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潇水玄舸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前辈了?如果麻烦的话, 我自己坐车回去也可以。”夏茉竹当然很不想拒绝这个提议, 但矜持总还是要一点的, 她面朝着苏沁妈妈,扮演着乖巧后辈的角色。
苏妈妈弯着唇说:“我也不能替苏沁做主,要不你问问她麻不麻烦?”
说完, 看苏沁一眼, 意思大约是不掺和两个人的事。
苏沁对夏茉竹说:“你如果想去我家,我可以带上你。”
夏茉竹精巧的五官瞬时拧成一团包子褶,怎么这样的啊,那到底是愿不愿意带自己回家嘛!
她无意间就向苏沁妈妈投去求助的目光。
苏妈妈笑着开口:“吃完火锅身上味道大, 你不是不喜欢这个味道吗?赶紧带小竹子回家洗个澡, 不然还得闻一路。”
夏茉竹知道苏妈妈一定没有其他意思,但赶紧带回家洗澡这种话, 听起来还是好让人害羞。
“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我先走了。”苏妈妈说完就拿上东西出去, 一秒都没有多待。
包间里只剩两个人, 夏茉竹心上的石头落下去一些, 人也松弛了许多, 这才好意思看着苏沁, 问:“那我到底能不能跟你回家?”
“走吧。”苏沁帮夏茉竹摘掉吃火锅时带上的围裙,检查好随身物品有没有遗忘后,直接出门。
夏茉竹开心地用牙齿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蹦跳着追上去。
她们进来的时候没有被认出来,但出门的时候还是被发现,好些人放下筷子,拿起手机来拍。
苏沁加快脚步,手下意识地牵住走在后面的夏茉竹,以风一样的速度离开这家火锅店。
夏茉竹一路小跑着跟苏沁往停车场走,低头看看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心中有一种巨大的满足感,还有心脏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包裹住的感觉,噗噜噗噜冒着糖果色的泡泡。
电动车门缓缓向左滑开后,苏沁一只手很自然地扶到夏茉竹腰后,护着她先上车。
保姆车的底盘很高,要踏两层踏板上去,苏沁等夏茉竹完全站稳后,才将手收回来,抓着车上的扶手跨上去,按下关门钮。
车内密封性很好,近乎全黑色的玻璃,只能从里面看到外面。
经过从火锅店到上车这一段路,两个人都还有点气喘,呼吸声彼此交绕起伏在这个小小的空间内,听觉感官似乎被放大,变得异常灵敏。
夏茉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手心微微出汗,明知道是因为刚刚的剧烈活动,才心跳这么快,但还是很担心苏沁听到。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小心翼翼地想要隐藏起自己的某些小心思,不让苏沁发现。
但又害怕苏沁一点都没发现。
从出生到现在,将近20年,她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和这样的心情。
车子缓缓开动,没有一个人先说话。
本来两三公里的路程应该10分钟左右就可以到,但这个时间红绿灯路口堵得水泄不通,长时间无声地坐着气氛有一点怪异。
而且晚上灯光很昏暗,如果不说点话,好像思绪就会不受控制地乱飞。
夏茉竹清清嗓子,说:“阿姨真是一个很好的人,还很与众不同。”和苏沁前辈相处的时候好像不太像长辈和孩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干预苏沁说话做事,像一股春风一样,又亲切又温柔。
还很爱笑。
苏沁说:“下次你可以当面夸。”
夏茉竹听到“下次”两个字,脸又有点发烫,说得就好像会经常见到一样,而且又不是自己的妈妈见面说什么都没有压力,对苏妈妈,多不好意思。
她害羞一会,见苏沁也不主动说话,只好又挑起新的话题。
“你妈妈也是叫你全名的呀,我周围的同学们家里人都是叫小名或者宝宝,我还以为我们家是另类呢。”夏茉竹发现两人的共通点,很开心。
苏沁认真回答:“大家习惯不同很正常,不一定常见的才是好的。”
夏茉竹又好奇问:“你家里人不会想要你和他们一起住吗?我还以为吃完饭阿姨就要跟你一起回家呢。”
苏沁答:“我是一个有自我监护能力的成年人,为什么要住在一起?”
夏茉竹靠在椅背上,歪头看着苏沁,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就是觉得前辈很酷,好像真的是一个独立的个体,那种让人很安心的独立个体。”
今天见到苏沁妈妈,跟想象中和不一样。
苏沁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家教很严格的气息,整个人又有修养又有气质,让人以为家里会管得很紧,但苏妈妈会开玩笑又很有趣,还很尊重苏沁的个人空间。
颠覆了夏茉竹对于苏沁私底下和家人相处的想象。
“不是好像,我本身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苏沁说,“你也是。”
夏茉竹怔了怔,笑着挠挠头:“好像是哦。”
之前在小屋里处处都有摄像头,还从来没有机会跟苏沁有什么深度交流,现在,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苏沁真的是一个很可靠的前辈。
心中又有什么开始在蠢蠢欲动,烫得整个胸腔都热热麻麻的。
夏茉竹继续说:“我只是觉得苏沁前辈的家庭氛围跟想象中的不一样,阿姨好像很开明的样子,还会看我们的节目。”
苏沁思忖片刻,说:“在我心智还不成熟的时候,家里也会对我有很多限制,但现在不会了,他们会尊重我的决定,也会支持我的工作。”
夏茉竹的每一句话,她都对应着回答,以至于不像是闲聊,像是在做什么采访。
只不过,苏沁做采访都不会这样什么问题都回答,还回答得这样细致。
夏茉竹忽然觉得前辈正直得有点可爱。
“前辈这次一点都没有敷衍我,我很开心。”她直白地表达出此时此刻内心的感受。
或许是因为周遭很安静,或许是因为夜晚本就适合敞开心扉,在这样一个小小的空间里,很自然地,相触在一起的目光都要比白天更真诚更亲密,也要更直达内心。
两个人的手都放在座椅上,只相隔几寸,不知不觉间,双方小拇指受着某种引力,开始彼此靠近,但偏巧,车子停下来,该下车了。
夏茉竹喉咙滚了一下,不自然地将手指蜷缩进掌心,她自始至终没有低头看过,只知道刚刚自己贼胆包天地想去摸苏沁的手,幸好还没有碰到,否则苏沁前辈该觉得她很奇怪了。
在车上坐着,又不会走丢,有什么好拉手的。
可是,心里还是有点遗憾,空落落的。
**
苏沁家的厅堂就像一个巨大的书房,进门一整面环形的墙都是一个通天书架,中间简约的环形楼梯通往二楼,像是走进藏书阁一般,有一瞬间的震撼。
夏茉竹“哇”了一声,但很快注意力就不在这上面,问:“前辈的狗狗在哪里?”她还记得第一天跟苏沁一起住时她说的话。
很奇怪,狗狗不都是很黏人的吗?这么多天不见,应该飞着扑过来才对。
不过这里这么多书,狗狗大概被放在别的房间。
苏沁面无表情地问:“什么狗?”
“就是你常抱着睡觉的那条狗。”夏茉竹说,“不是说平时都跟狗一起睡吗?”
这话越说,越感觉在自己骂自己,苏沁现在每天都是跟她一起睡。
“不记得了。”苏沁径直越过夏茉竹,走向一个房间,“我没有新的睡衣,拿洗干净还没穿过的给你可以么?”
“可、当然可以!”夏茉竹大脑被苏沁的问话烧得滚烫,也无暇去想什么狗不狗的。
“去洗澡。”苏沁把睡衣往夏茉竹手里一塞,就将人推进楼上主卧的卫生间。
等到卫生间门关上,一股热气才从夏茉竹脚底板直蹿到头顶。
她刚才听到苏沁说去洗澡,还以为是要两个人一起洗。
夏茉竹将额头贴到冰凉的玻璃门上,咚咚咚撞了几下,什么时候脑袋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才能消失呢?
如果让苏沁前辈知道她在肖想些什么,肯定会生气的。
夏茉竹记着苏妈妈说苏沁不喜欢吃完身上有火锅味的话,仔仔细细将头洗了好几遍,身上也打了两遍沐浴露,鼻尖贴到胳膊上闻一闻,是香香的味道,这才关上淋浴头,把身上的水都擦干。
但,在穿上苏沁给她准备的睡衣后,夏茉竹脑袋里轰的一声。
最重要的东西好像没有给她准备。
夏茉竹看着已经被自己洗掉挂起来的湿内裤,眼中仿佛有摩天大楼在坍塌,大张着嘴巴半天合不上。
第一次来人家家里住,就要那种东西,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也不能不穿啊。
夏茉竹陷入良久的沉思,看着面前的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苏沁早就在其他淋浴间已经洗完进入卧室,可卫生间里水声停止好久,人却没有出来。
透过磨砂玻璃门,能看到有个人影立在那里,一动都不动。
铛铛铛。
苏沁眉心微皱,敲响卫生间的门。
一瞬间,夏茉竹头皮都要炸开,两只耳朵也像火车汽笛一样“呜呜呜”冒起白烟。
第73章 更近一些
“你还好吗?”苏沁声音透出几分担忧。
“我、我没事!不, 我有事!”
夏茉竹将门打开很小一条缝,半张脸挤在缝里,支支吾吾地说:“我没有那个。”
卫生间里外温度不一样,门打开一条缝后, 不断有凉风往里钻, 夏茉竹上身穿着睡衣,在充满水蒸气的空间里很热, 但没有穿的部分, 又很冷。
“嗯?”
苏沁眼神疑惑一瞬, 说:“卫生巾在洗手台下面的抽屉里。”
“不是, 我是说,内裤,我没有换的内裤。”夏茉竹说完这句话, 恨不得立刻从下水道逃跑, 消失在苏沁面前。
“抱歉,我忘记了。”苏沁的表现要淡然许多,“里面抽屉里也有一次性内裤。”
“好,我知道了。”夏茉竹迅速关上门, 后悔自己怎么就没先在抽屉里找一找, 经常飞来飞去住酒店,肯定会有这种东西的嘛!
她用手敲敲自己的猪脑壳, 就应该增强一点自己的动手能力, 不要什么事都依赖苏沁前辈。
然而, 现在反思已经来不及了。
夏茉竹全部穿好后, 还在里面磨磨唧唧, 不想出去, 但长袖长裤待在里面, 又冒汗又缺氧。
这些都没什么,迫使她出去的原因还是苏沁又敲了一回门。
“快点出来,别晕在里面。”这回苏沁的声音有点严厉。
夏茉竹终于打开门,扭扭捏捏地低着头往外走,一眼都不敢看旁边的另一人。
房间里像是被按下静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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