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条兰寿
远远的还未走到北街的路口,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便已不绝于耳,放眼望去,街市上车马盈盈,人头攒动。
越是往码头走去,街道也愈发拥挤。
有往来的旅人、早起做工的伙计、码头搬运的脚夫以及要去白云寺的百姓,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此处汇聚。
相比昨日,街边的吃食摊子也多上不少,每一个摊位前都是往来不绝的食客。
烧饼、馄饨、包子、糕点、豆腐脑、烧麦还有一些鹿笙不曾在原世界见过的早点。
因为带着孩子,鹿笙挑了一间临近码头、有座位的食肆,三人在食肆外的茶棚坐下,点了粥、小笼包和几样小菜。
“这天可真冷啊!”
“可不是,前两日还穿着单衣,今早出门我连夹袄都穿上了。”
“这样天气,就该吃一碗热腾腾的羊汤,祛祛寒气。”
“那羊肉汤五十文一碗,喝上一碗就抵上咱半日的工钱,你舍得?”
“这不就是想想,还不是天太冷了些,想着喝点带热气的。”
“茶水两文一碗,也热乎的紧。”
“这茶水风一吹就凉了,就是十碗下肚也热不起来。”
隔壁桌坐了三个身着短衣的汉子,听谈话应当是码头扛包的脚夫。
“客官,您的小笼包。”
店小二端来了她们的餐食,鹿笙收回视线,专心吃起早饭。
饭后,一家人来到了码头,她们来的还算早,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坐上了渡船。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白云寺
远山苍苍,江水泱泱,晨曦划破天幕,微光从薄雾中四散而出洒向江面,驱散了浩渺烟波,清风荡过水面带起层层涟漪。
江面上除了几艘摆渡的船只,还有不少大户人家自己的游船。
白云寺是一座百年古刹,在青州境内颇有名气。
寺中的慧能法师三岁入门,修行八十余载,佛学造诣极深,通彻大乘佛法。
慧能大师每月十五会在白云寺开坛讲经,每到这日,不仅是滨河县的百姓,更有许许多多外地的信徒特意赶来白云寺听讲。
小船悠悠荡荡,约莫过了两刻钟,到达了广济岛的渡口。
广济岛有两千多亩,岛上有一片小山,白云寺就是建在山峰的最高处。
出了渡口,入眼的便是宽阔的山道。
白云寺信徒众多,有乐善好施者出资修缮道路,将蜿蜒的山道改成了平坦的缓坡,不仅走起来不累人,还可通车马行驶。
虽然时辰尚早,但此时的山道上已有不少香客,山道的两侧也零星有不少小摊贩沿路叫卖,吃食、果品、香烛纸钱应有尽有。
糖糖第一次同两位娘亲一起出门,从坐船开始便一直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抱着鹿笙买的那只布老虎,趴在祁枕书肩头左瞧右看,很是好奇。
那布老虎她特别喜欢,除了练字与吃饭时被祁枕书明令禁止不许抱着,平时小家伙走到哪都要带着它。
鹿笙见她总是看小摊上红彤彤的红果子,就顺手买了一捧,五文钱八个果子,用果树叶子做的漏斗包住。
这果子是山上的野果,长得与李子差不多大,表皮上很干净,还带着晶莹的水珠,应该是摊贩在山溪里洗过了。
鹿笙拿出帕子擦了擦递了一个给糖糖。
小家伙笑弯了眼,甜甜地说道:“谢谢阿娘。”
鹿笙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递了一个给祁枕书:“你也吃个果子吧。”
祁枕书看了一眼果子,摇了摇头,“上去再吃吧。”
广济岛的这座山并不高,估计再走一刻钟就能到白云寺了。
“你抱了一路了,换我来抱一会。”
她直接将果子放到她手里,张着手对糖糖笑着说:“宝贝都让娘亲抱了许久,现在换阿娘抱好不好呀?”
经过昨天一起晾草药‘挣钱养娘亲’的亲子劳动后,糖糖对鹿笙亲近了许多。
这一次她没有再去看祁枕书去征求同意,主动朝鹿笙伸手,“阿娘抱。”
鹿笙接过小人,拿着手帕擦掉她嘴角沾上的红色汁水,笑着打趣道:“呦,这是谁家的小花猫呀。”
小人腼腆地笑了笑,把果子递到鹿笙嘴边,“阿娘也吃。”
“谢谢宝贝。”
鹿笙就着她肉乎乎的小手咬了一口果子,果肉清脆爽甜,口感吃起来有些像脆桃,但比桃子要更丰盈多汁。
女子面容娇俏,笑颜明媚如三春桃花,她怀中的小人乖巧可爱,引得不少路人投来探寻和艳羡的目光。
除去一双深棕色的瞳仁像祁枕书,糖糖的五官样貌都像极了鹿笙,即便是不认识的人,一眼看过去,也知道这两人是一对母女。
看着相处融洽又极其相似的两张脸,祁枕书有一瞬间的失神。
在最初的那些日子里,她以为母子天性会唤起鹿笙对孩子的喜爱,也幻想过有朝一日鹿笙会像今日这般,抱着孩子笑的满心慈爱。
但她从未如愿。
直到今天,这一幕真实地发生在她眼前,她却觉得有些不真切。
她突然想,或许这几日发生的所有事都只是一场梦,一场虚无荒诞又无比真实的梦境。
等到梦醒后,她的身边还是那个对她满心厌恶的鹿笙。
“祁枕书?!”
清脆如风铃般的声音将祁枕书从神游的思绪中拉回。
“你怎么了?想什么事情这么入神?”
“无事。”
一抬眼,看到了寺庙主殿的宝顶,祁枕书才发现她们已经走到平坦山道的尽头,再往上走就是青石路的台阶。
鹿笙发现祁枕书总是时不时的会走神,看起来心事重重,但每次问她,她都只会回答无事。
哒、哒、哒。
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到她们身侧,车子刚停稳,车上的珠帘便被人掀开。
“可算是到了,这一路又是左摇右晃的坐船,又是颠簸的山路,骨头都要被摇散架了。”
伴随着这抱怨的话语,一道红色的身影迫不及待地从车上跳了下来。
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女。
少女身着浅红色长裙,裙裾上绣着大红牡丹,头上朱钗点点,腰间系着玉佩璎珞,贵气十足。
珠帘微动,车内又走下来一个丫鬟装扮的女子。
丫鬟下车后将珠帘挂到一侧,车内又走下一个身穿湖蓝色云锦长裙的女子。
女子云鬓高挽,发间插着一根白玉簪,眉目如画,面如脂玉,样貌气质端方闲雅。
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女子秀眉微抬,对着少女轻责道:“作何这般毛毛躁躁,可是忘了在家中如何答应我的。”
少女端端正正站好,吐吐舌头俏皮道:“知道啦,姑姑。”
女子颇为无奈地嗔了她一眼,转过头正巧对上鹿笙的视线。
她先是微微一顿,随即对着鹿笙轻轻颔首。
这一刻,换成鹿笙一怔,女子这反应倒像是两人相熟一般,但鹿笙并没认出这张脸有在原主的记忆里出现过。
“阿娘,手手脏了。”
糖糖皱着小眉头,举着自己的小肉手,手上沾了不少红色的果汁。
鹿笙收回视线,从怀里拿出帕子,浅笑着哄道:“阿娘给小宝贝擦擦。”
女子看着鹿笙细心地帮女儿擦拭每一根手指,动作轻柔又十分细致。
就这么直直看了好一会,视线在鹿笙身后的祁枕书身上扫过,女人转头对着少女说道:“走吧,不是怕去晚了,没有好位置?”
她说完便莲步轻移,走上台阶,少女眼睛转了转,看了看姑姑的背影,又看了看鹿笙,才跟了上去。
“姑姑,你认识刚刚的那个人?”
“算是旧识。”
女子语调轻轻柔柔,听着似是云淡风轻,又隐着一丝遗憾的惆怅。
鹿笙还在与糖糖逗笑,并没有听到女子的话,倒是一旁早就注意到她的祁枕书,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句算是旧识。
她眉目微锁,猜测着这人身份。
听女子的话,她是认识鹿笙的,但鹿笙的反应显然并不认识她。
这人是谁?她又如何认识鹿笙?
祁枕书记性极好,只要是见过的人便不会忘记,她能肯定的是,自己十二岁来到鹿家后,并没有在鹿笙的身边见到过这人。
那姑侄俩身上的绸缎都是昂贵的云锦,十两银子一尺。
放眼滨河县,能穿得起云锦的人也是凤毛麟角。
祁枕书所在的书院有不少富贵子弟,对县里的大户也都有听说一二,但能对上这姑侄二人身份的却是没有。
莫不是外地来的游客?
若是外地人,又如何与鹿笙是旧识?鹿笙长这么大可并不曾出过滨河县。
眼见着祁枕书又开始凝眉沉思,鹿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声唤她,“祁枕书。”
“抱歉,刚刚在想事情。”
祁枕书抽回思绪,对着她歉然道,“我们上去吧。”
还没到山门口,悠长深远的念颂萦绕耳畔,应该是白云寺中的僧侣们正在做早课。
“阿娘,我可以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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