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与金
“你想偷这里的毒虫毒草,不抓你抓谁?”扶瑛笑道,“老实跟我去认错,否则我身后的剑可不长眼。”
一个站在树下,漆黑树影挡住了那张脸,只有这身粗布麻衣露在外面,看起来就是口袋拮据的穷苦人。
另一个大咧咧站在月光里,背着的剑丝毫不影响她行动,举手投足带几分意气,笑得也敞亮。
她见过不少穷凶极恶之徒,有偷盗不成被人抓了当场恼羞成怒要杀人的,有略教不改天生恶毒的……她却也学不会见人就拔剑,总留两分退路两分善意。
扶瑛以为这人要么拔腿就跑,要么像大多小偷那样痛哭流涕诉说自己家中贫困,上有老下有小云云。
结果这人双臂展开往前两步,脸渐渐被稀薄月光照到,扶瑛看着眼熟,但又不敢确定。
毕竟……咳,这人两颊肿得有点破相了。
这人只道:“我没偷。”
“你不是南族人吧?我一眼能看出来。”扶瑛耐着性子,“前方药园相当于应苍山禁地,里面种的全是毒草,地里钻着毒虫。平日不是南族祭司就是小偷造访,你难道要说你是祭司?”
“我见过祭司,她不长你这样,你比她也高些。”
扶瑛认真比对后再次得出结论:“你扮演任何人都不要演她,她会生气。”
“……生气了就用毒虫毒草杀人么?”
“啊,别胡说八道啊。”扶瑛皱眉,“阿月不会做这种事,你再乱说我真打你了。”
“不想杀人,养它们干什么?”
这人云淡风轻,仿佛在陈述事实:“可见你口中的阿月比起那些小偷恶劣百倍千倍不止。”
扶瑛表情微冷,眼神也沉了下来。她抬手握住身后剑柄,再度警告:“我真的会杀了你。”
“杀我好给我的好侄子报仇出气,早这样,我还懒得与你多费口舌。”这人轻嗤,眸光讥讽,“杀就是了。”
…
剑迟迟没有抽出来。
扶瑛面上情绪变幻,从怀疑到震惊。若不是这人提及侄子,她还真不敢把眼前这人与本该身处京城、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对上!
“是、是您!”
扶瑛在京城远远见过长公主,那时她装扮成景淮身边的侍女入宫,吃了不少好东西。
景淮说她姑姑身体弱,几乎不出府门,很难才见一面。然后面上笑容一淡,说以后没有安稳日子过了。
扶瑛懒得管景淮家里弯弯绕绕,她只觉这位长公主金贵得很,见了皇帝也是想说话就说话,不想说话能不开口,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众人都穿单薄衣衫,唯有长公主领口边还有白毛,怀中捧着暖手的东西,看着就热。
——后来景淮上前打招呼,长公主下巴微抬,轻轻乜了景淮一眼,任他腰弯了许久,才矜贵地说了个‘好’字。
不得不说,那场宫宴中除了食物可口以外,就是这位长公主给扶瑛印象深刻了。
可,扶瑛惊疑不定地望着这人,长公主不该在京城贵得要死的府宅里静心养病吗?怎会出现在这……又毒又危险的山中?
还穿着这么……呃,不合身的衣服?病好了吗?
最重要的是,脸上的伤明显被人给打了,谁打的?
不管扶瑛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这人冷笑:“装模作样。”
她以为扶瑛早就认出她、是特地来杀她的——扶瑛当然不能任人误会,忙将双手放在身前,不伦不类行了个礼:“长公主别见怪,实在是这片药园经常被偷,贼人偷了毒虫毒草拿到山下去卖给穷凶极恶的歹徒,就成了杀人利器……我不知道您在这。”
“我离京多时,与景……太子也没有联系,我不可能无缘无故杀您,我也没那么喜欢杀人,方才那样说,是因您污……呃,您误解我的朋友,想吓吓您……我真不知道是您。”
她解释一大堆,这人默了半晌,就回一句:“毒虫毒草本就是用来杀人,你口中的贼人与阿月,有什么区别?”
话又绕了回去。
扶瑛是真不想与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探讨玄月是不是好人这个问题啊——
但这人眼眸清寒,大有一副你不回答我就是你心虚的架势,扶瑛不心虚,所以她回答:“我没见过阿月杀人,自然不会随意侮辱她的名声。”
“我虽然不知道阿月种这些是为了什么,但若只是保命呢?若只是想好好活着呢?是心有歹念的人利用了这些毒虫毒草,才让它们的存在变得不堪且可怖。阿月没错。”
扶瑛一口气说完,表情坚定得不得了,接下来无论长公主说什么她都能有理有据反驳,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没杀就是没杀,事实摆在这——她理直气壮。
但是她高估‘敌人’。
只见长公主刚一启唇要说话,忽而一阵猛烈的咳嗽逼得她弯下腰,撑扶树干的手用力到抓进树干里,指甲都弄脏了。
“……!”
扶瑛一个激灵上前,着急忙慌扶住摇摇欲坠的人影,替她顺着气:“哎您别激动,千万别激动,您说得都对好了吧,我不顶嘴了,我真不说了!”
离得近了,扶瑛才发现长公主脸上的伤是真被下了狠手,唇角也破了,身上还有浓厚的血腥味。
这身衣服真不适合长公主,松垮领口可以窥见里面被布料磨红的锁骨,后颈处不知是起了小疹子还是磨伤了,有些细微凸起。
她一靠近,胳膊就被长公主紧紧攥住,用了好大的力气——扶瑛感到痛了,可她不敢松手,怕本就脆弱到极致的殿下直接给散在这……
撕心裂肺咳了好一会,长公主身体一软,扶瑛没法子只好又将人搂抱在怀中,撑着她不至于一头栽下去。
脑袋歪在扶瑛肩头,长公主清晰闻见她颈侧有玄月身上的甜香,还有淡白衣襟掩不住的口脂痕迹。
“……”
胃部翻涌。
长公主突然伸手推开扶瑛的举动令她猝不及防,眼看长公主一个踉跄趴伏在地上不断呕着什么,扶瑛犹豫着不敢上前了。她怕长公主感到不适是因她自己。
“您,您……”
扶瑛身上只有疗愈外伤的膏药,没有治病的丹丸啊。她灵光一现,快速对长公主说:“您稍等片刻,阿月那有很多……”
“……别找她。”
发丝挡住面容,看不清表情的长公主抬手抹了两下唇,哑声道:“是她将我害成这样,她会救我?想我死直说。”
扶瑛憋闷:“您对她是不是有误会?或者她对您……”
“你会带我下山么?”
“……呃,如果您想的话。”扶瑛眨眨眼,“就是别再误会我要伤害您……”
“带我下山。”
长公主天潢贵胄,连那病气也像是适时生来为她疏远旁人,淡漠得理所应当,发号施令也理所应当。
扶瑛:“现在太晚了,山路不好走,山下迷雾也会更浓,您也需要找个大夫看看。就算不吃药不看大夫,您也该好好睡一晚。”
那人应是嗤了声,道:“那就别管我。”
然后躲开扶瑛伸过去的手,扶着树干又半天站不起来——
扶瑛瞪着她狼狈又虚弱的背影,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人与皇城中清傲优雅的长公主殿下对上号。
…
主系统:‘女主一直在望着您,她看起来很想过来帮助您。’
楚纤:‘。’
主系统:‘我应该感到伤心么?给您下山的地图您不屑使用,却要求一个小孩带您下山。’
楚纤:‘。’
主系统:‘啊,她过来了——她抱起您了。’
“你……你敢!”
等扶瑛回过神,已将不断挣扎的长公主打横抱在怀中了。
眸光被不间断的咳嗽冲得涣散,正满眼倔强且屈辱地盯着她,似要将她面容记在心中,好日后报仇。
手托着孱弱纤细的腰,任它如何扭动却都晃不出掌心,扶瑛被这人扭得眼神飘忽,清了清嗓子,不敢低头看:“那个,您小心一些,别摔了。”
“……当然我会抱得很稳的,但这路不太平,坑坑洼洼不好走,我建议您别扭了……腿也别踢了,您没力气,踢不到我肩膀。”
“我是为您好啊,您晕在这京城得出多大乱子呀……您这衣服也不合身,我明日想办法给您换一套……”
“……”
扶瑛也不知道这一路啰啰嗦嗦都讲了什么,反正她感觉自己嘴没停过。
就怕一停下来面对耳边一片寂静,她尴尬。
-
扶瑛下午才到应苍山,满打满算全族人也就认识一个玄月。她除了玄月的木楼无处可去。
所以抱着怀中晕过去的长公主,她又回到木楼,好在木楼灯未熄灭。
扶瑛在心中措好词,刚要努力空出胳膊肘敲门板,却听木门‘格拉——’一声开了。
门后映着一张漂亮的美人脸,沐浴后的花香扑面而来。
小美人看见扶瑛先是眼睛亮了亮,接着视线下移,落到她怀中人脸上。
唇边娇软可爱的弧度瞬间消失。
“……玲珑,你这是抱了个什么东西回来呀?”
第138章
扶瑛条件反射想去捂玄月的嘴——这哪里是东西!怎能是东西!分明是活生生的人!
……被长公主听见你如此无礼, 不要命啦?
扶瑛又想,京城律法不适用应苍山南族人,就算玄月知道长公主身份, 恐怕也只是一撇嘴说‘公主算什么嘛,我还是祭司呢’这种话。
又想到她在禁地附近捡到长公主, 扶瑛思虑再三,开口道:“这是我朋友,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她。”
小祭司没有退开身子请人进来的意思, 抱臂倚在门边,轻歪着脑袋看扶瑛。
……像是在等扶瑛这张嘴说出一朵花来,她好一口咬掉。
“夜深我不好带她下山, 只好来找你。”扶瑛玩笑道, “可否屈尊抬脚?腾出一条路让我进去?”
“是你说着急回全州,所以我才放你走。你却为了所谓朋友又回来找我……”玄月拖长尾音, 将语调拉得又委屈又哀怨, “仗着我不会按族规罚你是不是?”
扶瑛抿嘴笑笑, 眸中是笃定她绝不会伤自己的信任。
这种信任恰到好处滋润了玄月耐心告罄的燥郁,使得那张娇美脸上的笑重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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