪在迸发,这个想法涨满了她整个心口,她突然觉得幸福大概也不过就是如此,一眼能够望见的都是未来。
她踩着月色回家,推开门就是一个酒瓶子砸在了额头上,暴怒的男人像是一头发怒的牛,刺鼻浓烈的酒气充斥了整个狭小的屋子。
“有娘生没娘养的扫把星,敢他妈的偷东西,你真跟你妈一样不要脸,让你住老子家,不是让你给我丢人的,他妈的看见你就晦气 ——”
温热的鲜血顺着额头蜿蜒而下,滴滴答答的打湿了整个衣领,姜知意的手扣进了门框里,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汹涌的戾气几乎将她这个吞没。
酒鬼还在继续漫骂。
“你他妈的不要脸我还要呢,什么东西,果然什么大人养什么恶心孩子,看见你这张死人脸就想到你妈,早知道小时候就饿死你这个丧门星!”
第32章 卑微偏执学霸
这一夜姜知意都没怎么睡着, 额头的伤口草草包扎了一下,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会死在这个家里,被这个酒鬼活活打死,或者——
或者是跟他同归于尽也好, 在无数个彻夜难眠的深夜里, 她不止一次的想过一把火把所有人都烧个干净, 自己不想活了也至少带着他们一起走。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蜷缩在冰冷的墙角, 紧紧攥着一条小小的项链,将之贴在心口。
她不再是一无所有了, 她还有时清薏,就算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也在逐渐靠近这个人不是吗?她不能就这么死了,再等一等,还有半年高中就毕业了, 到时候她就可以跟着清薏一起离开这里,无论去哪里都好。
再等一等——
冰冷的绿松石在心口被捂的微微发热,她缓缓摩挲着上面那道小小的裂痕, 眼底无端生出森然的寒气。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可也并不代表就要这么任人宰割。
额头和身体的疼痛让她不能合眼,要不是伯母回家拦住了那个酒鬼, 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地步去,真疼啊,她睁开眼努力的看着窗外。
凌晨三点的深夜, 有夜风在狭小的街巷里呼呼吹过, 还有三个小时天就亮了,她就可以去学校见时清薏了——
想到那个人,似乎就连冰冷的心脏都有了几分鲜活, 涌现出无限的温柔。
“清薏……”她悄悄缩回冰冷的被窝里,轻声喃喃,是委屈极了的语气:“我好疼……”
——
时清薏大半夜从睡梦中猝然惊醒。
系统跟着打了个哈欠:“怎么了?大半夜的。”
时清薏摇了摇头,伸出手把台灯打开,在昏黄的光晕里缓缓出了一口长气,心绪不宁。
“姜知意那边怎么样了?”她的声音沙哑疲倦,仿佛是做了一场耗费心神的噩梦。
系统敬佩的看了她一眼:“宿主,我第一次发现你竟然这么爱岗敬业,大半夜的居然还关心剧情发展。”
它掏出一本本翻了翻:“明天的剧情是男主接女主上学……”
“算了,”不等她说完,靠在床上的少女一把按熄了台灯,整个人陷入了柔软的被窝里,闭上眼,“万一邓斯思去报复她怎么办,我还是明天早上去接她吧。”
系统:“……”
你已经决定好了的事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
早上六点,朝阳刚刚落进城中村巷子里姜知意就睁开了眼,走出这个家的时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那个酒鬼睡的很熟,就连她打开水龙头清洗伤口都没有醒。
一直到走出那条布满垃圾和破碎砖瓦的巷子,她才敢靠在树上,背后是一片濡湿的冷汗。
她没能歇一会儿,背后已经有脚步声悄悄跟了上来,姜知晴的手紧紧勒着书包的带子,咬着唇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姐,你是真的……拿了那六百块钱吗?”她犹豫了很久,终究没有用偷这个字,而是委婉的用了拿这个字。
姜知意很慢的回过头去:“是你跟他说的?”
“不是我,是老师打电话问情况,爸才来问我,”姜知晴看起来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摇头,牙齿却把唇角咬的发白,“可我昨天,在你衣服里看见了钱,姐,你拿了对吗?”
她看起来那么楚楚可怜,天真又干净,明明一样都深陷淤泥,她却好像永远这样高高在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的痛苦。
只是因为她没钱,所以她一旦身上有了钱就笃定是她偷的吗?
姜知意突然觉得有点累,声音不自觉冷了下来:“你心里有答案了,还问我做什么?”
她想绕过姜知晴,那个兔子一样乖巧的女孩子却突兀伸出手臂挡在了她面前,她们靠的那样近,以至于姜知晴轻易看见她心口戴着一条陌生的链子,链子的尽头是一抹看着价值不菲的翠蓝。
“姐,是时清薏教你的?”她的眼睛突兀红了起来,像是朦了一层水汽,语气也莫名的急切,“我说过了,你们不是一路人——”
她不提时清薏姜知意还懒得理她,她提起时清薏却是让姜知意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她静静看着面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子,突然勾了勾嘴角,那是姜知晴第一次知道她唯唯诺诺安静到几乎毫无存在感的姐姐,也能露出这样嘲讽而冷漠的笑容。
“那你和顾川景了?”她一字一句,眼底甚至有着轻蔑的冷意。
她的目光太冷,让姜知晴刹那语塞下意识的想避开,却还是尽力辩驳:“你和她真的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怎么,不是跟我一个世界里的人,难道跟你就是一个世界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莫名的质问,金发少女叼着豆浆倚在巷子口,好整以暇的看着这场闹剧,清冷的眉眼看不出来任何情绪。
“汪汪——”
还没有人开口说话,一声狗吠已经从深巷中传了出来,浑身金色的小狗从巷子的另一头窜了出来,好像是认定了姜知意欺负它的主人冲过来就是一顿狂吠。
“欢欢,别这样——”姜知晴急切的叫声只是徒劳无功,金色的小狗已经冲了过去,对着姜知意的小腿就要下口,眼看着就要一口咬上去,斜侧里伸出一只脚直接把小狗一脚踹开。
巷子另一头刚刚还在冷眼旁观的顾川景面色骤变,姜知晴也弯腰把歪倒在地的小狗抱进怀里,时清薏那一脚不轻,小狗已经有些站不稳了,姜知晴眼眶一红眼泪一下子的滚下了脸颊。
“你干什么?欢欢他还小——”
“我管它小不小,”时清薏冷笑一声,“我只知道遛狗不栓绳等于狗遛狗,它咬人的时候你不管,它吃了亏你就跟天塌了一样,你这么心善,怎么不担心担心你姐会不会被咬,会不会发狂犬病?”
真是把人都逗笑了,还有旁边这顾川景也一样,忠犬小狗为善良的女主欺负恶毒反派多好的戏份啊,所以就冷眼旁观任由他的狗咬人。
“我劝你们还是看着点这狗,我今天只了它踹一脚,要是以后咬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有我这么好说话了,这大街上这么多人,谁再给它两脚倒哪里了可别来找我。”
时清薏懒得管后面姜知晴这朵小白花泫然欲泣的表情,拉着姜知意就走。
姜知意被时清薏紧紧握着,她的手心都是冷汗,背后也是一片濡湿,一直走出巷子口时清薏突然停了下来,姜知意始料未及,险些一头撞在了她的肩上。
“拿着。”
“什么?”姜知意有点懵,却还是下意识接过了手里的包子和豆浆,温热的,握在手里冰冷的血液都开始缓缓流转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是两份。
“我看看咬到腿了没有。”姜知意有些窘迫,下意识想挡却没有挡住。
金发少女仔细的蹲下身去检查,腿部的线条下意识绷成一条线,她不敢低头去看,只是觉得秋初的风莫名燥热起来,吹的她心口微微发烫。
也只是简单看了一下,小狗虽然牙口尖利,但时清薏动作快也没真的咬上去,只是勾坏了一点衣服裙角,看着像是一个小小的创口。
“好了吗?”姜知意很想去摸摸她的头发,却又不敢。
“没有伤口,不用打狂犬疫苗。”时清薏这才松了口气,刚刚站起身来眼神又沉了下去,少女修长纤细的手指准确无误的撩开她过长的刘海,露出额头的伤口,温热的手指落在伤口附近,姜知意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
“疼……”
“他又打你了?”时清薏的声音蓦地冷了下去。
——
城中村小诊所里只坐了一两个人,时清薏拿着棉签仔细给人清理着伤口,额头周围一片都是红肿的 ,砸破的一条口子半寸长短,可能是因为早上用冷水洗过,伤口血肉颜色泛着惨白,看着格外渗人。
就是这样的伤口她还能无动于衷的坐在这里,时清薏轻轻给她吹了吹:“疼就告诉我,我轻点。”
“嗯,疼,”姜知意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疼。”
但是喜欢你小心翼翼给我吹着伤口的样子,呼吸轻而又轻的落在额头。
时清薏给她用碘酒消毒,初秋天气还是燥热的,万一发炎就不好办了:“身上还有其他地方疼吗?”
酒鬼打她怎么可能只打一处,想也知道肯定还有其他伤口。
姜知意左肩往回缩了缩:“没有了……”
这就是有的意思,姜知意握住她的胳膊,拉开袖子果然看见从臂弯往下一片黑的发紫的淤青,刺的她眼睛一瞬生疼。
这是真的下了狠手,一想到这么一个垃圾以后竟然还是儿孙满堂的圆满结局,时清薏忍不住磨了磨牙。
等终于处理完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早上九点了,时清薏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老班被她旷课搅的头疼,打电话过来问一句到底怎么回事。
姜知意一直等到时清薏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抬起头来。
老班说话啰嗦,昨天才出了偷钱的事,今天就又旷课,免不了一顿苦口婆心的规劝。
诊所的医生还在吃早饭,吸溜了一口面条,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子突然抬头心里打了个突。
“药钱加起来一共七十九,你们不会没带够钱吧?”
“带够了,”少女摇摇头,神色再也不是刚刚另一个人在时的乖巧柔弱,她眼底拢着一层寒芒,从手里掏出一叠钱来,声音却带着无声的倦怠,“请问你这里有安眠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