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仙咕
玄霄道:“我听说,峰顶那事后谭长老想隐退,将长老之位传给玄冥,所以才会将新居所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他确实罚得太重,有刻意针对的意思,宗主虽然没有责怪,心中却难免怨怼,二人虽是多年挚友,但感情哪有一成不变的,到底还是生了嫌隙,他主动隐退,其实也是个认错的意思。”
岚小召摸着下巴:“还真是老奸巨猾,既保住了面子,还让宗主以后都不能再为难报复他,这台阶下得好。”
在规则和情感面前,岚长老选择后者,永远无条件支持朋友,而正直如谭长老,大公无私,仍是选择前者。
他或许认为自己并没有错,于理来说,他确实也没有错,但这世上,底线之内终究是情大过理。
小石妖冷哼,“他把阿筝伤得那样重,我才不会轻易算了,长老又怎么样,我不怕。”
若非她受天道约束,不可妄造杀业,如此深仇大恨,岂能放过?
玄霄谨慎道:“还亮着灯呢,等他睡下再去吧。”
“不用怕,他发现不了,跟我来。”小石妖左右手扯了这二人,起身径直朝着山脚下小院走去。
来到院门前,她足尖轻轻一点,身体腾空,翻过院墙猫儿似无声无息落入院中。
玄霄大惊,这混沌灵气还真是补啊,她的术法竟然已经变得这般厉害。
小石妖得意一笑,岚小召悄声:“他出来了!”
屋门打开,谭长老端个木盆出来,将盆中水倒在阴沟,小石妖飞身而上,不知从哪里掏出个麻袋,瞅准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响叮当之势,套在谭长老头顶。
好机会,玄霄和岚小召立即上前,三人将谭长老推倒在地,好一通拳打脚踢。
玄霄到底不敢使大力,随便打两拳意思意思得了,岚小召力气小,打也打不疼,只有那石妖,骑在人身上,双拳如雨点般落下,猛烈迅疾。
玄霄让到一边,疯狂给她打手势,让她收着点别把人打出个好歹来,岚小召也去拉她,怕她手下没准又闯祸。
谭长老本就遭噬魂钉反噬,这时感觉身上像压了一座大山,丝毫挣扎不得。
小石妖被玄霄和岚小召拉开,意犹未尽踹了两脚,才带着他二人土遁离去。
回到寅初门,玄霄仍惊魂未定,“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干这么出格的事。”
小石妖“啊”一声,“我以为是第二次呢。”
玄霄纳闷,“第二次?”
她说:“第一次,你在阿呢朵房里脱得只剩下一条绸裤,你忘记啦。”
玄霄:“!!!”
“脱光光!”岚小召捂嘴。
竟然忘了这事,玄霄咬牙切齿,“不准胡说!”
三人进得病舍,赫连筝还昏睡着,等了一个时辰,不见谭长老带人寻来,岚小召返回戊定门,玄霄裹了衣裳直接睡在屋檐底下,小石妖也洗漱过,把自己安顿在赫连筝身边,沉沉睡去。
这石妖睡觉从来不老实,今天却很乖,一晚上都没怎么翻身,担心碰到身边人伤处,只与她头挨着头。
翌日醒来,见赫连筝还睡着,石妖起身洗漱吃过早饭回转,又用洁净后的鲛绡为她擦洗身子。
小石妖笨手笨脚,老是控制不好力道,赫连筝睡梦中始终眉头紧皱,好不容易擦拭完毕,小石妖心虚将她眉头抚平,又为她润嘴巴。
也是觉得好玩,平时赫连筝肯定不会让她这么啃,她总是被啃的那一个。
她撑在上方,吮食着玩,把人嘴巴都亲肿了,还笑嘻嘻:“阿筝,你这样蛮好看的,你终于不是死人脸了。”
“要不我把你的脸全部都亲红吧?”小石妖手指落在她眼尾,缓慢滑至颧骨,“这两处怎么样?每次你抠完我,抱着我亲的时候,你的眼睛和脸蛋都是红红的,我特别喜欢,你平时总是板着脸,只有那种时候最好看。”
“嘿嘿,其实也不错嘛,你最好看的样子,只有我见过。”
她噘起嘴巴,“啵唧啵唧”亲得忘我,忽然感觉脸蛋痒痒的,手指挠挠腮帮子,歪头,对上一双水润清澈的黑眸。
小石妖迟疑抬起头,赫连筝眼尾脸蛋泛着不正常的红,眸子里像含了一汪水,她的声音带着久睡后疲倦的沙哑,“你怎么能趁我昏迷,做这种事情呢。”
小石妖终于反应过来,“啊”地大叫一声,“阿筝!你醒来啦!”
呼喊声引来荣锦和玄霄,荣锦急奔来,为她探脉,“醒得倒是比我预想的早,基本没留下什么内伤。”
看向她的脸,荣锦又道:“气色也很好,恢复得不错。”
赫连筝抿唇,瞟了那石妖一眼,微微偏过脸,不说话。
玄霄喜极而泣,小石妖扑到榻边,“阿筝,你受苦了,都是我,是我害你受伤了。”
赫连筝费力抬起胳膊,缠满绷带的手腕轻轻落在她发顶,掌心轻抚她柔软长发,“你好了,最近吃得多么?”
“我吃不下。”眼泪夺眶而出,小石妖哭喊着:“我吃不下,你不好,我根本吃不下!”
“我没事了。”赫连筝虚弱笑笑,“我做了好多梦,我还以为你不在了,幸好。”
石妖心虚不接话,“你肚子饿不饿,我们吃东西吧。”
赫连筝笑:“是小熠饿了吧。”
荣锦准了:“可以吃,吃点清淡的。”
玄霄立即出门去膳堂,两刻钟后回转,搬来一张小桌搁在床边,布下饭菜,小石妖端起蛋羹,舀一瓢吹凉了喂她。
赫连筝重伤初愈,吃得不多,只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
她早已修习辟谷之术,平日里就吃得不多,只是陪着那只贪吃的小石妖,怕她一个人坐在饭桌边无聊。
这石妖心也大,人家说不吃,她就真不喂了,剩下半碗蛋羹,她舀了两勺米饭进去拌开,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多余的人都离开房间,小石妖刨饭,赫连筝安静看着她,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等她吃个七分饱,进食速度开始慢下来的时候,赫连筝才道:“其实最后的危急关头,我感觉到你了……我算了算,从外门到惩戒堂的距离,时间能对得上。”
魂钉化作剑意袭来,她神识逃入识海,玉树回应了呼救,不久她的小石头就冲破结界来救她了。
她说的时间,便是翡翠叶子形成壁垒,到小石妖出现在惩戒堂峰顶的时间。
“你去过我的识海,你见过那棵树,你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么?”赫连筝问。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因为那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啊!你是我给自己选的姻缘嘛!小石妖心道。
但她面上装得懵懂,眨巴着大眼睛,“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赫连筝直视她:“我觉得是因为你。”
小石妖避开她视线,低头拌饭,“我不知道。”
“好吧。”赫连筝也不深究,“你身体感觉怎么样,修为应该提升了许多吧,有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么?”
“我什么也没有想起呀,我还是跟从前一样。”小石妖继续装傻。
赫连筝眸光几转,轻咳一声,两指互相摩挲,片刻后又道:“怎么不见小红来看我,她不是说,我是她的师姐,难道我上辈子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她还记恨着我。”
“没有啊,她没有恨你,我觉得你们关系挺好的呀。”小石妖答道。
赫连筝抬眼:“你怎么知道。”
她倒是临危不乱,“她告诉我的。”
赫连筝意味深长“哦”一声,“小红说什么你都信,你就向着她。”
她扯被躺下去,艰难翻身,背对着人,“那你就同她好吧,看她会不会为你寻来混沌灵气,为你受这么重的伤。”
“哎呀!”小石妖立即扑上来,“你在说什么,你快别这么躺着,万一压到伤口怎么办。”
她把人抻平,见赫连筝眼圈红红,眼泪噙着泪,心疼得不得了,“我最最喜欢的就是你嘛,为了帮你出气,我还把谭老头打了一顿,不知道打死没,估计是打死了,不然他现在早就来找我麻烦了。”
赫连筝:“啊?你又闯祸了!”她现在动弹不得,想管也管不了,叹息道:“我这次最多帮你说说情,其余也帮不了你。”
小石妖满不在乎,“你以为我是你啊,我才不会随便给人欺负。荣长老跟我说了,你是少宗主嘛,都是为了替你爹着想,为了让下面人服气,但我可不会怕了谁,谁不服气,我就打到他服气。”
她说着说着又不高兴,“你这个爹可真没用,只会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大事小事都拿不了主意,干脆死了算了。”
赫连筝无奈笑笑,“走到这个位置,不容易,他有他的难处。”
话题自然岔开,赫连筝不再问她关于仙树的事。
到晚上,酉乾门方长老送了架木轮椅过来,还特意向赫连筝说明:“是你爹让做的,知道你受伤,下不了地,这不,本长老连夜赶制出来。”
小石妖才不领情,“死老头,他要是不放话,姓谭的哪能欺负到我们头上,不是他没本事阿筝根本不会受伤,哼,事后臭皮匠。”
玄霄:“是诸葛亮。”
小石妖:“猪哪儿亮?”
方长老恍然大悟道:“原来谭长老是你打的,你把人打得好惨呐!胳膊腿全断了,肋骨也断了七八根,若不是宗主将此事压下,有你好果子吃!”
“果子,我最爱吃果子了。”石妖把赫连筝抱到轮椅上,又贴心在她膝上盖块小毯,“他们有本事就来,我不怕,我什么果子都吃。”
她推着轮椅出门去,方长老看向玄霄,玄霄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管不了,方长老摇摇头走了。
医坊背后有一棵高大的金银花树,长势极为泼辣,从坎坡上垂挂而下,开了满枝的花,一片金黄焦灿。
小石妖推着赫连筝来到树下,伸手给她摘了一大把,“阿筝,送给你。”
赫连筝接过,想说荣锦的东西轻易可摘不得,要被讹钱的,然而见小石妖花圃里跑来跑去,欢天喜地,她没有制止,只是提醒说:“小心别摔倒。”
小石妖摘来许多鲜花堆在赫连筝膝头,又偷来几个橘子蹲在她面前剥,橘瓣上的白毛毛也全部撕干净才高高举起手,“阿筝,吃。”
赫连筝张嘴接了,小口咀嚼,那石妖好奇眨眼,“甜不甜?”赫连筝眸中泛起晶亮,用力点头,“好甜,你快尝尝!”
“真的!”剩下大半个小石妖全部塞进嘴巴,齿关积压出汁水,她脸瞬间皱成抹布,酸口水流到下巴。
赫连筝大笑,艰难从怀中摸了帕子为她擦拭,小石妖腮帮子鼓鼓,万分委屈,可还是没有浪费,全部咽下去才气咻咻瞪她一眼,“狗日的赫连筝。”
赫连筝教她使坏,“剩下的可以拿去骗别人。”
她眼珠咕噜一转,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又去偷了几个。
难得的好天,太阳暖融融照在身上,似一床轻薄的羽毛被。
小石妖草地上跑来跑去,捡了树枝,摘了芭蕉叶搭一个三角小帐篷,然后把她的阿筝抱到帐篷里。
赫连筝羞赧,“你是不是又想亲我,我昏迷的时候,你就老是亲我。”
“咦,你怎么知道。”小石妖躺到她身边,爬过去同她蹭脸蛋,“我告诉你哦,如果不是我一直亲你的话,你根本不能那么快醒过来,我是在救你,知道么?”
这几天赫连筝消瘦了许多,躺在地上像一张薄薄的纸片,衣裳也空荡荡,不过她气色较之前确实好了许多。
她偏过脸,长发铺散在墨绿的芭蕉叶,眸光温润如水,眼尾微扬,唇角带笑,小石妖呆呆地看着她,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笑一下,“你这个样子,有点好看。”
赫连筝抬手,触碰她脸蛋,手腕处粗糙的绷带擦过她耳廓,手掌落在她后脑,小石妖顺从靠近,主动吻来。
受伤的赫连筝好像一片落在手心里的雪花,凉凉的,软软的,她也没什么力气,举手投足都十分费力,连亲吻时的回应也比平时迟钝许多。
因为受伤,旁的也做不了,只能这样绵绵地吻,可即便如此,也足够让人动情。
分离时,两个人都有些呼吸不畅,眼睛水汪汪看着对方,又浅浅啄过唇瓣,额头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