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廿廿呀
她沉默寡言,低着头轻轻的给她揉,明明脱离危险了,可是……她却在害怕,反复害怕。
等到医生喊她出去,宋轻惹浑浑噩噩,她捏着严晴秋换下来的衣服直接走出医院。
外面在下暴雨,管家来找她,商量高考的事儿,宋轻惹却像是失聪了,什么也没有听到,她一直往外走,雨水淋湿着她的头发,她狼狈不堪的抱着用塑料袋装起来的衣服往家的方向走。
很难过啊……
雨水溅起来的泥花一朵朵,脚踩在雨水里,被泡得没有任何知觉了,管家过来给她撑伞,宋轻惹望着她,仿佛有一根刺卡在喉咙里,别人看不出来她难过的原因,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她从管家手中接过伞,雨水落在伞面上,噼里啪啦的响,马路对面是红灯,她呆呆的看着。
雨落在她指尖,一滴一滴,孕育出了一颗雨珠,她把水珠掐灭了,手指彻底湿漉漉的。
她一路走了回去,这么大个城市,她走了五个小时,到家门口再没有忍住一遍一遍擦眼睛。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没哭,就知道心脏闷闷的,在所有人庆幸秋秋再次活过来的时候。
她觉得秋秋在死了她的怀里。
灵魂彻底脱离了身体。
宋轻惹说不出为什么。
她陷入了无限的自我怀疑中。
严晴秋住了两天院,奇迹的好了起来,又奇迹般的去参加了考试,她自己要求的去考试,一家人陪着去,反而是宋轻惹因为那场雨得了重感冒。
宋轻惹在家里躺了两天,反反复复的发烧,体会着严晴秋那段艰难的日子,每次都像是从鬼门关跑了几圈。
考试结束,宋轻惹说服自己撑着沉重的身体去接她,暴雨后夏日再次炎热,阳光灼烧着她的肌肤。
她并没有看到严晴秋出来,她给严晴秋打电话,严晴秋也没有接。
家里没有人联系得上她,这一年她总是生病,考出来成绩应该不是很好,都挺担心她的。
宋轻惹去学校找,刚进到门口,宋轻惹就被人撞了个满怀,她身后往后挪,那女生还是往她身上撞,甚至去摸她的手,宋轻惹比较虚弱,没力气把人推开,等她要说话呵斥的时候,她感觉手心被塞了个东西。
旁边陪着她一起找人的游离茵说:“这学妹喜欢你吧,看着像是高二或者高三的。”
宋轻惹手握紧没说话,走远了她把手打开,去看里面纸条的内容,游离茵好奇地跟着看。
上面倒不是什么告白的话,写的是:【严晴秋在操场上。】
游离茵没懂写得是什么意思,宋轻惹转身往操场跑,她刚跑到入口看到了严晴秋站在那儿。
“那不是你小女朋友吗?”游离茵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说,“怎么不粘着你,跟着一群男的在一块玩。”
宋轻惹没说话,步伐很快的走过去,她刚要喊秋秋,严晴秋捏着一瓶水走到了操场里,刚刚打篮球的男生撩起短袖下摆直接擦起了头。
她愣愣的站在操场线外。
之前严晴秋不太喜欢来这里,她说这群男孩子一身汗臭,总让她赶紧走别熏到她了。
她说宋轻惹艺术家不能被这些汗臭给污染了。
这次严晴秋不仅走进去了,她还捏着一瓶水走到了傅晔身边,把手中的矿泉水给了傅晔。
操场立马传来一阵起哄声,各种“哇哦”从他们嘴里爆出来,宋轻惹觉得很恶心,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严晴秋身上。
以及那瓶水上。
宋轻惹在期待,严晴秋直接把水砸在傅晔身上,但是她没有,反而笑着问傅晔渴不渴。
傅晔并没有接她的水,拍了拍手中的球,冲着别人喊:“还打不打球了,都愣着干嘛。”
“这不是有小姑娘给你送水吗。”
“让她送着吧。”
傅晔要打球,跑起来的时候看向宋轻惹。
宋轻惹不适应这种状态,她在旁边站着等严晴秋回来,篮球场上的球传来传去,严晴秋就捏着那瓶水等傅晔,直接忽略了等她的宋轻惹。
宋轻惹咬了下嘴唇,她走过去,傅晔正在灌篮,人跳起来把球往里面扣,宋轻惹走过去拉严晴秋的手,轻声说:“秋秋,我们先回去吧。”
严晴秋没回她,宋轻惹手指用了点力,严晴秋偏头看她,眸光变得很冷漠,她视线扫动着宋轻惹,说:“你松开。”
她的语气很冷,宋轻惹很不适应,从小到大,严晴秋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宋轻惹说过话。
宋轻惹茫然地看着她,她也敏锐地感觉到了现在她要是放弃,有些东西就会变了,她们之间也会不一样了,她很害怕,“走吧,带你去吃饭。”
严晴秋说:“你到底烦不烦?都说了让你别粘着我了。”她努力把自己的手往回抽,“放开。”
宋轻惹参加过很多辩论赛,可每次面对严晴秋都拿她没办法,说不过她,现在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同样……只是感觉不同,现在憋得慌。
严晴秋从来没有用过这种冰冷的语气和她说话,她们感情一直都很好的。
“别叫我名字。”严晴秋对她很是厌倦。
宋轻惹站在旁边,手再想用力的时候被推开了,严晴秋根本不看她,眼睛一直放在操场上。
“秋秋……是我哪里惹的你不开心了吗?”
严晴秋并没有说话,那边傅晔投了球,严晴秋拍起了巴掌,宋轻惹站在她旁边,露出只对她的笑意,她依旧眉眼弯弯,如今看着却那么陌生。
宋轻惹看着她,她固执的走过去,这次她用力握住她的手腕,而不是她的手,她对着她的视线。
“秋秋?”
秋秋望着她,眼中没有热情,一丝都没有了,以前是有小火苗的,她为了那一缕小火苗忍受了整整一年,她伸手去捏严晴秋的下颚,她想看清楚点,宋轻惹想靠近却被狠狠地瞪了一眼。
“变态。”严晴秋说。
宋轻惹还是固执的去看她的眼睛,宋轻惹眼睛不觉湿漉漉的,“你眼睛里的……火苗呢?”
“你胡说什么,放开。”严晴秋推着她,不停地拍衣服,嫌弃她碰自己衣服,故意躲着她。
宋轻惹抓着她的衣服不放,她的嘴唇动了动,一句“秋秋”要出口时变成了“严晴秋”。
她们这边拉拉扯扯的僵持不下,那边打篮球的人都用看热闹的表情向了这边,傅晔用力拍了两下球。
旁边男生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宋轻惹不答应你了,原来是严晴秋对你有意思啊,啧啧,不过,我觉得还是宋轻惹漂亮些,听说她被那个很牛逼的大学录取了,就那个很牛的大学,叫什么来着呢……哎,想不起来,不过严晴秋真像个舔狗。”
傅晔抱着球走过去了,正好瞧见了严晴秋推搡宋轻惹,他呵斥了一声,“严晴秋,你干嘛呢,你俩平时不是很要好吗?”
严晴秋抿了抿唇,露出了个笑,“好吧,听你的。”
莫名的,她这笑容让傅晔直起鸡皮疙瘩,皱了皱眉说:“你哪根筋不对了?”
宋轻惹想拉着严晴秋走,被严晴秋甩开了,宋轻惹这次用了很大的劲儿,直接把她扯回去。
宋轻惹把她拽到了旁边的树林,以前她们常常在这里吃饭,宋轻惹很想和她好好谈一谈。
“你真的想听我说什么吗?”严晴秋咬着牙,抬头看向她。
“你不觉得自己像个恋l童l癖吗……先前我病着你的手就一直在我身上乱摸,真让我觉得恶心……”
宋轻惹第一次从严晴秋口中听到这句话,她很惊讶,明明以前她只是在按摩。
严晴秋反复的嘲讽她,薄唇变成了刀片,“经过这场病我想起来很多事儿,你对我也没有那么好,一直在享受我对你的好,现在,你离我远一点。”
苏星婕从树林那边跑了过来,颠颠地跑过来,她手中拿了帮忙买的零食,“秋宝,你要的东西……你们怎么了?”
苏星婕是第一次看到她们互相冷着脸,想说些什么,严晴秋对着她一声呵斥,“苏星婕。你要是帮她说一句话,我们以后再也不是朋友。”
严晴秋表情变得很冷漠,看她时更为冷漠,她说:“我当时只是考验你,没想到在你心中,还是学业比我重要,我觉得……你似乎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喜欢我,以后……”
她看着她,眼里流露的表情很认真,是真真切切的在恶心她,“你……离我远一点。”
宋轻惹被她的厌恶吓到了,“秋……”
“滚。”严晴秋拿着自己的包走了。
苏星婕唇张了又合上,她不明白怎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捏着零食袋,她看着宋轻惹,在严晴秋离开的时候,低着头追了过去。
宋轻惹手指掐的很紧,严晴秋脸颊上有了手指印,宋轻惹手指也在发烫,到底是那里出问题了呢?
那些光,那些火苗没有了。
她手指贴在自己胸口。
很痛、很痛。
她说不出什么感觉。
失恋吗?
不像啊,她觉得秋秋还是爱她的。
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从屋子里走出来,好不容易忘记手指上那种无力感,那种感觉怎么又重现了?
宋轻惹失魂落魄,她想不明白是哪里的问题,她反复的看自己的手,游离茵过来看她,她掐着游离茵的脸,也反反复复的看她的眼睛。
游离茵被她吓到了,“不是,宋轻惹,你干嘛呢,你别这么亲密,我哥还对你恋恋不忘呢,万一他看到了,这脑子又得烧到不清不楚……”
宋轻惹停下手,她问游离茵,“你觉得……刚刚秋秋她发烧了没有,她,是不是病了。”
“活蹦乱跳的吧。”
*
“你说你喜欢我,但是……”
“我送去抢救的时候,你不是去考试了吗?”
“这次我抢救过来,我突然通透了,上天一定是在提醒我离你远点,你以后别缠着我了。”
“你要是喜欢我……就离我远一点,保佑我一生一世无病无灾吧。你靠近我一分我就恶心一分。”
严晴秋望着她,眼神从未有过的冰冷。
那年夏天太阳很烈,四周的树木被晒得油亮,宋轻惹盯着严晴秋的背影,看着她的金发。
宋轻惹什么都看不清,她站在门口往远处看,她的眼眸中是一片白,四周空无一物。
看了很久很久,直到眼睛睁不开了。
她仿佛看到一个黑黑的点,那点忽远忽近,她唇翕动着不觉把那个名字念了出来,她追着光跑了很远的路,越靠近那明亮的光越睁不开眼睛。
直到耳边响起车声,她闭了闭眼睛,眼前看什么都很模糊,严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宋轻惹眼睛是看不到人的,严复把她送到医院,做了检查才知道她得了雪盲症。
这对一个画家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她眼睛会流泪,会睁不开眼睛,会对色彩失去精准的分辨。
宋轻惹闭着眼睛,她现在变得很怕光,病房里的窗帘拉得很严实,在房间里都得戴护目镜。
她无法判断白天和黑夜,总觉得外面在下大雪,一直下一直下,雨水敲打着玻璃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