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请君莫笑
……
大年初一,张家也来了些亲戚,不过大都是到东屋去拜访老两口的,吴蔚和绣娘在西屋里还算清净,除非谁家领来了女眷才会到西屋里来坐一坐,柳二娘子早就嘱咐过不要详细介绍绣娘的身份,再加上常年做农活的柳二娘子和绣娘长得其实并不像,故此那些女眷也不知道绣娘的“底细”,聊起家常来也很自然。
好不容易送走了宾客,吃过晚饭柳二娘子回到西屋问绣娘:“三娘,明天就是初二了,外嫁女回娘家的日子,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话音落,房间中的气氛就像被冻住了一样,绣娘并不是外嫁女,而是分家出来的女儿,但初二这天姑娘回门是老规矩,绣娘觉得自己是应该回去的,可一想到回家之后可能要面对的事情,绣娘的心里很发憷。
特别是,绣娘觉得不能把吴蔚丢下,回去就要一起去,可是……自己受些委屈,哪怕是被大姐偷偷骂几句,打几下都忍得,要是大姐对蔚蔚恶语相向怎么办?
绣娘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转念一想……爹尸骨未寒,家中尚有娘亲,自己分家出来到底是得了些家产的,要是连过年都不回去看看,娘会伤心的吧?
就在绣娘摇摆不定之时,吴蔚的声音响起:“你要是想回去,我陪你一起回去。”
绣娘看了看吴蔚又看了看柳二娘子,只听柳二娘子说道:“你不用担心没东西能拿回去,我公公和你二姐夫备了一份谢礼送给蔚蔚,咱家以前的老屋在回娘家的路上,到时候可以从谢礼里面分出些来拿回娘家,剩下的放到你们家里,也足够你们两个吃上半年的。”
绣娘低声道:“我不是心疼东西,我只是……怕回去了招人烦。”
柳二娘子叹道:“我还能不知道你的难处?说分家那是好听,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他们就是把你撵出家门了,你不回去也没什么,就怕他们到时候又说你是个白眼狼,分走了老宅,过年都不回去看看咱娘。人嘴两张皮,正着说,反着说都是他们。要是再扣上一个不孝的名头,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那我还是回去吧……”绣娘说着,看向了吴蔚。
后者报以宽慰一笑,答道:“我和你一起。”
……
到了年初二,天还未亮柳二娘子就起床了,张水生把借来牛车拉出来,将送给吴蔚的谢礼和给柳二娘子娘家的年礼都装上了板车。
张老夫人顶着一双眼白充血的眼睛,拉着吴蔚的手诉说着不舍和感谢,吴蔚表示以后有机会再来探望,并嘱咐张老夫人这几天不要干重活,静养一段时间眼睛慢慢就会复原。
张家今年给柳家的年礼比往年多出不少,这源自于柳二娘子有了身孕。
给吴蔚的谢礼有:一石白米,两石粗粮,一斗白面,一斗玉米面,一斗糜子面,还有两缸的酱菜和几条腊肉,上回柳二娘子见吴蔚好像很喜欢吃豆腐,专门给吴蔚做了两板豆腐,切好了冻成冻豆腐也一并装到了车上。
这一石白米是张水生到来年秋收,专属于他壮劳力这个身份的全部精细口粮,都给了吴蔚就意味着从此刻到来年秋收,张水生只能吃粗粮,没有细粮了。
就连吴蔚都觉得这份谢礼太贵重了,她知道张水生家并不富裕,不过就连一向精打细算的张老夫人也坚持要吴蔚收下,吴蔚只能从命。
四人上了路,三人都要求柳二娘子坐到车上,于是柳二娘子背靠着粮食袋子怀中抱着一篮子鸡蛋才勉强挤下。
出了张家村沿着山路一直走,经过绣娘家的老屋再走一个时辰就能到柳家了,平常这条路来往的人也不少,不知怎地今日却异常的冷清。
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雪,雪没过足面,好在张水生经常去杀猪宰羊的人家帮忙,家里不缺毛皮,出发前给吴蔚和绣娘一人找了一双羊皮靴子,是那种直接套在鞋子外面的,靴筒到小腿的位置,一来可以保暖,二来是避免布鞋沾到雪以后湿了鞋子。
一路说说笑笑的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直到……迎面走来一队由四人组成的衙役小队。
他们拦住了吴蔚一行人的去路,打量一番后问张水生:“哪来的?到哪儿去?”
张水生答道:“从张家村来,要到小槐村的岳父岳母家送年礼,车上坐着的是我妻子,那边的是我妻妹。”
两名衙役对牛车简单检查了一下,没发现可疑的物件,回来之后笑着说道:“你这女婿够孝顺的了,给丈人家的年礼这么厚?”
张水生解释道:“我妻子有身孕了,头一胎,我娘高兴。”
“过去吧。”
“敢问差爷,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不该你问的就别问,快走!”衙役毫不客气地说道,张水生连连称“是”拉着牛车走了。
绣娘哪里见过此等场面,光是那四名衙役手中的佩刀就把绣娘吓得腿软,最后还是被吴蔚扶着才能离开。
四人沉默着走出很远,张水生突然说道:“咱们快些,三娘你也上去坐着,和你二姐挤一挤。”
吴蔚拿下装冻豆腐的竹筐背到身后,给绣娘腾出了一块位置,张水生拉着牛车加快了速度……
来到老屋附近,吴蔚的心中有了答案。
义庄门口站了四名衙役,其中两人再次拦住了吴蔚他们的去路,张水生指了指不远处的老屋,衙役半信半疑地跟着张水生他们一起过来,直到看见绣娘掏出钥匙开了锁,才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位衙役说道:“你们这几天最好是能到亲戚家借住,要是非得住在这儿……把门窗都关好了,好好在家里待着,没事儿别出来闲逛,更别往义庄那边去。”
张水生答道:“差爷放心,我们取点东西,就到岳丈家去借宿,不会给二位添麻烦的。”
“嗯。”衙役走了,柳二娘子的脸都吓白了,下车的时候由张水生半抱着才行。
出命案了!
剩下的三人心中也有了答案,但却没有人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除了吴蔚依旧面色如常,连张水生的表情都不甚自然,绣娘更是和大白天见了鬼似的,一副惊慌模样。
第35章 小槐村啊
吴蔚和张水生把牛车上的东西往堂屋里抬, 柳二娘子则和绣娘躲到了屋里,柳二娘子一手捂着自己的小腹,一手抓着绣娘的胳膊, 害怕地说道:“这大年下的, 怎么就出事儿了呢?”
清庐县虽然不是什么重镇,但却是一个治安很好的地方, 平时或许会发生一些偷盗和打架的事情, 但极少会闹出人命。
绣娘的脸色比柳二娘子还差,毕竟她就住在义庄附近,这会儿是大白天, 还有三个人陪着自己, 绣娘尚且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可怎么办呢?
突然,绣娘的余光瞥见窗台上的一样东西, 只见绣娘一个箭步过去将窗台上的东西抓到手里,收到了袖口。
她四处打量,似乎想找到一个隐秘又妥善的地方去藏匿手中的东西。
这么大的动作柳二娘子自然也看见了, 她问绣娘:“你手里拿着什么?”
绣娘把那只手背在了身后,直摇头。
绣娘手里拿的正是吴蔚从蓝星带来的军用匕首, 眼下出了事儿,绣娘担心万一被衙役看见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绣娘出了堂屋,正好张水生和吴蔚正抬着大米往米缸中倾倒, 绣娘眼疾手快把吴蔚的匕首丢到了米缸里。
“什么东西?”张水生问。
吴蔚看了绣娘一眼,看到后者惶恐的表情, 回道:“没什么, 我之前找到一截驱虫的木头,放到米缸里不生虫。”
张水生答道:“这大冬天的一般不会生虫, 提前放上也好……就你们两个人吃,这些米够吃一阵子了。”
把张家给的谢礼都收拾好,吴蔚才叫来绣娘,和绣娘商量着取了几个袋子,装了大概一斗的白米,一斗的杂粮,拎了两条品相不错的腊肉,用作绣娘回门给娘家带去的年礼。
柳二娘子也表示这些正好,少了拿不出手,再多的话……绣娘一个被赶出家门单立户的姑娘家也拿不出来。
锁好门四人再次上路,经过义庄的时候柳二娘子捂住了绣娘的眼睛,同时也用头巾把自己的眼睛给遮住了,张水生低着头拉着牛车,唯有吴蔚目不斜视,丝毫没有受到义庄的影响。
走出足有一里地,柳二娘子才长叹一声,感慨道:“哎哟我的老天爷哟,我这个心……一会儿翻腾一下,一会儿翻腾一下的,可真是吓死人了。”
张水生说道:“一会儿到了岳母家,你别多话,多陪陪岳母。”
“知道了。”
又走了一个时辰,来到了柳家所在的小槐村,虽然都隶属于清庐县,但真是一个村子一个风俗,张家村的村口立着一颗古树,几乎每一根树枝上都绑了一根红绳,树干上更是缠了不知多少红布,树枝上的红绳迎风飘荡光是看着就觉得喜庆。
而小槐村的村头却立着一块定风石,石头有两人高,要三四个人手拉手才能环抱过来,这块定风石还充当着界碑的作用,只见上面刻了三个漆了绿的字:小槐村。
或许是先入为主,也有可能是第六感作祟,整个小槐村给吴蔚一种冰冷,坚硬,不近人情的观感。
柳二娘子的声音传来:“三娘,你这是怎么了?”
吴蔚转头看去,只见牛车上的绣娘把自己缩成了一团,躲到一袋粮食后面,双手抱着膝盖,头巾被拉得老高,只露出一双眼睛。
见状,吴蔚对张水生说道:“姐夫,我上去坐一会儿,有些累了。”
“好,就快到了。”
吴蔚翻上板车,坐到绣娘身旁,按住绣娘抱着膝盖的手,触感冰凉。
“绣娘?”
“我没事儿的,等一会儿到家就好了。”
柳二娘子在心中一叹,对吴蔚使了个眼色,示意吴蔚不要再问,说道:“水生,走快些。”
聪明如吴蔚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她只是没想到这个村子会给绣娘留下如此深刻的心理阴影而已。
此时正是晌午,越往村子里走人越多,不少外嫁的闺女都在今日回门,有些感情深厚的兄弟会掐着时辰出来迎一迎。
已经开始有人和柳二娘子打招呼了,只是这打招呼的方式有些特别。
牛车行至一个拐角,迎面走来两个挎着竹篮的婆子,看到牛车过来明显加快了脚步,村里的土路很窄,那两个婆子往路中间那么一站,想要转弯过去都难。
张水生只得停下了牛车,对两个婆子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其中一位婆子仍站在原地和张水生扯闲话,一双眼睛却直往板车上拉的年礼上瞄,另一个婆子径直越过张水生,朝着板车走了过来,那一双眼睛就和蓝星超市收银台的扫码机一样,扫过板车上的每一样东西,嘴里一边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要说生儿子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有个孝顺的女婿……”说着老婆子伸出枯木般的手,捏住一袋粮食揉搓了几下,声音陡然提升一个台阶,嚷嚷道:“还是精米唷,啧啧啧,他婶子,你瞧瞧……我们生了五六个儿子有什么用哦。”
柳二娘子赔着笑脸说道:“赵家婶子,身体还硬朗啊?”
“啧啧啧,这又是哪家的姑娘啊?瞧瞧,瞧瞧这水灵的哟。”说着竟抬手就要捏吴蔚的脸。
吴蔚早已眉头紧锁,只是碍于要挡住身后的绣娘才一直没有闪开,那老婆子全然忽视了吴蔚的怒目,树皮似的手指捏住了吴蔚的脸颊,这哪里是爱抚,分明就是掐。
“你们老柳家可真是……”
吴蔚攥紧了拳头,忍受着老婆子的“爱抚”,就在这时,一直缩在吴蔚身后的绣娘猛地坐直了身体,大声喝道:“松手!”
“哎哟,吓我一跳!”老婆子后退了两步,松开了吴蔚的脸颊,吴蔚的脸颊已经被掐出了印子。
绣娘咬了咬嘴唇,胸口起伏几个来回才中气不足地挤出一句:“……作甚欺负人?”
“呸!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么个扫把星,真是晦气!你不好好在义庄里待着,大年初二的出来吓唬人?”
绣娘的眼眶瞬间红了,嘴唇发颤,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却好像被什么卡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老婆子刁态尽显,又是吐口水,又是用脚蹬地,画圈,做出奇怪的动作,柳二娘子环顾一周,见老婆子的声音已经引起了一些街坊的注意,不由得焦急起来。
这老赵婆子和前面拦住的老郭婆子,这对姐妹花是小槐村村霸般的存在,仗着家里和里正有一层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家里儿孙又多,一家子十几口人,在村里作威作福,没有不怕她们的。
几年前因为骂架输给了柳家大娘子柳翠翠,就曾集结家中男丁殴打了柳翠翠的上门婿女李铁牛,打得李铁牛十多天没下来炕,虽然最后闹到了里正那儿去,也是个不了了之,从那之后三家就算是结仇了。
柳家三个女儿,一个上门女婿,张水生家也是人丁稀薄,绣娘自是不必说了,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是村霸的对手?这也是柳二娘子赔笑脸的原因。
柳二娘子正盘算着拿点什么东西把这两个老妖婆打发走的时候,吴蔚已经跳下了牛车。
“蔚蔚!”柳二娘子吃惊不小,一手捂着肚子,作势就要去拉吴蔚。
绣娘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吴蔚的腰,脸颊贴着吴蔚的脊背,忍着屈辱说道:“蔚蔚,别……”
绣娘见过自家大姐夫被打的样子,哪怕再让她承受十倍百倍的羞辱,她也不想那样的场景在吴蔚的身上重演。
吴蔚死死地攥着拳头,老赵婆子也被吴蔚的架势唬住了,眼中划过惊异之色,到底是不知道吴蔚的底细,没有一巴掌打上来。
张水生当机立断松开缰绳,挡在吴蔚和老赵婆子之间,魁梧的身躯将吴蔚护了一个密不透风。
张水生居高临下看着老赵婆子,说道:“婶子,她不是你们小槐村的姑娘,你这样不好吧?”
“我、我怎么啦?我不过是看她长得水灵,亲近亲近还不行啦?”
“婶子,我家虽然男丁就我一个,可村里头谁家有个杀猪宰羊的事儿,我爹帮了二十多年,我也帮了六七年了,情分还是积累了一些的。今年的年礼是重了,那是因为二娘有了身孕,我老张家一脉单传,伤了二娘肚子里的孩子,谁也别想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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