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议棋
傅周顾不可思议道:“你威胁我?”
这和她印象中温柔、理智、稳重的顾阿姨天壤之别,和之前红着眼圈期期艾艾跟她道歉的顾星河也全然不同。
顾星河深吸了口气,语气突然变了,变得格外的可怜,声声哀求道:“不是威胁,是求你,求求你成全我吧。”
傅周顾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可是顾阿姨,是最疼她的顾阿姨,顾阿姨用这种声音来哀求她,她怎么可能不心软?如果这是求她别的,只要她能做到,她都会毫不犹豫答应,可这是要顾阿姨的健康,这让她怎么答应?
傅周顾焦灼地按了按太阳穴,尝试着劝说顾星河:“你忘了我跟你说的了吗?这对你的健康影响很大!我6岁的时候抑制剂就对你没用了,我18岁的时候你的身体就已经很不好了!你一直瞒着我和傅一帆,具体到底哪里不好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稍微吹点风你就会感冒咳嗽,稍微吃点凉的你就会发烧,别的不说,你的免疫系统肯定是有问题的。”
傅周顾越说越大声,甚至停下了脚步,她急,特别的急,她有满肚子的劝说想要说出来,可说出口之后,却觉得每一个字都那么乏力,她真怕她劝不住顾星河。
顾星河沉默地听着,直到她说完才道:“那我死了吗?”
傅周顾一愣。
顾星河继续道:“未来的18年我都不会死,只是身体虚弱一点而已,这又算得了什么?可如果你不成全我,未来的18年我会有多痛苦?还是你真的想看我去死?”
干嘛要这么说?这不纯粹让她难受吗?她最怕的就是生离死别。
傅周顾嘴唇嗫嚅了下,说道:“别动不动就说什么死不死的,你才20岁,你的未来还很长。”
顾星河道:“对不起傅周顾,我也不想用这样的语气来跟你说话,你看我说的这么不留情面,其实我心里怕的要死,我真怕你不管不顾的把什么都跟傅一帆抖落出来,只要想到傅一帆知道了真相拒绝我的样子,我就觉得生不如死,我求你了傅周顾,求求你。”
傅周顾实在听不了顾星河这么可怜的声音,她真的差点就冲口答应了,可是不对,这件事情有点不对劲。
傅周顾道:“我没有阻止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们两个暂时先不要住在一起,每天见面还不够吗?就非得住在一起?毕业了再住不行吗?”
顾星河道:“不行,我等不了,现在就必须搬出去。”
傅周顾道:“顾星河,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虽然不是我妈,可在我心里跟傅一帆是一样的,你的健康很重要,没有一个必须住在一起的理由,我绝对不会同意!”
电话那头的顾星河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道:“你现在在哪?”
傅周顾道:“周迟家,正在等电梯,马上就下楼了。”
顾星河道:“我去找你。”
傅周顾知道顾星河想干嘛,不就是电话里面说不通,就想当面让她心软吗?她才不上当!
傅周顾道:“你别来了,我们要去看电影,现在就走,一会就来不及了。”
顾星河道:“几点的电影?”
傅周顾道:“还有半小时,我们还得走过去啊,真来不及了。”
说罢,傅周顾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她也不想这样,要是再这么说下去的话,她真怕自己心软。
傅周顾按了一下电梯,拉着周迟进电梯,无力地靠在电梯壁上:“你说我该怎么办?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明天见了顾星河,顾星河肯定又该旧话重提,我又不能真的去傅一帆面前揭穿她。”
周迟想了想道:“那就跟她约法三章,让她少用抑制剂,遇到发热期也离傅一帆远远的,同属性排斥主要是在发热期期间,正常的同住又没什么影响。”
傅周顾有气无力道:“她能听我的吗?都知道抑制剂不好,有伴侣的谁还用那个?到时候怎么跟傅一帆解释?”
抑制剂一直以来都是单身狗的选择,是不得已才用的。有伴侣的omega,发热期的时候通常会让伴侣给自己做个临时标记,只需要在脖子上轻轻咬一口,把少量信息素注入腺体即可,高效好用还不伤身。
当然也有一些比较放得开的情侣,她们直接双人运动,舒舒服服地度过发热期,不过这个就有怀孕的风险,需要做好避孕措施。
自打傅周顾分化之后,周迟的发热期就是傅周顾帮忙的,除了第1次临时标记发烧,之后的临时标记都很顺利。
现在傅一帆和顾星河虽然是同属性,不能临时标记,但是她们同样也不用担心怀孕的问题,发热期的时候只要双人运动就可以解决。
顾星河骗傅一帆自己对傅一帆的信息素不排斥,如果在傅一帆的发热期时躲出去,躲一次两次还能解释为害羞,可次次都躲,傅一帆绝对会怀疑。毕竟抑制剂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像避孕药一样,能不吃就别吃,真正爱你的人是舍不得让你吃的。
不管怎么想发热期都是躲不过的,何况两个omega的发热期次数相当于是两倍,傅一帆的发热期顾星河要帮忙,顾星河的发热期傅一帆也要帮忙,如果顾星河一再地拒绝,绝对会露馅。
但是如果顾星河不拒绝,她要么就承受双倍抑制剂的副作用,要么就忍受同属性排斥的痛苦,总归对身体都是不好的。
这些道理不用傅周顾去讲,周迟也都明白,周迟叹了口气,说道:“拖一天算一天,反正顾星河也怕你在傅一帆面前捅出来,那你就别松口,好歹等她们大学毕业了再说。”
傅周顾也是这么想的,顾星河之所以在她6岁的时候就已经抗了抑制剂,就是因为太过频繁的服用,不仅有了抗药性,还让自己的身体亏空。
所以拖一天就能让顾星河少服用一些抑制剂,说不定就能延长抗药性,再加上抑制剂一直在研发,晚两年用,新的抑制剂副作用更小,不管怎么想都是好的。
打定了主意,傅周顾这才稍微放松了点,两个人一起去看了电影。
那是部恐怖电影,里面有一个红裙子的女鬼,前面看的是挺吓人的,到后面果然一个反转,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觉,并不是真的有鬼。
这种片子大多数拍出来都是垃圾,不过这部整体还不错,最后的反转虽然不咋滴,可那也是为了过审,瑕不掩瑜,两人看的也是情绪跌宕起伏,电影院也一直有尖叫声。
随着人流从电影院出来,路过影片宣传立牌的时候,看着那立牌上红旗飘飘的女鬼,傅周顾突然想起了自己精挑细选送给周迟的那条吊带红色睡裙。
傅周顾挽着周迟的胳膊,凑到周迟耳边小声道:“你学会涂口红了吗?什么时候涂了口红穿上那条睡裙给我欣赏欣赏?”
周迟本来还神态自若,夹在人群中走得非常放松,措不及防听到傅周顾来了这么一句,耳根红了红,眼神却不善地瞪了过来。
“你还好意思提这个?活着不好吗?”
傅周顾当初是想着自己就要死了,所以才豁出去脸皮想对自己好一点,这才送了周迟那件吊带睡裙。
恢复记忆之后,傅周顾其实还记得这件事,但是时过境迁,自己没死成,就觉得当初的自己太龌龊了,就没好意思提,后来就给忘了。
现在傅周顾和周迟越来越熟,再不像当初那么羞涩,做临时标记的时候,每次都还会顺带着亲亲抱抱,渐渐的就习以为常了,就又不觉得自己龌龊了。
傅周顾揶揄道:“你看你这话说的,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还说要让我诚实守信不撒谎,你自己是不是得以身作则?再说了,以前在宿舍又不是没见过。”
周迟淡淡一笑,拥挤的人潮都遮不住她夺目的美貌:“翻旧账是吧?好啊,咱们好好翻翻。”
傅周顾一听这话音儿不对,赶紧讪笑道:“别呀,我错了,我再也不说让你穿睡裙给我看了,那你涂个口红给我看总行吧?”
周迟冷哼道:“不行!”
傅周顾歪头看着周迟:“这就生气了?好了好了,别气了,以后我再也不提了。”
其实周迟气什么,傅周顾心知肚明,这根本就不是睡裙的事,这是因为睡裙牵连着她当初欺骗了周迟,差点一个人孤零零死在没人的角落。
也怪她粗心,时间一长就把这茬给忘了,顺嘴就把话给说了出来,她也没想到周迟还这么在意。
周迟越是在意,就越是说明爱她,傅周顾心里暖洋洋的,简直要被幸福给淹没了。
傅周顾十指相扣握住周迟的手,周迟还生着气想甩开她,她赶紧哄道:“暑假你就满20岁了,要不要把户口本偷出来?咱们偷偷先去扯个证?等到毕业了再补办婚礼?”
周迟白了她一眼:“想得美啊你。”
傅周顾道:“怎么了?不行啊?反正我就认定了你,早晚咱俩都是要在一起的,干嘛不早点在一起?我可是盼着持证上岗呢。”
周迟隔着衣服拧了傅周顾一下,看上去挺凶,可嘴角已经溢出笑意:“还在梦里呢?快醒醒。”
傅周顾赶紧上手揉了揉胳膊,也跟着笑了,两人都知道这是玩笑话,偷户口本是不可能偷户口本的,杨华莹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可能偷偷摸摸把人家女儿拐跑?就算真的要提前扯证,那也肯定是要告诉杨华莹的。
两人就是那么笑闹着一块走出了电影院,正走着,傅周顾的胳膊突然被拉住,傅周顾一扭头,看到顾星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旁边。
这会儿正是散场的时候,电影院门口都是人,傅周顾拽着周迟,连同顾星河一起赶紧往旁边站一站。
傅周顾有点讶异道:“你怎么找到这儿了?这么晚了,一会儿回不了宿舍了。”
顾星河一言不发地看了看周迟,又看了看傅周顾。
周迟也在一旁劝道:“我们都知道你和傅一帆的感情好,也没想着阻拦你们,但是你也多少要为自己的健康考虑一下。现在你们各自住在宿舍,到了发热期,打了抑制剂过去就算了,傅一帆也不会怀疑什么,可要是住到一起,你应该明白会是什么后果。”
顾星河依然不说,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她们两个,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这样的顾阿姨,傅周顾从来没有见过,也实在是没招,只能撂下狠话道:“反正还是那句话,没有不得不搬出去的理由,我绝对不会同意!你要是逼我,我真告诉傅一帆,有本事你就去跳楼,让傅一帆内疚痛苦一辈子!”
话音未落,眼前光影一晃,顾星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傅周顾瞳孔震荡,那一瞬间竟忘了去搀扶顾星河,连周迟都愣在了当场。
这可是在电影院门口,是大学城最近的一家电影院,今天又是周末,到处都是看电影的学生,说不定还会有人认识她们。
顾星河这一跪,不少人都看了过来,傅周顾赶紧弯腰去拽她让她起来,顾星河却倔强的不肯起。
顾星河扬着微圆的小脸,平时温和冷静的一张脸,这会儿挂满了坚毅与决然,还有许多的哀求溢于言表。
顾星河依然不说话,就那么跪在众目睽睽之下,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们,那双眼越来越红,哪怕是在不甚明亮的路灯下,依然可以分辨出来那血一般的颜色。
傅周顾心尖颤动,滚到嘴边的话,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周迟也伸手想要拽起顾星河,两个人强硬的去拽,无论如何都是可以拽得起来的,可两个人都心软了,顾星河是抱着怎样的决心跪在这里的?就算她们不能完全的感同身受,也是可以猜到一二的。
也就是这猜到的一二,让她们深刻明白,无论怎么劝都没用的,就算今天暂时劝住了顾星河,还有明天,还有后天,还有大后天,顾星河执意要搬出去,谁也拦不住。
傅周顾动了动唇,用她沙哑的嗓音,说着已经没有多少震慑力的话:“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总得给她一个说服自己同意她的顾阿姨以健康为代价搬出去的理由。
顾星河沉默了许久,终于给出了一个理由:“你可以认为是我不忍心傅一帆打抑制剂。”
可以认为?也就是说理由并不是这个,或者不只是这个。
傅周顾还想再问,顾星河缓缓地俯下身磕了个头,这场面太震撼了,远远超出了傅周顾的认知范围,她根本接受不了这样的冲击,心绪波涛起伏,胸口剧烈喘息了几下,忍不住脱口而出:“别这样,我答应还不行?”
她的顾阿姨不仅当众跪下,还给她磕头,这让傅周顾怎么承受的起?!
只那一瞬间,傅周顾的眼眶就逼红了,眼泪只差一点就要流出来,她强忍着,把顾星河搀扶了起来。
顾星河说了句谢谢,本来还坚毅果决的一张脸,很快便萎靡了下去,眼泪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这真是割傅周顾的心,她抱了抱顾星河,说道:“我答应你搬出去,但是你也要答应我,每半年做一次体检,发现有什么不对及时调理,绝对不能大意,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顾星河这次答应的非常爽快,她也伸手抱了抱傅周顾,哽咽道:“对不起,让你为难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会特别小心的,我会爱惜身体。”
周迟在一旁看着,轻轻叹了口气。
已经过了门禁的时间,顾星河已经回不去了,三人一起回了周迟的住处,顾星河睡以前的客房,傅周顾照例睡在沙发上,顾星河原本要和傅周顾交换,傅周顾笑了笑道:“就算你不来,我也是要睡沙发的,之前睡的都是沙发,我不喜欢睡客房。”
顾星河道:“你是觉得我好忽悠?”
傅周顾道:“我骗你干什么?不信你问周迟。”
周迟嗤笑道:“你看着她大大咧咧的,她这人毛病多着呢,认床,不是自己的床睡不着。”
顾星河好笑道:“那沙发就是她的床了?”
周迟道:“沙发是用来坐人的,不是用来睡人的,她第1个睡在上面,那不就相当于是她的睡床了吗?”
顾星河道:“可是之前在酒店的时候不是也能睡着吗?”
周迟道:“那是公用的床,不独属于任何人,她使用的期间是花了钱的,在那段时间内属于她,所以也算是她的床。”
这下顾星河是真的笑出了声:“这是什么怪癖?照这么说,你的床她也睡不了。”
傅周顾抱了个薄毯子扔到沙发上,转头看向她们道:“谁说的?周迟是我的人,周迟的床当然也是我的,我怎么就睡不着了?”
顾星河道:“那你这个认床的范围还挺大,我是你的顾阿姨,我的床你是不是也能睡了?傅一帆是你亲妈,她的床你是不是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