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柒墨
没一会儿,老乞丐对她招了招手。
那么晚还不睡,老年人不都是要养生的么。
夏歌想了想,过去了。
老乞丐坐在柳树下,眯着眼睛,打着扇子,晒着月光,似乎是闲极无聊,“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啊?”
夏歌歪了歪头,“夏无……”
老乞丐摆了摆扇子,笑了一脸褶子,“真名真名。”
夏歌睁眼说瞎话,“就是夏无吟啊。”
老乞丐叹了口气,“你跟我这半只脚踏进去的老头子有什么好瞒的,什么人撒谎,什么人不说谎,我一眼就能看过来。”
夏歌:“……”
她为什么要大半夜不睡觉和一个老头子闲扯。
“哎,人都有人的苦衷,你不说,跟老头子也没什么关系。”老乞丐扇了扇扇子,顿了顿,“老头子只是怕你憋太久,连自己真正的名字都忘了。”
……关你屁事。
夏歌想。
老人扇着蒲扇,浑浊的眼里映着淡淡的月光,“像你这样的孩子,我见过很多。”
“自以为聪明,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老鼠匣子砸自己的脚,疼的嗷嗷叫。”
夏歌:“……不会的。”
这比喻真生动形象的令人窒息。
“会不会,不是你说了算。”
老乞丐与其说是在评价夏歌,倒不如说是在追思过去,一双浑浊的眼透过飘飞的柳枝,“得看命啊。”
过了一会儿。
蝉鸣的声音很响,伴随着蛙声。
夏歌听见自己低低的声音。
“我叫夏歌。”
她抬头看着老人,像是证明什么一样,“夏天的夏,歌唱的歌。”
会不会疼得嗷嗷叫暂时放一边。
她自己的名字,怎么可能会忘。
= =
翌日。
叶泽昨天好像在闹别扭,但是今天夏歌起来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他站在自己身边。
“……”
在柳树下凑合了一晚上,伸完懒腰的夏歌乍一看身边的阴影,吓了一跳。
“走了。”叶泽看上去有些别扭,“……我听人说昨天那个傀儡的主人被抓住了。”
傀儡的主人……傀儡师吗?
夏歌一愣,“啊,是吗?”
她笑了笑,“那我们去看看吧。”
两个人出发了。
小镇子今天意外的热闹。
因为有不常见的景象。
穿着灰白囚衣的女人被关在木头笼子里,身上是重重的枷锁。
夏歌身高不够,看不见,叶泽就拽着她来到了前面。
周围人义愤填膺。
“怎么能做出那么可怕的东西!!”
“我的天……简直就是逆天而行啊。”
“傀儡术都被禁了那么多年了……”
“唉,也是苦命人……”
“……”
两个人跟着囚车走,一路走来,夏歌听到了很多传闻。
例如昨天那个魔化了的傀儡是傀儡师死去的夫人,名唤翠朱。
翠朱是个大家闺秀,身体一向羸弱,在乞巧节遇到了流浪到镇上的傀儡师阿岚。
一见倾心。
非君不嫁。
是个浪漫却悲伤的故事。
阿岚为了翠朱,放弃了傀儡师的职业,做了一份工,再加上之前做傀儡师为人续命攒下的积蓄,日子过得倒也算圆满。
只是翠竹嫁女子,流言蜚语,受人非议,身体本就不好,再加上与家人的龃龉,一时受气,病气复发,牵着阿岚的手,郁郁而终。
阿岚做傀儡师,曾经给无数人续命,暴徒,逃兵,家财万贯却欺压百姓之人,穷凶极恶心有贪念之人。
最该死的。
她都能让他们再有十年的人间光阴。
为什么阿岚爱的翠朱不行呢?
阿岚爱翠朱。
所以她重拾了傀儡术,给翠朱续了十年的命。
昨日,正是十年之期。
夏歌抬眼,望着那个在囚笼之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女人。
她面色憔悴,头染白霜,然而细看眉眼,却能看出曾经的美貌风华。
“啪”
一个臭鸡蛋砸到了她脸上。
“你怎么能做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东西!”
有人抱着孩子骂,骂着骂着,流出了泪水,“我的儿子死了你知不知道!!我的儿子!被那个鬼东西生生给掐死了!!”
夏歌一回头,这才注意到了那个人怀里的孩子,竟然真的已经死了。
三四岁的孩子,脖颈发青,闭着眼睛。
夏歌浑身忽然发冷。
昨天她拽着叶泽跑了。
魔化傀儡留下了。
所以……又去杀人了吗?
“她该死。”
一边叶泽忽然开口了。
“……什么?”
夏歌一愣。
因为人多怕走散,他捏着夏歌的手腕,九岁的孩子,神色却有着坚定,他指着笼子里的女人,重复了一遍,“她该死。”
“为什么啊?”夏歌笑了笑,问。
叶泽望着那个戴着枷锁的女人,“因为她是傀儡师。”
“所以,该死。”
一字一句,坚定无比。
不知道为什么,夏歌不止是身上冷了,心底也有些冷。
昨日系统的话,言犹在耳。
——你会成为最厉害的傀儡师。
“啊……是吗。”夏歌笑笑,“可能吧……嗯,我是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顿了顿,“不过这女人也是个可怜人。”
叶泽指着不远处的孩子,盯着夏歌,质问:“那个孩子,不可怜吗?”
夏歌嗓子像卡了一团棉花,梗住了。
这个场景,就好像半个月前,她狠狠的教训了阿龙,拿回来自己的馒头,质问叶泽被抢了馒头的人可不可怜,一个样子。
只不过,这次,角色调换了。
夏歌后知后觉的想。
谁是圣人呢?
其实角色调换。
大家都是一个样子吧。
总是会下意识的偏向对自己有利的一方。
因为夏歌可能会变成傀儡师,所以她同情对方,觉得她可怜。
可是因为那个傀儡师而死的孩子。
一样很可怜。
而叶泽那时候也一样吧,只是觉得阿龙很惨,因为靠得更近,因为知道阿龙确实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