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昨夜未归
她不似帝王,言辞风趣幽默,面上常挂着笑容,如温水般柔和。
谢昭宁不信她的话,总觉得凭借她的性子,她当真可以做得出来,爱一个人太深,对于帝王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谢昭宁心里十分不安,承桑茴却逗弄她:“听说清月给你安排几个美人伺候你?”
“您听听您说的是人话吗?”谢昭宁蹙眉。
承桑茴眼中漾着笑容,一本正经道:“猛虎话。”
晚宴
新帝登基, 宴请百官,宴席定于清河殿。
黄昏之际,朝臣们陆陆续续入宫, 秦思安慢悠悠走着, 陆白红与同僚说话, 谢蕴走在最后。
朝臣们陆陆续续越过谢蕴, 前面的秦思安放下脚步,等了等谢蕴。
“听说陆白红家里失火了。”秦思安压低语气, 左右看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前面的陆白红身上, “你做的?”
陆白红有今日,全是谢蕴一步一步提上来的,但她背后却是顾漾明, 后来换成了谢昭宁。
谢蕴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秦思安问过后,谢蕴看向她:“与你有什么干系?”
“对,谢相收拾下属, 与我等没有关系。我就是好奇, 想知晓您怎么收拾的。”秦思安神秘兮兮的追问, “让我学习一二, 如何对待背叛的下属。”
“是吗?你要收拾谁?”谢蕴停了下来, 眸色深邃若幽潭,“我对你也有救命之恩, 你如何回报我的?”
秦思安笑不出来了。谢蕴含笑:“内廷使怎么不笑了, 再笑呀。陆白红无忠义,你便是忘恩负义。”
“谢相, 你的火气怎么那么大呀。”秦思安苦笑不得,险些就被谢蕴的眼神射成筛子, “你看,你上回让我去接谢昭宁,我那么听话地去了,你好歹顾念旧情啊。”
谢蕴抬脚走了。
秦思安后悔了,打了自己一耳光,就不该提谢昭宁,提谁不好提什么谢昭宁。
两人一前一后入殿,朝臣都来了,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说话,清月坐在帝王宝座之下,正拉着陆白红说话。
谢蕴走近后,陆白红起身,退下了。
秦思安望着慌张退下的陆白红,嘴角勾了勾,她算着座位,挑了个座位坐。
对面的清月提醒她:“你算好了,谢相一人坐,你就坐第三个位置,若是谢相与那位同坐,你就是第二位置。赶紧问好,免得到时候起来,丢人啊。”
秦思安无奈起身,看向谢蕴。
谢蕴在第二的位置坐下,秦思安后挪一个,坐在了第三的位置上。
须臾后,谢昭宁来了,一袭绯色罗裙,长发盘起发髻,发上东珠步摇轻曳。
清月面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轻挑眉梢,等谢昭宁靠近后玩笑道:“病还没好就来了,急着见谁呢。”
谢昭宁心里十分惆怅,听了清月的话后,更不高兴了,看了一眼座位,不懂是如何安排的。
她想了想,走向谢蕴,谢蕴抬首望着她,她顿觉头皮发麻,脚步一拐,坐在第一的位置上。
秦思安笑得肩膀颤抖,衣袖遮面,清月也在笑,但她与谢昭宁对面,不好大笑,只好抬首望着屋顶,以此来遮掩自己的笑容。
谢昭宁郁闷极了,端起酒壶就要斟酒,一旁的谢蕴看得皱眉,她望向清月。清月一个激灵,在谢昭宁的唇角沾到酒水之前夺下她的酒杯,“祖宗,你什么身子,你敢喝酒,不要命了。”
“你……”谢昭宁转头看向谢蕴。谢蕴用烟火全无的目光凝视前方,好像没有听到她们的动静。
酒是喝不成了,谢昭宁陡然觉得无趣,陛下还没来,她悄悄问清月:“我可以走了吗?”
清月握紧手中的酒杯,面色有些难堪,嘴角朝谢蕴处扬起,谢昭宁会意,提起裙摆就挪了位置,直接在谢蕴身侧坐下。
“谢相,这几日可好。”谢昭宁盯着她的酒杯,想耍赖去拿酒,不想谢蕴抬起酒杯就喝光了,吩咐立在一旁的宫娥:“酒拿下去,换些其他的,蜜水也可。”
谢昭宁的指望彻底落空了,托腮看着谢蕴,“你好像瘦了。”
谢蕴没有理会她,甚至偏首看向远处。
谢昭宁自己沉默了会儿,绞尽脑汁想了会儿,没开口,陛下来了。
群臣跪拜,承桑茴在山呼万岁后走到宝座前,她回身坐下,目光落在谢昭宁身上,顿了顿,而后招呼群臣起来。
前面的席位空空荡荡,承桑茴不悦,问道:“怎么空着?”
其实陛下不提,无人会提,官场上的老东西都是老谋深算,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她提起来了。
谢昭宁莫名觉得尴尬,她转身对上陛下的视线:“坏了,那个席位坏了。”
承桑茴淡淡一笑,看着她如皎月般的面容,欠打似的,她嗤笑一声:“是吗?朕觉得是你的心坏了。”
谢昭宁装作没有听见,接过宫娥递来的蜜水,浅浅喝了一口,不好喝。尤其是闻着酒味,却喝不到酒。
她又看向了自己的席位,酒杯没有了,但酒壶还在,她多看了一眼。
谢蕴招呼宫娥近前,俯耳说了两句,宫娥点头。
在谢昭宁巴巴的眼神中,宫娥将她的酒壶收走了,连带一桌子吃的都收走了。
什么都没了。
接着,那张席位就被撤了下去,好像那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谢昭宁深深叹气,谢蕴扫她一眼,那张脸比起往日白了许多,带了淡淡的病态,她不爱用脂粉,素净的小脸如同出水的白莲,无精打采,像是失去了灵魂。
谢蕴垂眸,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须臾后,谢昭宁靠了过来,细长翻卷的睫毛轻轻颤动,脸上泛着莹润的光,她悄悄开口:“我怀疑陛下服了毒.药。”
谢蕴手中的水杯抖了抖,她这才转身认真看向谢昭宁;“不要胡言乱语。”
“我说真的,我准备去找安大夫,她研究此毒的。”谢昭宁静静看着面前疏冷的女子。
谢蕴被她看得脸皮发红,悄悄转身了去,她摸索着水杯去喝,她刚伸手,谢昭宁就握着她的手,她没动,谢昭宁也没动。
两人僵持着,对面的清月看得瞪大了眼睛,就连宝座上的承桑茴也紧紧注意到两人的动作,静静地看戏,但她没有直接看,而是看看这里,看她们一眼,再看看那里,又回头看一眼,力保不惊扰她们。
清月不同,她直勾勾地看着,谢蕴岂有不知,奋力收回自己的手,怒视谢昭宁。
谢昭宁落寞地收回手,转头看向他处,自己一转头,就看到陛下正看着她们。
她回视陛下,陛下却不看她了,转头去和清月说话,一看就是鬼鬼祟祟。
谢昭宁想起刚刚的话,悄悄又说了一句:“我刚刚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谢蕴抿了抿唇角。
谢昭宁又问:“我能去相府吗?”
谢蕴回答:“京城之大,殿下哪里不能去。”
谢昭宁又吃瘪了,苦于无奈,她说道:“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殿下便当自己离开京城了,永远不见臣,不妥当吗?”谢蕴语气冷冷,没有了往日的柔情。
谢昭宁不服气,从桌下试图去摸索她的手。谢蕴自然不会如她的意,自己提醒她;“陛下看着呢。”
“她看就看着。”谢昭宁沮丧,突然一转头,再度对上陛下的眼神,她磨磨牙齿,不理会谢蕴,自己走向宝座。
她问道:“你盯着我做甚?”
“你脑子坏了,这是你的态度吗?”承桑茴慢条斯理地晃动着自己手中的酒杯,透明的酒液映照着她含笑的面容。
酒杯晃了两下就被谢昭宁夺走了,她一口喝了个干净,随后塞回陛下手中,“看罢看罢,你想看就看,哪天我排一出戏给你看个够。”
承桑茴怔怔地看着自己空了的酒杯,“谢蕴不让你喝,你就不敢喝,来我这里成了土匪吗?”
谢昭宁回去了,贴着谢蕴坐下,小脸气鼓鼓的,她告诉谢蕴:“陛下以前也是这样吗?”
谢蕴笑了,“满朝文武,都很喜爱陛下。回府后关门的速度都快了,就怕陛下窥见家里的事情,比如谁纳妾了,她会问一句美人可美。还有谁生子了,她会赏赐一二,再问儿子像不像你。若嫁女,她会赏赐些首饰,再问人家你女婿好不好看,顺势告诉对方你要做外祖父了,你家女婿让你女儿进门就做娘。”
总之,没有陛下不知道的事,也没有陛下说不出来的‘趣话’。
朝堂之上,气氛都轻松良多,没有人愁眉苦脸,除了当事人。
上朝后,可以一饱耳福大家的趣事,还可以知晓人家的丑事,谁不喜欢这样的君主,谁不害怕这样的君主。
谢昭宁听得是目瞪口呆,后知后觉道:“她将暗探从浮清手中要过去了,不是我给的,是没有通过我就要走了。”
谢蕴没有惊讶,从陛下开口说第一件事的时候,她就知晓陛下接手了暗探。
两人之间的气氛和煦了不少,谢昭宁还没有上过早朝,就连陛下登基祭祖都没有参加,自然不知道陛下在朝臣面前也是这种性子,看来被她逗弄的人不是自己一个。
她说:“现在陛下晚上见朝臣吗?”
提及此事,谢蕴面上的笑容淡了许多,眼底掀起波澜,泛着冷光:“我来过几回,只见了一回。她也见人,但见的少。”
或许不落人口舌,陛下会见人,但不是每回都见。
谢昭宁愣了愣,想起陛下面上时常挂着笑,她说:“陛下还没去见少傅。”
“约莫是快了。”谢蕴眸子里晦暗不明,陛下等了那么多年,等的不就是这一日,可伊人已去,空余白骨。
谢昭宁却说:“我担心陛下的身子。”
思念深入骨髓之时,大概是没有解药的。她看向谢蕴,唇边抿出一丝笑容,“你说,情伤有解吗?”
“有,权势、金钱都可解。”谢蕴说道。
谢昭宁挑眉,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我都给你,你原谅我吗?”
谢蕴端起蜜水浅浅抿了一口,也不去看她,语气疏冷:“你的钱与权势,与我没关系。”
“你刚刚说可解的。”
“旁人可解。”
“你、你怎么解?”
谢蕴说:“无解。”
谢昭宁又丧气了,谢蕴性子与旁人不同,三言两语说不服她,又不给自己机会解释,她歪着脑袋冥思苦想。
最后,她又凑了过去,望着她白净的侧脸,“你怎么才肯原谅我?”
“你做错了吗?为何要说原谅?”谢蕴望着满殿朝臣,眸色宁静如水。
她的反应过于淡漠了,让谢昭宁不知所措,她绞尽脑汁去道歉去赔罪,对方一句话就让她说不出来。
思虑片刻后,她又偃旗息鼓,捧着蜜水浅浅喝了一口,她如今又词穷了,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道歉都没法道歉。蜜水很甜,喝了两口,她就不想喝,随意丢在桌上,下意识看向陛下的桌前,眼睛眨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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