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岁一时
那会儿在气头上,人变得不智,现在静下来想想,如果她多等等宋亦泠的电话,现在的她们应该还在十年后。
闻锦也从没觉得是孟佳抢了风缪。
因为她太清楚这个圈子里的规则,她都没试过戏,跟这个角色没有半点关系。而宋亦泠是的确能做到帮她拿下任何角色。
但她一点也不想这样。
如果说需要用不公平去打破一些隐藏的规定,那她会这样做,如果不需要,她不做,也不希望宋亦泠这样做。
很好的是,宋亦泠没有。
因为她们太了解彼此了。
陈萧问到了火药味,一旁的孟佳两颗滚烫的眼泪还在往下掉,压不住胸腔内涌动的气息,但又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
“亦泠老师,先前是我们误会了,你都说扯平了,往后也就算了,佳佳刚拍摄古装戏打戏不精炼,以前都是在现代戏中打转,替身节省剧组的时间,也保证荧幕效果,你都是前辈了,说话就别这么刺了。”陈萧的态度强硬了些,脸上也没有半分笑,“今天我带佳佳过来跟你消消误会。先不打扰了。”
人走了,闻锦从厕所出来,心好似被揪到了一块儿,泡在酒精里发酵,窒闷又压抑。
宋亦泠注意到,问:“什么表情?”
“陈萧像是来探口风的,毕竟她也不是确定孟佳热搜那事儿到底是不是我们干的。”
“我们”这个词用出来,宋亦泠笑了笑。
“你觉得她确定了吗?”
“她还在怀疑,但你这么坦诚,她开始怀疑自己了。”
宋亦泠斜过身子给她倒水,饮水机咕咕的响,声音钻进闻锦耳膜里,像是警钟提醒她。
她接着说:“不过,你对我怎么没有这么直接?”
宋亦泠要是一直这么直接,她们其实也不至于会误会到现在。
“因为我不用在乎别人的想法,也不用去想直接了当的说话方式会不会让别人衍生出其他的东西。”宋亦泠把水杯递给她,目光灼灼看着她,“而你不一样,我要考虑到你会不会难过。”
标准答案,又采用直接方式。
好似在表达:我改,但我也要解释。
闻锦听出来的就是这些,这杯水她迟迟没接,心里五味杂陈,在重生后,她好像才叫彻底了解宋亦泠的另一面,与众不同的一面,她见过,又觉得忽然陌生的一面。
“感动了?”宋亦泠抬了抬眉毛。
这三个字无疑破坏了氛围,像是扎碎了肥皂泡,散了一地的水渍。
闻锦接水杯的动作变沉,手肘如灌铅,懒懒地回:“泪点高,不然该被感动哭了。”
感动的话说出来不像她,她不说宋亦泠也懂,某些调侃是故意的,她挺喜欢闻锦现在这个样子的。
也喜欢这种状态,只有这个年纪,才能感觉到的轻松自在。而这种状态越是长,越会让宋亦泠觉得,她的重生是一场逃避。
…
后面拍摄期间,剧组演员的关系依旧如常。在剧组演员关系好不好并不影响工作,这个剧组散了以后谁也不见谁。
但还是会暗自较劲,比如要比对方多代言,多拿奖,甚至吃到对方瓜,还会假装手滑点赞,生怕网友不猜测两人关系差。
闻锦提前一个月杀青先离组,后边剧组办杀青宴时又会回来一趟参加,为的就是一张能晒出去营业的大合照。
走的那天,宋亦泠答应过陪她回京华去等闻母手术,宋亦泠也是提前找王琴调好了假,本来她的合同里也有几天假是为了录制京华卫视跨年晚会留的。
闻锦是跟着宋亦泠一块儿回京华的,在机场时,杨诗词就打了电话过来,通知宋亦泠今天晚上过去商量晚会观众互动小剧场的本子。
闻锦解宋亦泠,在出机场时就说:“等你忙完了来找我,我发地址给你。”
“我先送你过去。”宋亦泠拉着她走前面,小旗在后面拿行李。
而闻锦空手回来的,在剧组的东西都由小挽善后,最后专车接回京华。
“不用的。”闻锦刚拒绝。
包里的手机响了。
屏幕上来电显示——爸爸。
闻锦接通搁在耳边,步子没有停,闻母的手术时间就在近几天,她赶回来的时间是正好的。
闻锦一边听着电话那头说话,一边脸色渐白,帽子和口罩没有遮住的眼尾变了色,一点水汽从透亮的眸子内往外延伸。
她脚步停了下来,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我想想办法。”
宋亦泠察觉事情不对,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些,关心问:“怎么了?”
“手术需要输血,医院用血紧张,医生说要开用血单需要直系亲属有献血经历,或者是家属献血,到规定剂量,换买血资格。”
在病痛面前,这个世界似乎又平等了。
闻锦呼吸都停滞了,这件事到她这儿变得特别难,一瞬间她束手无措但又不得不平静想办法。
宋亦泠倒是想都没想,就问:“我能不能帮忙献血?”
第43章 人物
在问完以后宋亦泠自己也有所察觉,现在的她是重生以后。
“你不能。”闻锦摇头。
她和宋亦泠体重都偏低,低于献血标准。
宋亦泠也不是随口说一说,因为在重生之前的宋亦泠是标准的健康体重,一时之间忘记了。
闻锦一时间觉得有点无力。
宋亦泠说:“我想想办法,先别担心。”
闻锦脑子里的办法都用光了,在去医院的路上,宋亦泠给杨诗词打了电话,工作室都往下给了通知。
手术的用血量太大了,光是舅舅和爸爸显然不太够。
路上时,闻锦跟宋亦泠说让她先去忙工作,自己可以的。快到跨年晚会了,主办方的彩排时间也渐近。
宋亦泠反倒安抚起她来:“别关心这个,工作室待会儿有几个员工过来,放心好了。”
闻锦表面的镇定这一刻有点坍塌了,她听宋亦泠这么说,不由得低下头,心乱如麻。
“这么多人都随时等着,你就别担心了,不会有事的。”宋亦泠帮她把掉下的鬓角头发挂到耳后,这一砰,闻锦蓄的眼泪不受控制往外涌。
“怎么还哭。”
宋亦泠说归说,还是抱住了她。
闻锦哭的时候没有声音,鼻息涌出的气流滚烫,灼烧得眉毛也通红。而对宋亦泠她产生了一种依赖感,或许这种依赖感一直都在,只是在习惯之后从不察觉。
..
京华市飘了大雪,医院纷乱嘈杂,早晨格外的拥挤。
闻锦穿着一件灰色大衣,穿梭廊道里,手里拿着互助献血的申请表,她们尽量包裹得严实不被人认出来。
在门诊科,宋亦泠又拿给过来帮忙的几个员工,每一张表分发出去都带着一声谢谢。
领头的小伙子说:“宋老师别跟我们客气,平时我健身血多着呢。”
旁边的人也跟着说:“这些都是小事。”
宋亦泠一般不喜欢麻烦人,这是一种习惯,再大的事情基本都是自己扛过去,唯独在闻锦这儿,偏偏不一样。
这一夜宋亦泠没有去对剧本。
陪着她上下跑,又和主治医生沟通,一天下来都疲惫得很。这里有悲欢颓然,闻锦也是在途中忽地想起来那年饰演尿毒症患者的时候的心情。
那一天看到的跟今天不一样。
此刻她们是一家人在共度家人的难关。
舅妈背着宋亦泠才跟闻锦说:“这姑娘今儿也累着了,没听她喊一句,她是那个电视剧主演吧?这么忙还来跑一趟,你跟她说说,工作要紧,我们大家都在这儿呢。”
闻锦目光穿透人群朝着宋亦泠望去,宋亦泠个子较高站着家属堆中,此刻正低头看着手里病例,黑色的鸭舌帽遮住了眼帘,脱下的手套塞在衣兜里,指节掉在衣兜外侧。
那浑身是一股清冷矜贵,就站在那儿独树一帜。
宋亦泠像是察觉了,抬起头往她这个方向看。
两个人就隔着人群对望,眼底在这冰冷的氛围里溢出了一点笑。
她们一起经历的东西真不少,几乎是没有重样过。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说不明白。
不过闻锦希望,这是此生她和宋亦泠最后一次来医院,而希望只是一种绝境中力挽狂澜的力量,并不代表一定会按照所盼的发展。
闻母手术很顺利,跨年夜一家子都在病房里看晚会。
宋亦泠出场是十一点半的节目,结束后会跟着主持人一起数倒计时。跨年节目邀请的都是重磅明星,还有几位今年大火的。
闻锦在上半年时有收到邀请,但不过童姐给拒了。
这种节目是体现身价和热度的一种方式,同时也会因为节目挑选的歌曲或者是节目成为当晚浅嘲的对象。
去年某某不擅长的唱歌的明星便在跨年夜上应节目组要求使用假唱,而后被扒出来在网络上被批判了一圈。
这些事并不是明星要求,而是看节目安排。
童姐是不会在闻锦这个阶段让她持续以话题度来升咖。但是她在这个年纪似乎摆脱不了这点,命运的齿轮总是转到她这边。
节目开始了,宋亦泠的演出服是红色礼服裙,布料透着戏闪,在升降台的C位跟之前合作过的明星一块儿唱歌。
歌唱得是好听的,比起专业歌手稍微逊色。
不过跨年夜真要听歌,也不会让宋亦泠去唱,都是走个氛围感,调动观众情绪。
闻母看着电视说:“这唱的不错,就是这歌有点听不明白。”
闻锦盯着电视细细看着,宋亦泠唱的歌是一首去年网络爆红的歌曲,平台点击量过亿,这歌曲的受众是年轻人,自然听惯了老红歌的闻母不适应。
“你都觉得唱得好听了,就算听明白了。”闻锦抿出一个笑。
病房里没那般静冷,但还是不乏除去不了消毒水的味道,闻母颈窝里干掉的药水和血渍,因为刚做完手术还不适合清。
闻母也跟着笑:“小宋这孩子是真不错,她这么忙还陪着你回来,又匆匆赶去节目现场录制,这几天怕是没有睡好觉吧?”
“嗯。”闻锦手里的毛巾擦拭着闻母的手心,将袖口挽上去,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