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请君莫笑
“你不是说绣娘帮你抓住我,重重有赏吗?赏呢?”
高宁雪嚷道:“不算不算,你们两个使诈!”
绣娘也拉了拉吴蔚,低声道:“蔚蔚,别欺负雪儿姑娘了~。”
吴蔚看了看高宁雪,说道:“不错不错,二当家的现在也学会插科打诨了。”这要是在几天前,高宁雪一准儿拉开钱袋子赏绣娘几片金叶子,这种毫无江湖经验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她是玉面神机的徒弟……
朝廷嘛,皇族啊,藩王啊,这里面肯定多少有些弯弯绕的,吴蔚并不想管那么多闲事儿。这里头任何一方都不是她和绣娘这种升斗小民能参合的,不过吴蔚还是尽自己所能地“锻炼”了一下高宁雪,也算是不枉她们相识一场的情分。
其实吴蔚觉得高宁雪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按照这个时空皇室成员享受的待遇来看,高宁雪绝对算得上是一位入乡随俗,平易近人的“主子”。
自己这些天不知道“顶撞”过高宁雪多少次了,从未见她摆县主的架子,如今有四名护卫守在暗处,高宁雪要是真想抓自己,绣娘是挡不住的,自己也是跑不了的。
之所以最后让高宁雪打到几巴掌,也是全了县主的“体面”,免得侍卫回去和老燕王禀告,再生出不好的事情。
有了肥皂,吴蔚感觉自己和绣娘这个小家的基础卫生建设提高了一个台阶,她打了一盆水认真地和绣娘还有高宁雪普及了七步洗手法,并严肃地说道:“饭前便后要洗手哦。”
……
吴蔚和绣娘一起裁了一些油纸,把肥皂一块一块包好,放了起来,如今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小屋的空间有些不够了。
吴蔚又和高宁雪说了自己即将和绣娘到隔壁张家村,买地建房子的事情,高宁雪表示:到时候会给吴蔚和绣娘送上一份乔迁之礼。
日子一天天过去,吴蔚的心态也在随着时间变化着。
从一开始担心自己会被衙门的人灭口,到之后的与时间赛跑,拉高宁雪当人证,想办法联系东方瑞,以及给老燕王送信,这每一步吴蔚多少都悬着心。
一切的担惊受怕在老燕王的护卫秘密入住义庄时,烟消云散。
在这之后,吴蔚的心里隐隐生出一种带着焦急的期待。
她期待衙门的人快点来灭口,这样就可以让高宁雪的护卫抓个正着,最好再往“行刺”县主的方向靠一靠,借燕王或者明镜司的力量铲除清庐县的黑恶势力。
倒不是吴蔚内心阴暗,而是吴蔚记得:以民身告官是要滚钉板的,也不知道这个时空有没有这条律例。
而且无论是东方瑞还是高宁雪,也只能护得了她们一时,之后的事情还是要靠吴蔚和绣娘自己来应对。
早在吴蔚坚定内心守住法医的原则,不与清庐县知县沆瀣一气的时候,她就已经选择站在了黑恶势力的对立面上,结局也就只有一个。
要么,就是将清庐县这股黑恶势力连根拔起。
要么,就是自己和绣娘莫名死去。
在这一点上吴蔚很清醒且冷静,自己必须集中一切可调动的资源,将这股力量彻底干掉!
转眼又过了十天,吴蔚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每天和另外两个姑娘有说有笑的,实则心里已经有些着急了,说到底这件事儿自己是没见到县太爷的,待到事发之日县太爷若是弃车保帅……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师爷的身上,那又该当如何?
……
吴蔚左等右等,算着日子东方瑞就快到了,终于等来了衙役!
依旧是张兴和李六两名衙役,可他们却不是来灭口的,而是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对吴蔚说道:“吴姑娘,还得麻烦你和我们去一趟衙门。”
高宁雪和绣娘躲在门后偷听,四名护卫就潜伏在暗处,蓄势待发。
吴蔚心道:这是要把自己骗到别处再动手吗?何必如此麻烦呢?
吴蔚硬着头皮问道:“请问是什么事儿?”
张兴盯着吴蔚,表情有些耐人寻味,说道:“师爷,死了。”
第59章 千钧一发
吴蔚呆立在原地, 久久未能回神。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但在这一刻……吴蔚突然认识到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升斗小民生活在一个人治的封建社会,是怎样的残酷和冰冷。
清庐县师爷, 相当于清庐县内最高权力机关的核心人物, 最后落到衙役口中也就四个字:师爷死了。
“吴姑娘,请吧?”
“好, 请二位稍等片刻, 我回家交代一声。”
“好,请自便。”
吴蔚回到门边,唤道:“绣娘, 我进来了。”绣娘听懂了吴蔚真正要表达的意思, 示意高宁雪先躲到里屋去, 然后才开了门。
吴蔚并没有进屋,只是在门口说道:“清庐县的师爷……死了, 我得过去一趟,吃饭不用等我了,你自己吃。”
听到这个消息绣娘也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努力挤出一句:“早点回家。”声音里带着颤抖,人对死亡的畏惧, 出自本能。
“拿一块肥皂给我。”
“哦,好!”绣娘从架子上取了一块用油布纸包好的新肥皂,吴蔚接过肥皂揣到怀中, 又看了绣娘一眼转身离去。
……
在前往衙门的路上,三人异常的沉默, 吴蔚跟在张兴和李六的身后, 只能听到三人的脚步声。
师爷的死,是吴蔚始料未及的变故, 吴蔚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自己作为蓝星现代人的身份,来到这个时空以后思维方式并不能很好地应对一些问题。
蓝星是一个司法健全,监督机制完善的法制时空,而这里与蓝星相比显然是欠缺了很多。
吴蔚觉得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已经表现的够阴暗了,明里暗里拉着高宁雪入局就是为了干掉清庐县的知县和师爷,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吴蔚觉得自己还是太嫩了,太缺乏和这种掌权的黑恶势力斗争的经验和手腕。
万幸的是足够幸运,能捡到一个落单的县主,否则……死的恐怕就不是师爷,而是自己了。
吴蔚也想让清庐县的知县和师爷死,但她想的却只是经由官位更高的人,借律例除掉他们,可对方呢?
必要的话,连自己人都能干掉,没有什么律法,也没有什么情义,弃车保帅,冷酷无情。
这段位简直差了两个十万八千里……
吴蔚思索着:大抵是平佳县主的行踪暴露,衙门那边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除掉自己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把一切都甩给师爷。
吴蔚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寒气在周身乱窜,如果这件事真如自己所想,那么清庐知县很可能会成功躲过这次风波,待到东方瑞和高宁雪一走……
吴蔚心沉到了谷底,纵然大脑急速运转也想不到破局之法,说到底贿赂仵作伪造手札的这件事情里,县太爷是没有出面的,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都缺了一环!
还是自己太年轻,太操之过急了,一步错,便酿成了这种无可挽回的局面。
“吴姑娘,到了。”吴蔚想得入神,连什么时候到的衙门都不知道,她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知道了。”
“吴姑娘,这边请。”
吴蔚跟着张兴,来到了清庐县衙门的正堂,正中间的空地上摆着师爷的遗体,用白布遮着,左右两边各站着一排衙役,县太爷端坐在桌案之后,上面挂着一方匾额,上书“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在县太爷桌案的左前方,放了一张小桌,那里是书记官的位置,却也是陌生面孔。
吴蔚来到师爷的遗体旁跪到地上:“草民吴蔚,参见大人。”
“本县听说吴姑娘的验尸手法精湛,曾协助东方大人办过案?”
“大人谬赞了。”
“堂下躺着的,是我们清庐县的师爷,今晨于自宅书房内被丫鬟发现,在怀中留有遗书一封,你且看看师爷是真的自尽了,还是遭人杀害?”
“是。”
吴蔚问清庐知县要了一盆水,用肥皂洗过手后朝着师爷的遗体鞠了一躬,扯开白布,师爷的死相并不好看,单从外表上看符合上吊自尽者遗体的特征,但吴蔚还是要来了剪刀请衙役帮忙剪去师爷身上的衣物,按照流程认真工作起来。
师爷颈部的勒痕只有一条,体表,头部,身体各个主要关节并无外伤,从尸体表现上来看也没有中毒的表现,指甲里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挣扎,抓挠的证据。
吴蔚将自己所看到的和判断一一说完,书记官记录完毕后,让吴蔚签字按手印,这次吴蔚没有签名只是留下了手印,然后到水盆里洗了洗手把肥皂包好,揣到了怀里。
清庐知县看完了仵作手札,抬了抬手示意衙役将师爷的遗体抬出去,随后一拍惊堂木:“升堂!”
“威武……”衙役敲击着杀威棒,吴蔚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跪到堂中一言未发。
清庐知县拿起一张纸,夹在手中抖了抖,说道:“这份是犯人孙敬山畏罪自杀前留下的遗书,遗书中交代,他曾给了你纹银二十两作为报酬,请你帮忙做了伪证,吴蔚……你可认罪?”
吴蔚垂头沉默,实则却在想象每一种答案的可能性,若是自己回答“不认”这个狗官肯定要对自己用刑!
要是说“认罪”那可能当场就把自己给发落了。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连师爷都做掉了,难道还不知道平佳县主就在自己的家中?
突然,吴蔚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或许正是清庐知县的高明之处?
得知县主的踪迹,明白先一步灭口是不可能的了,可也不能给自己反过来状告他们的机会,先让师爷充当上一次命案的背锅侠,再用一封所谓的遗书来状告自己,在东方瑞赶来之前先用律例把自己处置了,就算东方瑞来了,清庐县知县也可以说他是依律办案,认证无证俱在东方瑞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清庐知县眯了眯眼,夹起一根令签,低沉道:“你不说话,本县便当你默认了……依照律例,收受贿赂矫作证词者,杖责四十,查抄赃款并罚三月苦役。此案牵扯到一场人命官司,应从重处罚……判你杖责八十,查抄赃款,做苦役半年!”
吴蔚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这狗官是想当场打死我么?八十?你当我是墙?还八十……
吴蔚再次在心底默默感谢了东方瑞,谢谢她给的令牌,也感激她的叮嘱!
正因为东方瑞特别交代不许乱用令牌,吴蔚才格外注意,除了绣娘和高宁雪,没有其他人见过自己的令牌,任凭你这个狗官如何调查,也是查不到的!
就算你想查,明镜司的卷宗岂是区区一个知县就能调阅的?
随着一声脆响,红色的令签被丢到了地上,已经有衙役熟练地搬来了长凳,还有两个衙役上前来,欲压住吴蔚。
“且慢!”吴蔚大叫一声,向后退了两步,和衙役暂时拉开了一点儿距离,一只手探到怀中捏住明镜司的令牌。
“大胆,公堂之上岂容罪犯吵嚷?再加二十,立刻行刑!”
吴蔚将攥着令牌的手高高举起,说道:“大人,不如看过我手中的东西再定夺!草民的命不值钱,莫要因此连累了大人才好。”
听了吴蔚的后半句话,清庐知县摆了摆手,一名衙役拖着杀威棒来到吴蔚面前:“拿出来。”
吴蔚却直接绕过了对方,来到堂下将手中的令牌放到了知县的书案上。
“……这是何物?”
清庐知县将令牌拿在手中,翻过来一瞧,朴实无华的令牌上,刻着“明镜”二字。
知县的手一抖,脸色彻底变了。
吴蔚抢白低声道:“大人,我是东方大人亲自安排在清庐县的桩子,这是明镜司的令牌……”顿了顿吴蔚记起高宁雪的介绍继续说道:“这令牌看似平淡无奇,可制作它的材料只有内廷才有,做不得假。每一块令牌的所有者,在明镜司衙门里都有记录。”担心清庐知县狗急跳墙不认这令牌,强行发落自己,吴蔚又补充道:“大人为官多年,可曾听过梁朝有女仵作?此案……我已经由特殊渠道上报明镜司衙门,不日明镜司的人就会抵达清庐县,望大人三思。”
清庐知县沉默了,他派人调查了吴蔚的底细,得知她的户籍根本不在清庐县,也没人知道她究竟从何而来,但听衙役张兴说:吴蔚生活贫困,与守了望门寡的柳家三娘一同住在义庄附近,靠卖柴为生。
他派人走访了市集,调查到吴蔚之前一直生活清苦,市场卖柴,只在十几日前突然到钱庄换过两枚金叶子,还查到吴蔚买了许多东西,便猜到吴蔚的家里可能是藏了什么人。
得知这些,清庐知县愈发坐立难安,好在他当时留了一手,祸端还不至于直接烧到他的身上,把吴蔚叫来也的确是存了以律法将其发落以绝后患的心思。
可清庐知县却怎么都没想到,吴蔚居然会是明镜司的人!
怎么可能呢?上一次……东方瑞不是还把吴蔚单独关在牢房里差点将其发落了吗?
难道是在做戏?做戏给谁看呢……
莫非是……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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