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砚允
林珞珞曾经以为，如果一个人拥有优越感，那应该是来自于自己比对方拥有的多。可她错了，这里的这些男人们用实际行动告诉她，男人的优越感可以来自于他仅仅是个男的、活的。
哪怕他穷得需要在你手下工作赚钱，打心底里，他也是瞧不起你的。她们曾经住过的那个村子是这样，镇上的一些男工人也是如此。
熟练地开掉了讲闲话的两人，林珞珞挨个房间通知了剩下的人：“耍小心眼，敷衍了事，就别想从我手里挣这个钱了。像这两位被我抓到的，之前干的活，我也不可能按优价给他结钱了。但只要你们好好干，少生事，自然会按谈的价给你们结。”
有人问：“那你到时候要是都不满意，我们怎么办？”
林珞珞当场选了一个房间，挑了一张安好的床，把上下铺以及柜梯上的柜子都试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问：“这是哪位师傅做的？”
一个师傅站了出来说：“是我。”
林珞珞当场把钱结给了他。
“我们的也结吗？”
“结。”林珞珞说，“从现在开始，我会挨个把已经完工的给你们结了。但是我希望在我过去结钱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在旁边偷懒，只想着结钱的人。”
现金的力量还是很大的。人在看到现金的时候，跟看到账户上数字的时候，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因为这个，林珞珞前段时间在镇上银行，准备了一大笔现金。
有了现金的激励，后面也没人故意偷懒了，就算偶尔有出了问题的，只要林珞珞一提，也都十分配合地修正了。
一天下来，宿舍里的床铺桌柜全安完了——林珞珞就是冲着一天就能干完的速度去雇的人。
回到旅馆，林珞珞身心俱疲，趴在床上，哼哼唧唧。
席灵玉过去给她按摩着后背：“选好几号挂牌了吗？”
林珞珞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闷气地说：“外婆说找人给算了一下，三十号比较好。正好那天老师们也都来了，大家一起参与进去，也算留个纪念。”
“恩。那一号正式接受报名？”
“恩。”时间越来越近，林珞珞心里却忐忑了起来：“我现在好怕没有孩子来。”
“会有的。”席灵玉说，“你不是跟周泉说好了吗？她一号会带着你们之前学校的那些孩子们过来。”
“恩……”林珞珞小声说，“可是我还是担心。毕竟那些孩子们都还那么小，她们会愿意离开家住校吗？”
“会的。”作为过来人，席灵玉说，“在一个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家里，小孩子们可能更喜欢跟小伙伴们住在一起。”
“那就好……”林珞珞的声音越来越小，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席灵玉怕她睡着了会憋着，把她从趴着的状态翻了过来，给她拉过被子盖上。
“有你这么好的老师在，她们怎么会不愿意来呢？”轻轻拍着被子，像是哄孩子一样，席灵玉在旁边看着她的睡颜，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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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番外一（23）
挂牌这天, 外婆时蕴心叫方莹一大早就给两人打了电话过来，千叮咛万嘱咐，等挂牌揭布之后, 一定要放一挂鞭。
林珞珞只好乖乖跑去买了一挂超长的鞭炮，铺在了从学校大门到教学楼门口的路上，铺了整整一条路。
已经都到了的老师们，和林珞珞一起，站在学校门口, 看着那条超长的鞭炮从校门口一直响到教学楼。鞭炮燃放后的红色外皮散落在路上，像是铺了一条长长的红毯。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珞珞运气好, 这么长的一挂鞭炮, 竟然没有一个哑炮。
林珞珞说：“希望我们的学生, 日后也都可以像这挂鞭炮一样，每个人都能活出自己响亮的人生。未来的日子里, 还要辛苦各位老师们了。”
这次林珞珞选的老师也全都是女性，上至五十岁退休老教师, 下至刚刚大学毕业的女学生, 大家虽然从天南海北来，但目的都是一样的。
“也要谢谢林老师，还有为建这所学校捐款的人，能提供一个这么好的环境, 我们才能安心地给孩子们上课。”一个退休老教师说。
笑了笑, 林珞珞也没有再客套, 而是带着大家去了学校食堂。
因为学校不是很大, 招生人数也不会太多，所以就只建了一个食堂，教师学生共用——教师的宿舍里倒是也给预留了炉灶, 不过估计不是周末的时候，大家应该也没时间自己做饭。
学校食堂的人，是林珞珞从当地雇佣的一些从事过后厨工作的中年女性，入职前也全部去做了体检办了健康证。等到后期，林珞珞打算再从外面雇佣个专业的营养师来，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一定得跟上。
这些计划，林珞珞也没有藏着，吃饭时候跟老师们都说了。
那位退休的老教师红了眼眶：“如果这世界上再多一点像你这样的人，我们的孩子们，未来就不会有问题了。”
“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这些、关注到这些事情的。”林珞珞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大家不关注未必是不关心，只是没有渠道了解到这些事情。就好比我，如果不是我的两位好朋友在大学里做志愿者，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关注到这些事情。”
“是啊，李老师。”一旁的中年教师说，“看着我们的孩子们一代一代都这么优秀，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大家的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后天开学的事情上了。
“学校还有一位老师是吗？”
“对的，”林珞珞说，“明天开始，她会从村里把孩子们分批送过来。”
“真不容易啊。”老教师感慨，“有点我们小时候上学时候的感觉了……”
听老教师讲完她们那个年代的故事，林珞珞才发现，底层女性的贫困，并没有随着时代而改变。压在她们身上的那座名为父权的大山，依旧没有被搬开。
而她现在所做的、未来要做的，就是要帮助这些女孩子们，早日逃脱名为传统实为糟粕的父权的压迫。当然，这些事情并不是一己之力就能做到的，但好在走到哪里，她都能遇到这些志同道合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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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报到第一天，林珞珞本以为会很忙——毕竟还涉及到注册学籍之类的事情，毕竟很多还在在村里的学校上到初中，也未必注册了学籍。
然而直到上午十点多，才有一个家长带着孩子过来问报名的事情。
等到报完名，林珞珞跟家长闲聊：“您在附近住？”
“对。”孩子妈妈说，“听说这边开了个新小学，离家很近，听说还有食堂，我跟她爸上班忙，中午也没时间管她，正好可以让她在学校吃饭。”
“这样啊。”林珞珞点点头。
开了个话头之后，孩子妈妈也打开了话匣子：“一开始听说这学校是私立的，我还担心学费会不会很贵，今天都没指望一定能报上名。没想到学费这么低，而且还是只招女孩子的学校，孩子在学校里，做家长的也放心。”
林珞珞笑笑说：“我还以为大家会介意学校不招男生呢。”
孩子妈妈摆着手说：“嗐，会在意的都是那些男孩子的家长，我们女孩子家长巴不得学校里没有那些熊孩子呢！现在的男孩子，从幼儿园开始就会欺负女孩子了！你让幼儿园老师找他们家长，他们家长只会说‘反正我家是男孩不吃亏’。”
还真是毫无新意的辩解。林珞珞笑笑：“那把孩子交给我们学校，您放心了吧？”
“现在看看是挺放心的了。”孩子妈妈说，“你们学校都是女老师吧？”
林珞珞点点头。
“女老师好啊，我上学那会儿，女老师都比男老师教得好多了。”
“是嘛。”林珞珞上学那会儿不怎么爱学习，也分不出哪些老师教得好坏，“不过，我就记得我们那时候的女老师，人都挺好的。”
“而且我听说啊，一样是考试当老师，那些男的分都比女老师低多了。”孩子妈妈突然压低了声音说，“你说说，连自己考试都考不好，我们做家长的，怎么敢把孩子给他们教啊！”
这事林珞珞也略有耳闻，男教师进面试的最高分比同组女教师最低分还低，确实离谱。
孩子妈妈又拉着林珞珞聊了很多，直到孩子说饿了，这才带着孩子离开。离开前还跟林珞珞再三确认了开学的事情，确认无误后才离开。
直到十一点多，周泉才开车带着孩子们到了。
林珞珞把她们迎进来，问：“怎么这么晚？遇到什么事了？”
周泉狠狠叹了口气：“别提了。说来话长，我先带孩子们去把手续办一办，待会儿再说。”
“我跟你一起去吧。”林珞珞跟着周泉把孩子们的学籍都注册好了，又领着孩子们去了食堂吃午饭。
吃饭的时候，周泉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气愤：“之前明明都说得好好的，结果我今天早上挨家挨户去接人了，有的人就不让我接孩子走了。”
“为什么？”
“还不是说什么，孩子大了，能下地干活了，马上就到秋天了，孩子住校了不能帮着干活了，还不如在家里别上了。”周泉筷子狠狠插进碗里的米饭，又泄愤似的搅了搅，“还有说什么，孩子来镇上上了学，心就野了，不会回家了……反正就是找理由不让来。”
“那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林珞珞问。这些事情，其实林珞珞一开始就担心，没想到成真了。不过看周泉倒是把村里那些女孩子都带来了，应该是已经说服了的。
“没说服。”周泉摆摆手，“是程导她们，去村里假借采访的名义跟那些孩子家里人聊天，那些孩子们都想来，趁她们家长看不到的时候，就自己跑出来了。我这才趁机把她们都带出来。”
“那他们到时候来学校闹怎么办？”林珞珞问，“会给你们添麻烦吧？要不下午我回去一趟，看看怎么能解决这件事。”
“不用，他们来不了的。”周泉说，“跟他们也待了一年了，就是一张嘴而已。来学校里闹又闹不来钱，还得付路费，他们才不会来呢。我现在就是怕，这些孩子放假回家，再出不来了。”
“那没事，到时候如果不愿意回家的，就在学校住着呗。”林珞珞说，“反正宿舍也是免费提供的，住几个月跟全年住着也没什么区别。就是假期留校的话，还得需要老师看着，这个问题得商量看看怎么办。”
“没事，我假期也是在学校住着，我能看着她们。”周泉说，“只要学校宿舍开放就好。”
“那就不用担心了。”林珞珞看她半天没吃几口饭说，“快吃吧，你下午不是还要去别的村接其他孩子吗？”
“恩。”说完，周泉三两下吃完了饭，把孩子们送到了宿舍，开上车准备去其他村接人，“那我走了。”
“路上慢点。”
送走周泉，林珞珞去教务处的办公室，把那些老师们换了下来：“吃饭点应该没人来了，你们都快去吃饭吧，我一个人守着。”
其他老师都去了，席灵玉还坐在那没动。
林珞珞走过去推她：“你也快去吃饭，刚刚忙那些孩子的事，肯定忙饿了。”
席灵玉晃晃自己手里的面包：“没事，不饿。”
“只吃面包怎么行。”林珞珞依旧赶着她。
席灵玉拉住她，直接把人拉坐在自己腿上：“怎么不行。就一顿而已，而且比我刚回江临那段时间吃得好多了。”
“可是……”林珞珞还想说什么。
席灵玉双手已经环住了她的腰，下巴也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难得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就让我享受一下这二人世界吧。”
对于席灵玉，林珞珞觉得自己确实对她亏欠颇多，虽然她之前跟自己说过那些话，但被理解被接受被包容，不代表自己就没有亏欠。只是小姑姑的包容理解，让林珞珞可以更自信更安心地去追求理想，在此之外，林珞珞还是想要尽可能弥补这些亏欠的。
环住她的脖颈，林珞珞回拥住她。
“后天学校就正式开课了。”席灵玉在她耳边说。
“恩。”林珞珞轻声应了。
“恭喜。”
这确实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这代表着她、她们、为这所学校建设而努力的所有人，在第一阶段的付出，终于开花结果了。
“同喜，”林珞珞轻笑着说，“小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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