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条兰寿
女人微微一怔,抬手摁住伤口,赧然地摇摇头。
车厢装了软垫,侧翻的时候起到缓冲,除了头上有磕伤,身上只有轻微的酸痛,并不算严重。
车内光线不足,鹿笙并没有看出女人的羞意,思忖道:“车门被石头堵死了,我去看看,能不能找人过来帮忙。”
“谢谢。”女人微垂下眼眸,柔声道谢。
“没事。”鹿笙说完就要从车窗出去。
女人叫住她,轻声问道:“未曾请教小娘子姓名?”
“鹿笙。”
鹿笙还以为她有事交代,却不曾想只是问她的名字,她有些奇怪,但也并没多想。
“多谢鹿小娘子救命之恩。”女人眉头微展,眸中盈上光亮,一瞬不瞬地看着鹿笙,缓缓道:“我叫林纾清。”
听她这么说,鹿笙才恍然,她摆摆手:“林娘子不用客气,都是举手之劳,算不上救命之恩。”
她说完便兀自从车窗爬了出去,完全不知晓,林纾清在听了她的话后,怔愣了许久,回过神后眸中满是怅然。
原来记得的当真只有她一人。
林纾清胸口郁结,重重一咳,久违的腥味在舌根蔓延。
鹿笙爬出马车,正好看到祁枕书引着三位僧侣走了过来。
祁枕书抱着糖糖,不想让她看到石头下血腥的场景,便离着些距离停了下来。
鹿笙冲她点了点头,对着匆匆走近的僧人道:“这车中还有三人,劳烦师傅们帮忙,将这大石推开。”
“阿弥陀佛,施主客气了。”
话毕,僧人们便撸起袖子合力将那碎石推开。
鹿笙掀开车帘,车内的另外两人也都已经醒来,便扶着她们出了车厢。
林纾清和丫鬟受了些轻伤。
少女并没有受伤,只是糟了这样的大难,有些受惊过度,死死抓着林纾清不肯撒手,目光空洞看向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上的落石砸死了人可不是一件小事,僧人们推开石头后便急忙忙回寺去,将事情告知大师傅。
大师傅匆匆领着几个人僧人下山,派了人去报官,又询问了林家的地址遣人去通知她们家人,安排着主仆三人回了寺庙等候。
鹿笙见寺庙出手善后,便也没多留,与祁枕书下山回家。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廖老板
三人从县里吃了午饭回村,又去了一趟鹿华诚的墓地,墓前有纸张烧过的残渣,应该是鹿里正来过了。
回到村里,糖糖要去找牛娇娇,祁枕书便抱着她去了牛家,鹿笙惦记着家里晾晒的草药,就没跟着一起。
鹿笙刚打开家门,迎面就冲过来一道黑影,她稍稍偏过头与它错了过去。
那影子在空中直直打了一个圈,扒到鹿笙肩头,扑闪着翅膀,叫道:‘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就没见过说话这么油的鹦鹉。
把鸟从肩膀上拽下来,鹿笙嫌弃问:“你的翅膀好了?”
“多亏了姐姐照顾,小羽才好的这么快。”
羽翎歪着鸟脑袋,用冠羽去蹭鹿笙手背。
啧啧,拍马屁的功夫也是一流。
她的手指擦过鸟喙,看着上面的小米碎屑,似笑非笑地看着它:“就是这么想我的?”
鹦鹉低头啄了一下碎屑,‘哎呦,姐姐不在我就觉得难过,一难过就只能借米消愁,都怪姐姐出门不带上我,让我伤心难过。’
鹿笙懒得理它,走去查看晾晒的草药。
将干燥的草药挑出来剁成小段后再用石臼碾碎,然后和提前磨好的糯米粉加水混合搓成圆球。
接着鹿笙把这些酒曲原胚放在提前撒好米糠的竹篾上,为了防止米糠有杂菌,昨日便把米糠提前蒸过一遍起到消杀的作用。
摆好酒曲,再盖上一层同样消杀过的干稻草,接下来就要让他们慢慢发酵3-5天的时间,等酒曲上长满白色的菌丝,酒曲就做好了。
前前后后忙了近一个时辰,鹿笙终于做好了第一批酒曲。
扑棱棱~扑棱棱~
一只灰色的小麻雀落在院中的水井上,啾啾叫道:‘鹿姐姐,不好了!’
鹿笙停下扫地的动作,看着它问道:“怎么了?”
‘酒坊、酒坊来了坏、坏人!’麻雀扇着翅膀,跳着叫道。
鹿笙一听,立马扔了扫帚,往院外走,“我这就去看看,谢谢你了,小灰。”
‘姐姐,等等我,我也去!’
羽翎挥了两下翅膀,想要跟上鹿笙,奈何它的翅膀并未恢复如初,飞得太慢,直接撞在了鹿笙关掉的门板上。
咚!
‘哎呦,痛、痛、痛,我的脑袋!’
扑通!
‘哎呦,痛、痛、痛,我的屁股!’
下了坡,鹿笙正好碰上了往家走的祁枕书。
祁枕书见她神色匆匆,忙问道:“怎么了?”
“酒坊出了点事,我去看看。”鹿笙停下来与她说话,“糖糖呢?”
“在牛婶家睡着了。”
“嗯,我先去酒坊看看。”
鹿笙说完便要走,祁枕书跟上她,“我与你一起。”
祁枕书虽然劝说自己莫要太关注鹿笙的不同,可这人的行事作风与原来大相径庭,还是让她忍不住想去猜测和探寻。
鹿家酒坊。
鹿笙来时就看到酒坊的堂屋外围了一圈伙计,屋里鹿华林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
“当初订好了二十五交货,今天都十五了你说这酒做不出来,鹿老板,生意可不是这样做的!”中年男人面色不善,说话的声音也毫不客气。
“原、原本是、是可以按、按时交货的,可、可前两、两日,酒坊遭、遭了歹、歹人作祟,我们酿、酿好的酒全、全都不、不能用了,我、我们只能重、重新酿造,这、这样才、才耽、耽误了时间。”鹿华林着急着又磕巴起来。
男人背着手,满脸不耐烦,根本不听他的解释,“我不管你们酒坊发生了什么事,我就要我的酒,你就说二十五那天我能不能拿到酒!”
鹿笙在人群中看到齐南,忙拉着她到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齐南看到鹿笙,不知怎么心里就松了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她说了一遍。
这个廖老板是个专门做货物倒卖的行商,月初的时候他跟酒坊定了四千斤米酒,定好了本月二十五交货。
按照计划,这酒是能正常交货的,结果前几日,那一百缸酒酸了,要给廖老板的那四千斤酒就在这里面。
鹿华林处理完酸酒,就让伙计们赶工重新酿了一批新酒。
原本若是天气好,新酒发酵十天左右就能成酒,结果偏偏今年天冷得早。
按照现在这天气来看,新酒最少要发酵十五天,就没法在二十五交货了。
“廖、廖老板,你再、再宽宽、限些时、时日,这批酒最、最慢不、不会超过三十,定能酿好。”
“你说宽限就宽限,我宽限你,谁宽限我,我与人船期都定好了,二十八出发,你三十才能交货,我怎么办?那船钱你来出?”廖老板眉毛一竖,说的话更是咄咄逼人。
廖老板这一批酒是要送到京都城,一路走漕运,路上要走一个月,光是路费怕是比酒还要贵。
“这、这。”鹿华林急得说不出话。
“别说这船钱,我要的这批酒也是与人订了契书的,不能按时交货,那也是双倍赔偿的!你们要是交不了货,我可就让你坑惨了!!”
“不行,你们要是二十五那日交不上货,那我就去县衙告你们,你们得把我赔的违契罚金也赔给我!”
“这、这怕、怕是不、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你们坏了我的生意,赔钱不就是应该的!”廖老板伸手指着鹿华林的鼻子,“我告诉你们,这酒钱你们得按违契赔我双倍,是二百两,船费一百五十两,我的那份违契罚金八百两。”
他说着话就开始掰着手指算起来,“一共一千一百五十两银子,你们都得赔给我!”
“什、什么?!”鹿华林难以置信地惊声道。
廖老板订的四千斤酒,一共才一百两银子,结果现在因为不能按时交货,就要赔偿一千一百五十两。
听到廖老板的话,鹿笙也是惊呆了,但她不是因为一千五百两吃惊,而是被廖老板的无耻惊到了!
“这、这、这,没、没有这、这般道、道理啊!”鹿华林急得满头的大汗,可他越着急,越是说不出成句的话。
鹿笙看不过去,步子一迈,就要上前怼人,可脚下还没跨出,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柔软的指尖带着点点凉意,她疑惑地回头,只见祁枕书微微凝着眉对她摇了摇头,薄唇轻启,淡淡道:“交于我。”
鹿笙呆呆地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
祁枕书这样的人还会与人掰头?!
话毕,祁枕书松开她的手,走到鹿华林身前,说道:“大伯你莫急。”
“枕、枕书!”
鹿华林正急得焦头烂额,看到祁枕书就像看到了救星。
祁枕书转过身,与廖老板微微拱手,问候道:“廖老板。”
“祁秀才。”
廖老板见到她,面上的神色滞了滞,遂又恢复如常。
“廖老板,当时你与酒坊立契时,可曾有写不能按时交付,需要赔偿您后续生意的损失?”祁枕书声音徐徐,不急不缓。
“都是因为你们不能按时交货,让我与旁人违契,这罚金那就得你们交!”廖老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接着叫嚷道。
“廖老板,按照梁朝律法,违契是要赔偿罚金,但那也只赔偿你与酒坊的契书违契罚金,你与旁人签的契书可并不在酒坊的赔偿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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