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柒墨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不少村子出现了神秘的血洗,完全找不到凶手,人心惶惶,而经修道之人一观,发现村人皆是被恶鬼所噬。
本来这是独立的两件事,但连在一起,就有点惹人深思了,有不少多事之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认为夏无双制作傀儡帮助楚王战争有悖天道,所以上天降下了天谴……
一时间百姓皆是怨声载道。
楚王听闻消息,立刻下旨,凡是参加战争的傀儡家属,免除徭役税负,每人百两赏金,但菱溪峰距离长安路遥马慢,加上楚怀王有意耽搁,这项旨意真正下达的时候,黄花菜都凉透了。
即使夏无双对外闭关,顾佩玖时不时的看着她不让她出门,但她也不是傻子。
夏无双无聊的摆弄着九连环,拆了又解开,解了又拆开,最后实在是无聊了,随口问了一句,“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顾佩玖拭着剑,闻言顿了顿,面不改色道,“没有。”
实际上不少人都已经上山讨伐夏无双的行为,楚王那边也一直都没有动作,像是什么风声也没有听到一般,得不到补偿的百姓自然无比愤怒,详情请参考老板赖农民工不发工资后的农民工。
顾佩玖能做的只能是在不惊动夏无双的同时给来人尽量多的补偿。
夏无双“哦”了一声,“那你要关我多久啊?犯人还说出去放放风呢。”
顾佩玖默不作声,继续擦剑。
夏无双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对劲……有点不对劲。
虽然顾佩玖和她断了傀儡师和傀儡之间的心灵感应,相伴十年,虽然大部分顾佩玖都不怎么说话,但夏无双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她一点情绪的。
看似面无表情,眉峰却稍微有一点蹙,嘴角也微微有些拉平。
一般面无表情也分为很多种,面部肌肉放松愉快的没什么表情,以及稍微有些紧张不知道做什么反应的面无表情。
一般是苏缠又做了什么让她一言难尽却又不好向她告状,或者她吃桂花糕把屑粘嘴角了顾佩玖不好说出来,又或是遇到了类似很难办的难题的时候,她才会出现后一种如临大敌一般的面无表情。
夏无双很好奇,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能让古佩玖出现这种表情。
“你怎么不说话,我好无聊啊。”夏无双把九连环全部拆开又装上之后,干脆把玩意扔到一边,开始日常的蛮横无礼,“我想吃东西,你去给我做。”
顾佩玖把问情剑擦好,挂在了墙上,“想吃什么?”
夏无双坏心眼:“西红柿鸡蛋汤。”
顾佩玖回头,有些迷茫的看着她。
十年里夏无双不是没提到过西红柿,也不是没找到过西红柿的代替品,但是她比较喜欢说番茄。
类似“啊这不是烂番茄砸脸上一样恶心的玩意么……”或者“脑袋开花怎么就像番茄拌豆腐脑一样”……之类的。
所以乍一提西红柿,顾佩玖倒真的是不知道这是什么的。
但夏无双现在可管不了她会做还是不会做,只是使劲无理取闹:“我想吃,我要吃那个——”
知道是什么算她有本事,但让她不知道才是夏无双的目的。
顾佩玖思索了一下,出了门,“等着。”
诺大的山洞空荡荡起来。
夏无双一溜烟从床上爬起来,把问情剑拿起来,刻着神秘纹路的利剑光可鉴人,她挥了几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溜溜圆的玩意儿,“怎么说呢,我总得知道外面发生了点啥……”
珠子往地上一滚,没什么反应,夏无双犹豫了一下,“……怎么没反应啊。”
夏无双想了想,蹲下来试探的摸了摸珠子——
下一刻,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窟窿,夏无双咕噜一声滚了下去,连个余声都没发出来。
……正是地潜珠。
等顾佩玖端着番茄鸡蛋汤回来的时候,别说人了,连剑也没看到。
“哗啦——”
精致的陶瓷盘子跌碎在地上,她面色微微有些苍白。
第214章 归乡之曲
慌顾佩玖很快就镇定下来了,只要夏无双手里拿着问情剑,剑上有她的一片神魂,就算是跑到了天涯海角,她也能把她找回来。
想到这里,顾佩玖轻出了一口气,细致的将地上的碎瓷片清理好,随后就要出门,刚刚出了山口,却一下被人拦住了。
苏缠抱着肩膀倚在门口,黑发如墨,笑容浅浅,目光却十分不善,“哟,足不出户的大忙人这是想去哪里呀。”
顾佩玖目光一寒:“让开!”
苏缠唇角微微勾起:“你要有那个本事让我走,我自然……”
她话还未说完,陡然一声笛音,宛若一个信号,空间瞬间撕裂无数碎缝,无数狰狞的傀儡从裂缝中爬出,白衣少女衣角翩翩,黑眸满是寒意,雪白骨笛横在唇边,“滚!”
寒风凄厉,苏缠唇角笑意却浅浅,目光冷若淬冰,“都说傀儡师夏无双风华绝代,手中第一傀儡弑神杀鬼,今日我倒要看看,她亲自调教出来的当世傀儡,是不是当真厉害到连神也能杀!”
话音一落,无数鬼藤利蔓带着鲜艳的红色曼陀罗乍然窜起,将扑过来的傀儡绞成碎片!
霎时间风烟乍起,一片轰然。
……
溜出去的夏无双自然不知道菱溪峰现在正因为她撕了个你死我活,但她现在不太敢回去是真的,干脆就近找了一个小村子溜哒,心里估摸着顾佩玖会不会追过来逮她。
让夏无双觉得最不方便的一点是,顾佩玖好像总是能通过一些感应轻轻松松的摸到她的位置,之前也就算了,现在……
所以夏无双现在就生怕冷不丁的对方就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杀她一个措手不及。
也许是听到了她内心远离菱溪峰的愿望,地潜珠把她送到的地方夏无双从来都没有来过,这小村庄也是籍籍无名,看了一下地图,离菱溪峰确实是十万八千里。
至少顾佩玖就算知道她的确切位置,赶过来……
……顾佩玖大概不会自己飞过来。
夏无双有些郁闷的想了想,冷不丁的听到了阴郁又有些空灵的笛声。这笛声乍起,前调很是轻快。她抬眼往声源望过去,却看到村子门口,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正在吹一个黑黢黢的陶笛。
音色空灵中又有些闷,调调却格外的熟悉。
夏无双听着这曲调慢慢从一开始的轻快,随着调子越拉越长,慢慢就变成了婉转曲折的忧郁。
夏无双知道这是什么。
归乡。
菱溪峰扬名天下之后,她没事吹的这首曲子也被发扬光大,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哦,应该不能这么说。
这首“名曲”被老人用陶笛吹出来之后,莫名又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韵味,只是稍微有些违和,倒不像是陶笛能吹出来的感觉。
有陶笛的沉闷,却也有长笛的空灵优雅。
听到高潮,一瞬间仿佛洗尽铅华,陶笛脱胎换骨,空灵之音尽显忧伤,夏无双忍不住“嘿”了一声,凑上去,“老伯,您这吹的可真不错。”
走到近前,夏无双才发现这老人是个瞎子。
他并没有搭理她,抱着陶笛继续吹,夏无双也觉得自己擅自上前打断人家有些冒昧了,就在一边等着人吹完。
老人将这一首曲子吹完,才放下了陶笛,声音沙哑:“……老头子可有吹错?”
夏无双摇头:“没没,老伯您吹的特别好!”
老人道:“老头子既然既然没有吹错,听起来又有点不一样,可是原来的曲子出错了?”
夏无双:“……”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你临摹一幅画,你画的跟原来的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但被人夸了一句有味道,就说原版的应该像你这么画才对……一样一言难尽。
“老伯您没有错,但不代表原来的曲子就有错呀。”夏无双抓了抓脑袋,觉得这老伯有点奇怪。
“既然都没有错,为什么听起来又不一样呢?”老人开始追根究底。
夏无双无奈道:“您用的陶笛,原来的曲子都是用笛子吹的……所以就算曲子一样,味道也不一样吧。”
老人道:“你既然这么说,那就是,原来的没有错,后来的,也没有错。”
夏无双即使知道对方看不到也点头如捣蒜,“是了是了,就是这样的。”
这又不是数学题,非对即错。
脑袋点着应付着瞎子老头奇怪的问题和一言难尽的脑回路,夏无双心思却忍不住飞走了,顾佩玖之前的神色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她这次出来,一定要弄清楚才好。
却听老人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那这天下,先来的守着规矩没有出错,后来的破坏了道义……也是没有错了?”
夏无双闻言一愣,这才觉出来有点不对劲:“……话也不能这么讲,一首曲子不同的乐器能演奏出无数不同的调子……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老人闻言,道,“你说的没有错。”
还没等夏无双说些什么,便听老人又说。
“活人能改变死规矩,纵然挑不出什么错。”
“但是,总会有人,要付出一点代价。”
就像是商鞅变法成功后的车裂,或者是王安石变法失败后的罢相病逝……历史的车轮轰然而过,它不会对任何人留情。
老人微微抬起眼,用盲眼对着她,拿出了陶笛。
“……就像强行用这陶笛,吹出不属于它的调子来一样。”
老人话音一落,便见那黑漆漆陶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边缘裂开了一道道缝隙,然后无声无息的化作了一团齑粉。
夏无双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她看得出来,这陶笛是从内部裂开的。
不是受于外部的手力。
这只笛子,在老人吹刚才那首归乡的时候,就已经裂开了!
夏无双心有余悸。
难怪,难怪用沉闷的陶笛,能吹出那种空灵的声音。
“孩子。”老人轻叹了口气,一挥手,“老头子也是半个快入土的人了,这辈子守着规矩,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夏无双问:“……您是哪位?”
老人说:“无名无姓之人,不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