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鲸汣
温砚笙替虞卿辞烫了勺子,解释道:“有个退休的老教授住这儿,中学时有保送机会,就来这儿学过竞赛课,我妈妈等我时就会在这儿吃份馄饨,说是有她小时候的味道,次数多了,我也总跟着她一块。”
虞卿辞语气迟疑::“高考保送?”
温砚笙神色坦然:“但后来没用上。”
还没等到竞赛的那一天,温家就出了变故。
她们点的两碗小馄饨很快被送上来,一份没放葱花,薄得近乎透明的小馄饨漂浮在金黄色的汤汁中,香味扑鼻,虞卿辞尝了一口,确实有小时候的味道,跟超市那些快赶上半只饺子大小的馄饨完全不是一个种类。
她正想夸赞一句,抬头时,瞧见温砚笙有些沉默,她顿时也有些食不知味,试图调节气氛:“温砚笙,阿姨一定很爱你。要是让我妈为了个教授来这儿等,她宁可让我不及格。”
“她确实很爱我,那时候她跟我爸爸离婚了,为了不让我有阴影,离婚时什么都没要,只要求我爸每周末都得来看我一回。”温砚笙难得只回答了自己的部分,没有八面玲珑的替虞卿辞的妈妈辩解一句。
说完后,她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不过他们离婚时我爸也没多要,甚至还送了我妈妈一些股份。可能那个时候,于婉华就介意了吧。”
温砚笙说这些时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好像一个旁观者,也让虞卿辞难以捕捉她在说这些时的真实感受。
虞卿辞有心想要宽慰她两句,又怕温砚笙不需要,说得多了,反而触及她更深的伤痛。
虞卿辞干巴巴的咬着勺子,欲言又止的看了温砚笙好几眼。
温砚笙抬眼,正对上她小心翼翼的眼神:“想说什么就说吧。”
“温砚笙,我那天说错话了。”虞卿辞还是咬着勺子,话音有些含糊。
温砚笙:“哪天?”
虞卿辞:“你那些亲戚对你这么差,要不你别回去了。”
温砚笙静静地看了她好几秒,耳边充斥着邻桌人嘈杂的说话声,以及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可在这一刻,她的耳边似乎只剩下虞卿辞的这一句话。
要不你别回去了。
从离开云城的那一年开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再回到这里,查清当年的真相,回到温家。
当年那桩事上头查得严,人人风声鹤唳,就算有心也无能为力。虞柏洲并不是个例,这些年,也有很多她父母曾经的好友联系过她,无一都是抱着让她重新回到温家的想法。
可这一刻,虞卿辞却告诉她,要不就别回去了。因为温家的人对她并不好,所以就别回去了。
虞卿辞说完话后重新低下了头,刚刚的那个眼神却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
温砚笙莫名想要出去透透气可能是这里人太多,太闷了。
她也这么做了。
等虞卿辞吃完东西,拽着温砚笙在街上逛,看到一个戴墨镜的小老头扛着一面黑色的大旗,上书‘神算子‘三个字时,虞卿辞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同温砚笙说:“我好像有点低血糖。”
温砚笙脸色一变,就要去扶虞卿辞。虞卿辞笑嘻嘻的指了下前面拐角处的奶茶店,说:“喝了奶茶就会好了。”
“等着。”温砚笙把车钥匙给了虞卿辞,“觉得晒就去车里等。”
“好好好,口味点个招牌就行,但是要全糖的啊。”虞卿辞催她,“再不去人又多了。”
温砚笙走后,虞卿辞做贼似的往温砚笙的方向看了许久,确定她看不到这里后,往那算命摊子上一坐,手机’啪‘一声拍在薄薄的木桌上,催着算命人:“上上签多少钱,卖我一根。”
算命人接触过很多顾客,来算命的无非就是求个心安,无论抽的是上签还是下签,他都有一套早已出口成章的话术。像虞卿辞这样一上来就要买根上上签的,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回。
藏在墨镜下的眼睛一眯,“不卖,不卖。小姑娘,签得自己求才灵,买的多不诚心啊。”
虞卿辞不信那一套:“那你也不是真瞎,哪里有推测未来的本事?”
她扫了摊位上的码,输了个数字:“够吗?我着急哄人,您就当是帮我个忙。”
算命人定睛一看,眼底满是笑,嘴上却还是坚持:“不成不成,这得诚心才有用,我也不用这么多钱。”
虞卿辞看了眼奶茶店的方向,面带犹豫。算命人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摇了摇头,不动声色的从桌下换了另一桶签:“算了,看在今天我们有缘的份上,你试试吧。”
虞卿辞也听说过算命的有好几个签桶这事,没想到还真被她给赶上了。若是她自己求的,也不会要求必须上签这么严苛。
可这签她还有其他作用,也只能走走捷径了。
粗竹制的签桶握在手里,很快就有一支签掉出,虞卿辞屏息一看,上上签。
她面露惊喜:“你这桶里有多少上上签?”
算命人也有点不相信,拿过来反复看了看,朝她竖起大拇指:“总共就三根,小姑娘好手气啊。”
温砚笙买完奶茶回来时,虞卿辞背着一只手,单手挥动:“这儿!”
温砚笙将奶茶递给虞卿辞,虞卿辞接过时,在她手里放回根签棒:“刚刚等你的时候,听当地人说那位师傅算命很准,我就去替你求了一道签。”
虞卿辞将签的正面翻过来朝上,笑道:“你看,阿姨说你会心想事成。”
温砚笙抬头看她,虞卿辞说这些话时笑嘻嘻的,眼神却格外的耐心和真诚。
她在小心翼翼的,用她的方式试图安抚温砚笙的过去。
温砚笙从来不信鬼神,若是真的有神明,十多年前她的家就不会散。可当这支做工粗糙的普通竹签被放在手心时,她觉得这根签似有千斤重。
冬日的呼吸带着丝丝白雾,在空气中纠缠又散开,握着签棒的手紧了紧。
如果是以母亲的名义,她愿意信一回。
第23章
十二月中时, 永擎的财务状况彻底陷入困局,银行那边源源不断的催收,永擎终于意识到了之前的傲慢与愚蠢, 重新求上门来。
办公室。
温砚笙手边的咖啡已经半凉。不同于前几回两个团队在会议室的交锋, 这一次永擎的CEO只能孤零零坐在办公室里, 脸色难看的瞪着推到自己面前的文件, 半天没说话。
温砚笙并不催促,拿起手机翻看消息。虞卿辞发来的‘落地了, 现在就回公司’是四十分钟前,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到了。
温砚笙倒扣下手机,耐心逐渐告罄:“谢总, 文件若是没什么问题的话便签了吧, 早一天签完, 永擎早一天能得到资金,现在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谢和冷硬道:“你要的技术我都可以给你,人给你,专利也都可以转给你, 但这个价格,我绝对不会卖整个公司的。”
温砚笙眉眼间的冷淡昭示着此事并没有回旋的余地:“谢总觉得不合理,自然可以找其他的买家。你与荣家关系亲厚,想必他们会很乐意伸出援手。”
“你是在威胁我?”谢和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气,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背后动了手脚。”
温砚笙声音淡淡:“我只是帮为荣三公子提供了一个加快上市的思路而已。他选择把钱继续注资提高他的股份占比,也不愿意对你伸出援手。谢总,您若是要怪我, 我可就冤枉。”
谢和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铁青, 温砚笙不为所动, 将文件推向他:“永擎与明嘉合作转移的资金也足够多了,万事皆有风险,你应该也不算亏本,到此为止吧。”
僵持了一阵,谢和攥紧的拳头终于松开,从一旁拿过笔,快速在文件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将笔往桌上一扔恨恨道:“我拿的都是我应得的,你要追责就去找明嘉的人。”
温砚笙示意程歆去确认谢和的签字,程歆本科念的是法律,加上几年高负荷的工作经验,做事十分严谨,很快就找到一处还空白的位置,提醒谢和:“谢总,这里也请您签上名。”
谢和咬牙签了,程歆冲着温砚笙点了下头,温砚笙吩咐道:“你去送一送谢总。”
一身白西装套装的虞卿辞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厚厚的羊绒大衣挂在臂弯,她平时来公司不会穿那么正式,程歆送人出去时目露惊讶:“小虞总。”
虞卿辞点了下头,目光在谢和身上落了一瞬,才到谢和来这里的目的,问程助理:“谈妥了?”
“已经签好合同了。”程歆犹豫道,“我得先去送一下谢总…… ”
虞卿辞冲她摆手:“你忙你的,我去办公室坐坐。”
转身推门进去时,温砚笙正低头在看文件,半杯咖啡上不见热气。虞卿辞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扔,走过去用指尖探杯温:“啧,不知道的还以为博鑫亏待你了,怎么连杯热咖啡都没有?”
温砚笙本以为是程歆,抬头的瞬间有些惊讶:“你怎么直接过来了?”
虞卿辞松了衬衫领口的扣子,终于觉得好受了些:“最近忙,等会儿还有个会要开。”
说罢拿过温砚笙的杯子,温砚笙搭上她的手腕:“忙你的吧,咖啡等程歆回来了会换。”
虞卿辞似乎心情很好,主动道:“我也要喝,顺道。”
几分钟后,办公室门再度被推开,虞卿辞把咖啡递过来,温砚笙伸手去接,触到杯底时,金属质感的一枚硬物落在她的掌心。
是一枚蓝宝石胸针,宝石体纯碎而又干净,散发着蓝色的晶光。
“送你。”虞卿辞说。
她出差时顺带去了个拍卖会,这枚胸针据说是上世纪一个贵族的传家宝,每一个得到它的人都会幸福美满。寓意只是个由头,虞卿辞拍下它,单纯就是觉得它好看,很衬温砚笙。
温砚笙的目光在上面停了两秒,说:“很好看。”
虞卿辞满意了,她把胸针拿了回来,弯下腰,手摩挲过温砚笙西装下的羊绒背心。
在锁骨处不轻不重的按压了几下,听着温砚笙的呼吸加重了些许,手腕被她扣上。温砚笙的声音有些低,带着警告:“让人把会议时间提前吧,开完早点回去休息。”
虞卿辞乖乖的冲她笑,手上却半点没有悔改之意:“我就是看看戴在哪里比较好看。”
温砚笙睨了她一眼,说:“不用试,放着吧。”
她的手沿着温砚笙修长漂亮的颈部线条,一直抚到后颈的发梢处,指腹揉上颈侧的经脉,一下一下地揉弄着:“你是工作时就崩得这么紧,还是见到我才崩得这么紧?”
“工作时自然要有工作的态度。”温砚笙并不买账,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你既然有力气帮我按肩膀,不如多看几份文件。”
虞卿辞轻轻笑了一下,俯身掠过温砚笙去拿桌上的文件。垂落下去的发尾不时碰到温砚笙的脸颊,温砚笙觉得略痒,伸手去拨开,又被虞卿辞的手按住。
“温砚笙,我一下飞机就来找你,你真打算让我看文件啊?”虞卿辞的手重新落到温砚笙的肩上,像是在玩一个令她食髓知味的小游戏。
晌午太阳的光交替滑过她们的眼,指腹有节奏的来回打圈,继续往下,挑向压在毛衣下的领带。
呼吸的起伏间,暧昧在光影之间逡巡。
温砚笙忽然偏头,让吻落在了颊边。
她说:“虞卿辞,永擎的项目我已经帮你拿回来了。”
尽管是在这一刻,温砚笙也是游刃有余,不落下风的。她能用最镇定自持的一句话制停虞卿辞所有的动作,让演出最为华丽的那一刻,落下帷幕。
虞卿辞松开了手,却没有后退。她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温砚笙的神色,眼神中带了几分出揣测。
温砚笙将散落在胸前的长发拢起,拨弄到后背,修长的指节整理着领带,态度坦然:“虞总那里也很满意,我去送文件时会告诉他,这是我们共同的计划。”
“这算什么?”虞卿辞笑着摇了摇头,“午夜十二点,灰姑娘的南瓜马车消失了。永擎引起的危机解除,我的干姐姐也要翻脸不认人了。”
她叹了口气,面上表现得很是伤心:“永擎结束了,那有关温家的项目什么时候到来?”
温砚笙失笑:“永擎的事情还没彻底结束,怎么又开始想下一个?”
“得赶在魔法彻底消失前,学会造南瓜马车啊。”虞卿辞一语双关。
温砚笙点点头,赞同道:“小虞总这么上进,虞总肯定会很欣慰。”
说完后,两人都笑了。
阳光细碎,暖风很轻。
虞卿辞的目光从温砚笙的唇往下,落到了那根领带上。金丝边花纹绣刻在暗红底上,是温砚笙这套衣服上唯一的亮色。她看了片刻,索性上手把领带都拉扯出来,两边交叠,重新系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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