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砚允
教学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遥远。哪怕她只需要去教一年级的孩子们学拼音学生字词，可林珞珞依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怎么不说话了？”听着这边沉默了有一会儿，席灵玉问。
“没事。对了，今天我问了佳淇跟谢音，愿不愿意到我们的慈善机构来工作。你猜她们怎么回答的？”
席灵玉笑意盈盈：“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肯定是答应了。”
“也是，我该换个问法的。”林珞珞也被自己逗笑了。
山里的夜风有点凉，林珞珞被吹得鼻子有些发痒，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快去屋里吧，小心着凉。”
“屋里信号不好。”林珞珞说，“待会儿挂了就进去了。”
听她这么说，席灵玉作势要挂：“那我挂了。”
“别！”现在时间还早，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做，林珞珞并不想这么早结束跟她的聊天。
“那就进屋里去，信号不好也没关系，最多跨频聊天。”
林珞珞乖乖进了屋里。此时大家也都在主屋，周泉跟谢音正在给手机充电，孟佳淇则在等下写备课记录。
见状，林珞珞放低了声音：“我进来了。”
一进来之后，信号果然降了两格。
“她们在忙？”听她压低了声音，席灵玉也小声问。
“恩。”林珞珞点点头，小声说，“要不我还是去外面吧。”
一想到刚刚小姑娘在外面被风吹得打喷嚏，席灵玉说：“别去了。今天就先这样吧，你也赶了两天路了，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是不是还要学着备课？”
“恩……你也早点休息。”林珞珞依依不舍地挂了视频，就看到三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登时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没有，”孟佳淇笑嘻嘻的，“就是觉得，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们多了点余兴节目。”
“没有电视剧的日子里，追追你们两个的连载也不错。”
林珞珞被她们调侃得脸有些红，赌气说：“不打了。以后都不打了。”
“哦？真的吗？”语气极尽调侃。
周泉跟着两人笑完，倒是颇有些认真地问：“你来这里，你对象没有劝你吗？”
“没有。”林珞珞摇摇头。
想起做完决定后，小姑姑跟自己说得那番话，林珞珞嘴角不住上扬。
“那真好。”周泉十分感慨，“你对象肯定也是个很好的人。”
“是啊，她是一个温柔又强大的人，是可以让我仰慕一辈子的存在。”
周泉看向林珞珞，眼眶微微泛红：“看你们这么幸福，我就更佩服你们了。愿意把自己的人生分给一群陌生的孩子，你们都是善良的人。”
“别光夸我，”林珞珞作为这里最后一个到，还完全没有真正支教过的人，被夸得十分不好意思，“大家能在这里相聚，说明大家都是善良的人啊。我反而是里面最弱的一个。”
“大家聚在这里，都是强大的人，没有谁比谁弱。”孟佳淇说，“就像珞珞你在来时路上说的，在经营机构的事情上，你只是比我们先开始一步；而在支教上，我们也只是比你先迈出这一步而已。”
“那还要麻烦前辈们多多指点。”林珞珞看着孟佳淇在灯下笔耕不辍，“备教案这种事，我真的一窍不通。”
“没关系的，”谢音说，“这里的孩子们上学之前，几乎都不认字。所以你只要教会他们认字、写字就好了。虽说是一年级，但其实跟外面的幼儿园教学内容差不多。”
“这学校里女孩子比较多，所以都很听话，也很喜欢学习。”周泉说。
“哎？”林珞珞有些意外，“我还以为这边男孩子会更多。”
毕竟见过赵小洁的情况，在这种偏远地方，重男轻女的思想更加厉害，就这么一个学校的情况下，林珞珞下意识就以为，这边的人肯定会优先给男孩子上学。
孟佳淇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解释道：“这个村子里其实基本都是老年人跟留守儿童。但凡年轻一点的人，就都出去打工了。出去的这些人，生了儿子，等到孩子该上学了，就把儿子接到外面上学；生个女儿，就从小扔给家里的老人，上不上学也不管，大概只有想卖女儿换彩礼钱的时候，才会回来看一眼这个女儿。”
“而且，大部分的老人对于不能传姓的孙女也没什么感情，正好，学校不收一份钱，还能帮他们看孩子，所以就都拍拍屁股，把孩子送去学校了。”谢音补充道。
感情这只是歪打正着罢了。林珞珞心里本来燃起了一丝火苗，又被浇灭了。
“不过这些老人也算是变相做了好事了。不管他们的初衷是什么，村里的女孩子们还是都能读书识字了。”周泉说，“女孩子们读了书，未来总归是多一条路的。”
“那要是读到初中呢？”小的时候孩子皮，老人自然不想带，可要是孩子长大了能干活了呢？林珞珞也不是没在赵家看到这一幕。
“村子里只有一所小学，”周泉说，“不过隔壁村有一所女子中学，涵盖了初中跟高中。这边的女孩子如果该上初中了，那边学校会直接过来把孩子们接过去住校。当然，除了学费，住校的所有开支也都是免费的。”
“那那边学校的开支怎么办？应该会有不少学生吧。”林珞珞有些担忧，“能养得过来吗？”
“最开始是靠校长跟初代老师们，去城里大街上发宣传单，即便被人骂、被人嘲笑，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一点一点募集来的捐款养活了一代代的孩子们。”说着，周泉今晚红了几次的眼眶，终于还是没忍住泪，“后来，有一位女记者看到了这件事，把它写成了文章，这所女中终于被大家知道，社会上各方人士都捐了款，学校也渐渐走上正轨了。”
林珞珞有些羞愧，这件事自己竟然完全不知道。
似乎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谢音说：“在来这里之前，我们也没听说过，当时那篇报道只在这片地区小范围流传过。”
“是的。”周泉点点头，“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了，这所学校也不需要曝光了。”
“为什么？”林珞珞有些不理解，“更多的曝光，不是可以带来更多的捐款，就能帮助更多的女孩子了吗？”
“曝光太多，对校长跟老师们不好。”周泉小声说，“当年，记者的一篇文章虽然解决了学校的困难处境，但是，跟着捐款一起来的，还有那些对校长跟老师们的攻击。”
听到这，林珞珞没有问，那些人是如何攻击这样一个伟大的校长的。因为，她完全能想象得到。
一个只帮助女孩子的女校，一个只对女孩子免费的女校，必然是会成为那些“世界中心”的眼中钉——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完全不需要男人、不服务于男人的地方呢？这个世界上，怎么可以有人把自己的钱拿去培养女人呢？
不过，林珞珞还是说：“越是这样，才越要有曝光。这样伟大的事情，就是该要所有的人都知道！虽然我并没有见过这位校长，但是我想，能办出这样一所学校的女人，一定也不会在意那些不痛不痒的攻击。她大概会更在意她的学生们，能不能活出一个人样。”
周泉沉默了许久：“或许，你说得对。她是一个强大到让我觉得，就算天真的塌下来了，她也可以一个人把天顶起来的人。”
从周泉的话里话外，林珞珞也听出来了，周泉大概就是在那所女中毕业的学生。
于是，林珞珞说：“这位校长的伟大，不仅仅在于她收留了那些贫困的女孩子，给她们读书上学；她的伟大更在于，她教育出来的孩子们，是从精神到行动上，都像她一样强大的存在。她改变的，不仅仅是一代女孩子的命运，她把她的思想传播给了她的学生们，她的学生们又会把她的思想传递给下一代。就好像，你选择来这里支教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文里的女中，原型是张桂梅校长的华坪女高
这章相关部分有虚构的二次创作，但张校长曾经经历的苦难是真实的，她和那些教师们，以及那位女记者的伟大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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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番外一（02）
单薄的木板床稍微一个翻身就会摇晃, 甚至还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发出吱哟的惨戚戚的声响。
林珞珞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情歌，可窗外的山风不仅回荡在山谷间, 也穿过了耳机跟耳机里的音乐，听得人心里直发毛。
这里的环境远比林珞珞想象出来得要艰苦，毕竟小姑娘自小就没吃过什么苦，想象力也无法突破自己的所见所闻。
夜越来越深，风声也越来越大, 窗户跟门板都被风吹得啪啪作响。
林珞珞终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害怕，给席灵玉发去了消息：【小姑姑, 你睡了吗？】
席灵玉的消息回得很快：【没有。你怎么还没睡？颠簸这么久, 不累吗？】
【我害怕……】林珞珞整个人都缩在被窝里, 被子的每个角也都掖了进来，生怕有一丝的缝隙, 被什么给钻进来。
【方便语音吗？】
看到席灵玉发来的消息，林珞珞飞快地发出了语音邀请。
“怎么了？”温柔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 好像完全隔绝了外面的风声。
林珞珞心里的害怕微微消散了一些, 但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微微的颤抖：“外面风声好大，像有人在哭，我害怕。”
“你知道那些都是风声，对不对？”虽然听着小姑娘颤抖的声音, 席灵玉的整颗心也被揪起来了, 但她也没有说出那句“回来吧”, 因为她知道, 她的小姑娘需要听的，不是这些退堂鼓。
“恩。”听着席灵玉的声音，林珞珞心里多少能平静了些, “我知道。”
席灵玉一点点地开导着她：“所以你知道那些声音只是像哭声，但它不是，它只是风声对不对？”
林珞珞哼哼唧唧说：“对。”
“所以，你害怕的只是你自己的胡思乱想。”席灵玉温柔地说着，“试着把风声当成是城市里的工业噪音，像习惯或是无视那些工业噪音一样，把它当做最普通的背景音。”
“可以吗？”林珞珞试探着问。
“当然可以啊。相信也是一种力量，”席灵玉说，“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好不好？”
“好。”温柔的话语在这样的夜里，就是最佳的助眠剂，林珞珞已经开始有些困意了。
席灵玉继续在那边说着温柔的话，直到在耳机里可以听到小姑娘那平缓的呼吸声，这才挂断了通话——如果不是小姑娘那边充电不方便，她是想直接挂一晚语音通话的。
如果换做是别人，或许今晚她就说了那句“回来吧”，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但那可是林珞珞，那个从不知道“退缩”二字怎么写的小姑娘，那个即使今晚害怕到声音颤抖，也只字不提放弃的小姑娘。
哪怕听到小姑娘那样的声音，她会心疼，心疼到恨不得立刻赶去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安慰，但也绝对不会主动帮她泄气。
她喜欢的小姑娘不是那样的，那样说的自己，也不是小姑娘需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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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无梦地醒来，林珞珞看了看手机，电量已经不多了。自己跟小姑姑的语音记录持续了足足一个小时，但林珞珞已经不记得到了后面，小姑姑都说了些什么。大概是因为自己睡着了。
跟小姑姑通话之后，林珞珞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害怕了，到了后面，虽然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按照她说的，试着去平常化那些风声，但最后还是顺利睡着了。
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传来，林珞珞在吱嘎吱嘎的木板床上起身，打着呵欠走出去。
“醒了？”正在院子里打水的孟佳淇问。
点点头，林珞珞又打了个呵欠。
“昨晚睡得怎么样，还习惯吗？”谢音正准备去饭棚做早饭，拿着鸡蛋路过问。
“风声有点吵，不过睡着之后睡得还挺香的。”
孟佳淇深有同感：“没办法，大山里这个季节山风就是厉害。不过你才来的第一晚就能睡着，已经很厉害了。我跟谢音刚来的那天晚上，听着风声都失眠了。”
“原来不光我害怕啊。”林珞珞放松地笑了，“昨晚一开始吓得我躲在被子里都不敢把头露在外面，还好……”
“噗。”孟佳淇忍不住笑了，“原来你昨天害怕了。”
“啊？”林珞珞挠了挠睡得有些乱的头发，“你跟谢音刚来的时候不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