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隅隅
这种乡下的公共汽车一般走的是老路,一些蜿蜒的山路必须得多年驾驶经验的老司机才能镇得住,而没有座位只能站着的人更是东倒西歪。
凌一让赵小小坐在她腿上,免得被甩出去。
赵小小想到早上周海叔叔那副听了她的话,一脸窘迫的样子,十分不解,她指着前方座椅后面贴着的塑料男科广告,问凌一:“妈妈,为什么我提卫生巾,周叔叔那么害怕,那他是不是没办法坐车了,你看这车上好多前列腺、男科……”
好歹,卫生巾是正常生理所需要的用品,就和卫生纸一样重要。可公共汽车上那些“前列腺”、“早泄”、“尿不尽”等等字眼,不是更露骨?
凌一面无表情地说:“因为他目光短浅且双标。”
如果刘大姐在场,凌一当然不会这么说,别看她好像有些木,但她不傻。
夏风赶紧提醒道:“这样背后说人家不好吧。”
凌一扭头看她:“*不是吗?”
夏风哑口无言,虽然凌一说得直白,她认为背后说人家坏话不好,但这坏话,也确实是大实话。
三姐坐前面一排,好扶着她的婴儿车,她扭头过来,横插一嘴:“小夏啊,你还别说,我妹说得真没错,我在家来月经那段时间,我换的卫生巾比较勤,就丢在我们家厕所垃圾篓里,就半天时间没来得及倒垃圾,我家那个尖嘴公就在家里破口大骂,说我把什么污秽东西扔家里了。怎么,他拉屎屙尿洒到马桶上,我还没骂他呢,他先骂起我了。”
“我来月经是污秽东西,他拉屎屙尿就干净啦?干净个锤子,他那马桶盖上都得溅上几滴,天天不是我刷就是婆婆刷,双标得很咧。”
于是,就着这个话头,三姐开始了喋喋不休的吐槽和抱怨。凌一抱着孩子默不作声,赵小小听得津津有味,还和三姐一起指责三姐夫一家不对,夏风听得瞪大了眼,想来是没想到三姐这般剽悍。
几人坐车路过茶水镇边缘的一处施工地时,三姐就颇为自豪地介绍道:“呐呐呐,就是老张要建的酒精厂,他当时还跟我说要建化肥厂,我立刻就不答应。”
夏风疑惑道:“这是为啥?”
夏风是教书的,对建厂倒没有什么深刻的研究。
“你别看化肥厂利润好像还行,我跟你说,也就这几年还行,我们G省那边啊,都不待见吃打了很多药的蔬菜,虽然我那个公公嘴巴刁,但他就是地地道道的G省人,她们啊都讲究吃食物的本味,最注重食材的新鲜和自然。那种农家土鸡、土鸭啥的,贼受欢迎。你搞化肥厂,Y省多少化肥厂了?”
“我是不懂什么大道理啦,但是我看电视啊,看新闻啊,都说现在国家发展快,人民吃得饱了,这化肥打多了,对地不好,对水也不好。我反正觉得不行,就为赚几年快钱建个厂,不划算。”
在做生意这方面,三姐夫是不如他大哥的,从他爸那儿获得的资金支持人脉支持也不如他大哥,前几年挣了不少钱,有一大半的功劳都来自三姐。三姐这人干过的活多,见识也多,十几岁出门打工,什么底层工作她都干过,三姐夫要干嘛,她提前就能打听好方方面面的事。
所以这建厂到底建什么厂,三姐夫还是听了三姐的。就是家里那个老东西,爱和三姐反着来,痛骂三姐夫是什么软脚虾,怕老婆算什么男人,还说生他不如生块叉烧。可生三姐夫的人,也不是他爸啊。
凌一想到原剧情里,茶水镇附近共有四间工厂,茶水镇的地理条件确实不错,一个是西面建了个蚕丝厂,在莲江的上游支流附近;一个是东边的磷肥厂,生产化肥的;还有一个糖厂,也在东边,原料是甘蔗,用来生产各种糖,不是给小孩吃的那种包装糖果,而是最基础的白糖、红糖;最后就是酒精厂,偏东南位置,酒精厂原料很多,主要就是农作物,茶水镇附近乡村多,种地的也多,农作物好收购,原料取自当地,比较便宜。
起初磷肥厂最红火,后来女主读高中那会儿,磷肥厂因为污染问题和经营问题倒闭了。糖厂也快不行了,但是在快倒闭那会儿,糖厂被酒精厂收购合并,糖厂原料甘蔗直接供给酒精厂生产酒精,反倒在女主大学那会儿,酒精厂竟然成了Y省最有影响力的企业之一。
原来,原剧情里的酒精厂,竟然是三姐两口子的。
凌一思及至此,罕见地开口对三姐的远见表达了认可:“嗯,开办酒精厂是个很有远见的决定。”
三姐一愣,随即翻了个白眼:“你这不废话嘛。”
五人一路随车摇摇晃晃到了县里,县城的车站人来人往,比较乱,尤其是扒手和人贩子常出没,所以凌一拽紧了赵小小,三姐也干脆把孩子抱了起来,夏风帮忙推着婴儿车。
上午几人先去了县里有名的商业街,找了家品牌店给赵小小挑选。三姐夫也做过服装贸易,三姐也连带接触了不少品牌,她知道哪些品牌好,那些品牌名不副实。
不过三姐带赵小小挑的都是些大品牌,其中不乏国外的,有几家国内的大品牌,反倒在后来的十几年里逐渐走了下坡路。不过在目前,这些品牌都挺贵的。
三姐不仅给赵小小挑了内衣,还带她买了新书包,新鞋子新裤子,凌一默不出声,一点没有客气的样儿,害得旁边夏风尴尬到不行,总觉得好像欠人家三姐很多,可赵小小又不是她的孩子,她愧疚干嘛?
夏风反倒劝阻了三姐一两句,三姐不在意地摆手:“哎呀没事儿,我本来想给我家爱爱买的,但她还小,天天就是吃奶,你看这些漂亮衣服,她都穿不了。我先给小小挑着,以后让四妹给我家爱爱也挑衣服。”
听到三姐提自己,凌一耳朵动了动,让她给小孩挑衣服,那不如让小孩自己挑。凌一挑衣服,那就选着最舒服最便宜的来,什么好看不好看,先靠边站,合身舒服才是第一需要考虑的。
几人挑挑选选,提了几口袋衣服。中午快到了,婴儿车里的小孩哭了起来,三姐赶忙推着车去找个偏僻角落给孩子喂奶。
别看这是连安县最繁华的商业区,但是此时连母婴室都没有,门口贴着的禁烟标志更是泛黄掉皮。大家找了好久,才终于在负一层找到个拐角,人稍微少点,凌一三个帮忙举着口袋挡着,三姐才把奶给喂了。
中午大家去吃了一家外国的快餐连锁店,是赵小小只在电视里看过的新奇食物,炸鸡汉堡和薯条可乐,还有独属这年代的嫩牛五方。
这种在以后烂大街的食物,在此时却是潮流的代表,城里小孩都爱吃。
夏风记得她的侄子侄女都爱吃,每逢周末,就要缠着家里人带去吃一顿。
茶水镇有可乐雪碧卖,是那种瓶装的,但没有炸鸡店也没有汉堡,可乐三块钱一瓶,对赵小小来说依旧贵得吓人。
赵小小虽然现在有点零花钱,但她也不会乱花,偶尔买瓶饮料,都买那种五毛钱一瓶的色素香精味特别重的“雷碧”,顺便搞根特别长的吸管,穿进瓶子和衣袖里,能上课偷着喝。
凌一让三姐先带着孩子找位置坐下,她和赵小小夏风去点餐,三人点了餐就直接等着,没多久餐品就好了,只不过得自己端回座位上。
别看食物总量不多,价钱可不低,这几盘子就用掉了一百多。先前买衣服是三姐掏的钱,这轮到吃饭了,凌一没有再让三姐请客。
赵小小还特别慷慨,掏出她叠好的现金,给凌一,说她要请三姨和小表妹吃饭。
凌一看她那一张张纸币加起来才五十块钱,没要她的钱,一百多块钱,凌一还是出得起的。
几人坐在二楼吃饭的时候,聊天时听旁边的客人们在讨论她们这条街后面新开的溜冰场,夏风了然,应该就是周海约她去玩的那家溜冰场。
溜冰场啊,那可是她的青春,读书那会儿,梦城的溜冰场放着时髦的流行音乐,年轻男女穿着牛仔裤和衬衫,在人群中穿梭来回。
夏风和她前男友就是溜冰场里告白在一起的,前男友在溜冰场里给她搞了个浪漫的告白仪式,在同学和朋友、路人的起哄下,夏风答应了告白。
赵小小长这么大,没溜过冰,甚至不知道溜冰鞋长啥样。她扯着耳朵听隔壁桌说溜冰场的事,就连三姐也看出来了,在场的人里,至少有两个人都想去玩。
于是,三姐大手一挥,下午她们一起去溜冰!
第43章 溜冰
一听要去溜冰,赵小小高兴得在座位上差点蹦起来,凌一照旧没啥反应,看其他人那么想玩,干脆待会儿她帮三姐守着孩子,她们仨想怎么玩怎么玩。
再兴奋,赵小小也没有忘记把自己点的快餐吃完,她好像从没吃过这种汉堡和薯条,可乐更是比她偶尔喝过的劣质糖水饮料好喝多了。但她也知道,难得进县城吃顿好的,她得把这种味道记住了。
吃过饭大家也不急,吃饱肚子就急着运动,胃会痛。几人慢悠悠出门后,散步走到溜冰场。
溜冰场在快餐店后面的商业街负一楼,因为是周末,商业街里人来人往,商业楼的中心位置都是空的,只有悬挂的灯,然后最底下的负一楼就利用了空着的这一片空地,搞成了个溜冰场。负一楼别的商铺都是些小孩爱玩的爱吃的,整个一美食街,还有超市。
不过溜冰场里并不全是小孩,小孩还比较少,多是年轻男女。时下溜冰是项很时髦的娱乐休闲活动,就好比以后的轮滑,年轻人更喜欢一样。
再加上室内提供的光亮由溜冰场头顶的灯负责,这些灯特意搞成了圆球的,一边闪烁还一边配合着溜冰场内播放的时下流行音乐。
溜冰场边缘用铁栏杆围起来了,入口处就在售卖和出租溜冰鞋。主要分两种,老式的溜冰鞋,也就是四个轮子像车轮子一样的旱冰鞋,一种是新式的,更像后来的轮子搁一排的轮滑鞋。
老式的旱冰鞋更便宜,三十块钱一下午,轮滑鞋则要四十块钱一下午。时间从十二点算到晚上六点,六点过后,又是另外的价钱了,毕竟晚上生意更好。
如果你自己带鞋来,那就是统一价十五块钱一下午。图个新鲜,偶尔玩一下的人就会租鞋子滑,住附近的,有这个兴趣爱好的则会自己买双好点的溜冰鞋,既干净,后续玩又便宜。
凌一几个当然是来图一乐的,别说兴趣爱好了,她们连基本的教育都还不算完善,哪有多的钱和精力去培养兴趣爱好。
凌一不想滑,她正好能守着自己的外甥女,让三姐痛快去玩。
几个月大的婴儿安安静静地躺在婴儿车里,凌一偶尔看一眼那三个玩得不亦乐乎的家伙,一会儿低头看一眼小婴儿。
这小婴儿眼睛像极了三姐,鼻子像三姐夫,遗传到了父母身上最好看的两个部位,一双滴溜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凌一看,时不时还拍两下手,笑声“咯咯”的,好像鸭子叫。
凌一不懂这孩子看着她笑什么,但是人类幼崽的世界确实很难理解。
三姐三人换好溜冰鞋,三个人你拉着我我拉着你,准备先沿着溜冰场边缘慢慢滑,找找感觉。
结果,手拉着手反而更容易摔。
赵小小和三姐一个往前摔,一个被拽着往后倒,两人摔得龇牙咧嘴,三姐直接骂骂咧咧,骂半天凌一才听懂她在骂地和轮子太滑。赵小小苦兮兮地爬起来,想哭又哭不出的模样也是真好笑。
唯独一个夏风,如鱼得水,扶着栏杆适应了一会儿,就开始自由自在地在场地里来去。一看就是会玩的,两条腿往外扩蹬腿提供动力,刹车时还知道一只脚持续滑行稳定身形,另一只脚才用于刹车。
夏风来茶水镇有一段时间了,但一直没有钱置办新衣服,现在穿的还是她自己带来的旧衣服。裤子是她大学时爱穿的牛仔裤,不知道是不是吃苦一段时间瘦了不少,牛仔裤看着有些宽松。
人的身高大部分受遗传影响,也会受后天环境影响,夏风父母都不算矮,她从小吃得也好,一米六八将近一米七的身高,在女生里算高的了,毕竟Y省人平均身高也不高。甚至,夏风的身高,放在Y省男生里,也不算矮,毕竟,同样的身高女生和男生看上去就会不一样,周海别人夸他瘦高,其实也就比夏风高不到半个头。
凌一本来看三姐和小小摔跤,嘴角不经意上扬,她自己都不曾发现。
可当凌一的目光落在场地里如鸟儿般轻盈自在的夏风身上,她嘴角的笑容像被按下了时间暂停按钮。
众所周知,人也是发光体之一。有的人好像天生就会和四周的人不同,说得不好听,叫格格不入,但要是说好听点,那叫与众不同。
夏风无疑就是与众不同的那个,夏字是她的姓,但又好像她的性格,如夏天那般炽热;而名字里的风,又好像她的行事风格,雷厉风行,快而坚决。
认识夏风的人,总是说她温柔,可凌一却觉得,夏风并不温柔,她只是把自己固执的想法和决心,以一种更能为外人所接受的方式展现,才不会像三姐和凌一那样被外界所冠以一些不好的称呼。
泼妇、娼妇、**一个个围绕着妇字辱骂的词,凌一当然是不在乎了,她连人的自觉都没有,何谈“妇人”的自觉。
但你别看三姐现在一副“钢铁之躯”,这副钢铁之躯也是经历过多少锻打和折辱才练就的。
夏风被她的父母教育得很好,收敛了内里一切的固执和尖锐,才变成了现在人们口中的温柔。
可她若真是如水般温柔的人,又怎么会违逆父母给她安排好的人生,只身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乡镇;若真是没半点锋芒的人,又怎么会不顾同事劝阻,就算一个人上路也要走访乡下达成自己的目的;若真是容易妥协的“老好人”,又怎么会事事都想要亲力亲为,挨个在排排楼敲门,劝说邻居们一起为公共卫生出把力。
有时候,凌一真觉得夏风的温柔是“装”出来的。她对夏风的温柔并不敏感,那些电视里塑造出来的贤妻良母还不够温柔吗?那些“哑娘”、“丑娘”哪个不温柔?
但真正让凌一对夏风改观的,是夏风不为人知,曾在黑夜里害怕到不行也要坚持洗完澡的犟,是夏风在和她乘船时往她脸上泼水的灵,更是此时夏风朝她滑过来,不死心地劝说她一起溜冰的赖皮模样。
“来嘛,来一起溜冰嘛,真的很好玩,你没玩过吧,试试看嘛!”夏风在凌一附近,滑来滑去,滑溜得像水蛇,但缠人的话又像小狗一样喋喋不休。
凌一不懂,两只脚踩八个轮子,跟哪吒似的,有啥好玩的,不就是显得比两条腿走路时快了点吗?
夏风看似温柔,实则不达目的不罢休,凌一也犟,犟在原地,说什么都不玩。夏风就和她周旋,在她周围滑来滑去,不停地说着溜冰多好玩,不玩可惜了。
一直到三姐都玩累了,不对,确切地说,是摔累了,跑来栏杆边休息,看见凌一和夏风一个不为所动,一个死不罢休。
“干啥呢你俩?”三姐扶着栏杆,没法坐下,板凳在场地外面。还别说,光是手扶着,脚也不歇停,得时刻担心脚会不会滑开劈叉。主要是她不熟练,做运动就得身体放松自然点,越僵硬越不协调。
三姐摔得屁股痛,腿肚子也因为太紧张和用力开始颤抖。
夏风见状,本想扶三姐一下,三姐怕跟赵小小似的,扶了还摔更惨,摆摆手,死死抓着栏杆。
夏风笑着说:“姐,我在劝凌一跟我们一块儿玩呢,她油盐不进啊!”
三姐一听,正合她意啊,赶紧一拍栏杆:“四妹咱俩换一下,你来滑,我女儿我自己看着。”
三姐做事果断,一拍栏杆做出决定,都不等凌一说不,三姐人就已经开始坐地上脱鞋了。
本来人家溜冰场是不允许换人玩,你要是中途退出,把鞋让给别人,那就得另外收三十块钱。结果这里的栏杆它不是实心的,而是有缝隙的,是一根根铁筒做的栏杆,人可以从上面搭着的广告布下钻进来。
当然场地内外有工作人员,但工作人员去管那些不听话乱跑乱叫的小孩去了,三姐现在有钱了,也改不了抠门的习惯,为了省三十块钱,着急地催促凌一跟她换,直接从栏杆下面钻进来。
再多犹豫一秒,就会被工作人员发现。
凌一为了不被发现,稀里糊涂地就被三姐从栏杆底下拉进了溜冰场里。
这下子,她是不玩也得玩了。
夏风站在一边看热闹,笑得非常开心,好像使坏得逞一样。
凌一默默地脱下自己的鞋子,又快速地换上溜冰鞋。
原来,人的脚装上轮子,真的会站不稳!
凌一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说是全能,至少也是七八九能的系统,竟然刚用上人类的躯体不足一年,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完全适应这具身体了,但穿上溜冰鞋的那一刻,才让她知道了什么叫“四肢和脑子不太熟”。
别看溜冰鞋拿在手上很沉重,轮子又大又不够光滑,但穿上溜冰鞋后,才知道这轮子有多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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