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远
风吹起她的衣摆,成为雪中一抹绝色。
秦秋定定的看了一会,随后忍不住摇头。
这一年,李清明倒是肉眼可见的成长了许多。
变得更内敛,更温和,也更礼貌了。
江枫心神不属,余殊不在,文人心思诡谲,只能由李清明自己拿主意了。
今日的李清明,比往日的她更沉稳,更果断,也更有大将风范了。
骠骑将军,实至名归。
“阿殊……”
江枫握住她的手掌,那双如玉般温暖的手,并无任何温度。
女子漂亮炽烈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单薄的眼皮静静的阖着,整个人像个精致的水晶娃娃,安静的没有丝毫生气。
“阿殊,我来了,我来了……”江枫喃喃的抱住她,“我错了,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在这里,你不要惩罚我,你醒醒,只要你醒我们就立刻回京城好不好?”
“你想怎么样我都同意,你想结婚我也同意,你想什么我都同意,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只来得及叙说几句,江枫便招人。
秦秋走了进来,她一眼就看见了一边的箭矢,眉头皱紧,“阴毒的紧,她伤到了哪里?”
刚说完,她就看见了插在心口的箭羽。
眉心动了动,秦秋说不出话来了。
武者的体质确实是极好的,但是这次,她也说不出什么肯定的话语来。
江枫抹着眼泪,“帮我扶着箭,我把她取出来。”
秦秋已经走来,稳稳的捏住箭羽,“你准备怎么做?”
江枫死死的咬着牙,“手术,取出来。”
秦秋想起她那诡异的真元,“还好你来了。”
既能治愈,还能触及内脏。
江枫愿意来,余殊的生存希望总比之前高点。
否则再耽搁一天,神仙难救。
李清明的动作也很果断,跑得快,通知江枫也很快。
秦秋忍不住道,“你可以多信任李清明一点。”
江枫:“我知道。”
她低着头,“扶好了。”
秦秋嗯了一声。
江枫没少给余殊疗过伤,她有过很多次很重很重的伤,但是没有哪次令江枫这么绝望。
她的体温极低,她的呼吸极为薄弱,她的真元静止不动,她……
没有,求生,之意。
她想死。
江枫红着眼睛,“阿殊,你难道要这样离开我吗?”
“余殊,你不许死,你听见没有?你听见没有?”
可是那汪真元,依旧宛如死水,一动也不动。
没有本能的修复伤口,也没有流转,甚至有溢散的趋势。
秦秋暗道糟糕。
只有死人的真元才会溢散。
这是余殊没有生志的表现,她就是一心求死。
江枫已经小心翼翼的将箭头取出,然后以自己的真元堵住了血口,包裹住撕裂般的心脏,“阿殊,你一直说我的真元很舒服,现在我包住了伤口,不疼的,不疼……”
“你醒醒好不好?”
秦秋捏着箭矢出去了,将空间留给江枫。
箭矢拔出,女子苍白的容颜并无任何变化,那双漂亮的眼睛依旧安静的阖着,长长的眼睫遮盖一片阴影,一动不动,一动不动。
她的体温依旧在降低,真元溢散的趋势更加明显。
江枫嘴唇嚅动,干脆爬上了床,将她抱在了怀里,脸贴着血褐色的衣襟,喃喃自语。
“余殊,余小殊,你答应过我,答应过我,你不会死的。”
“我们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还没做过,我们甚至还从未真正在一起过,你怎么能死呢?”
“我们才认识四年,才四年……你怎么能离开我?”
“你说要带我去看南阳的花海,你说特别好看,你还没带我去看过。”
“你说你要马踏王庭,你要执其长君问罪阶前,你要威扬塞外,你都还没做到。”
“如果你现在死了,你的名声甚至没有代侯的一半,你甘心吗?”
“我还没有和你骑过一匹马,我还没有抱着你上朝,你什么都没享受过,只受过许多冷眼与苛责,你甘心吗?”
“你明明都这么温顺守礼了,你步步退后,他们还是欺负你,他们争相骂你邀名,你甘心吗?”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余殊,我不甘心。”
“阿殊,我不甘心啊。”
“我不甘心。”
江枫泪水迸出,大声道,“我不甘心!”
“我们凭什么要因为别人放弃,我们凭什么要因为那些土鸡瓦狗不在一起?”
“我是皇帝,你是将军。”
“我是世上最高贵的人。”
“你是世上最强的人。”
“我拥有一个帝国。”
“你手握十万大军。”
“为什么我们要这么担惊受怕?为什么?为什么?”
“你告诉我为什么?”
她死死的抱紧女子的腰肢,“你若是也有一点不甘心,就醒来好不好?”
“我不再跟你置气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怎么退后我都不放弃,我带你回家,你的屋子我布置了很久,生怕你不喜欢,你还没住过一次。”
“我带你回家。”
“我给你买了很多你喜欢的衣服,我给你选了许多漂亮的美玉,我挑了许多香膏,想一一抹在你脸上,我们都还年轻,我们还有无尽的时间去斗争,你连死都不怕,难道还能怕那些跳梁小丑?”
“余殊,余殊,我求求你,你不要走,你不要离开我,”江枫渐渐有些失控,眼神赤红,“代侯二十六岁离去,姬命等了两百年,你呢?”
“你也要我等两百年吗?”
“年关刚至,你还未至二十七,阿殊,你还这么年轻,你还这么年轻……”
江枫哭着哭着渐渐声音变浅,她停下了。
但是她的真元却死死的守住余殊的心口,牢牢的包裹住她,生怕她离开。
女子溢散的真元似乎有些停下了。
江枫一遍遍的感知着,生怕是错觉。
“阿殊……”江枫终于睁开眼,嚎啕大哭,“你真好……你真好……”
她溢散的真元停下了。
她听见了。
她真的留下了。
她还相信她。
她也不甘心。
她愿意留下。
江枫抹了一把眼泪,将怀中人抱的更紧了,丝毫不敢松手,“阿殊,我知道你听得见。”
“你听话,调动真元,别再干放着不动了,会出事的。”
“动一下,就一下。”
“阿殊,听话,就一下。”
好半天,那静止不动的真元动了起来。
很缓慢。
就像女子终于从深沉的意识海中回归,潜意识终于工作起来,能调动真元了。
江枫喜极而泣,哭的泪眼婆娑的她,已经在余殊鲜红的衣襟上蹭的满脸血污。
她浑然不觉,依旧死死的抱住余殊。
她真的怕了。
她只要一想到余殊会死,就怕的浑身战栗。
她这一年想过许多未来,但没有哪怕任何一个未来,是余殊的死。
她怎么能死呢?
她这么优秀。
这么年轻。
她脾气那么好,那么有才华,她以前的日子那么苦,征战半生,还没享受过世间繁华,没享受过爱人宠爱,没有过几天好日子,她怎么能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