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个白羊
她走到闻砚书身边,懵懵地问了句:“难道我对她,真的余情未了吗?”
闻砚书仰头,轻声说:“弯腰。”
沈郁澜弯下腰,那根刚从闻砚书嘴里拿出来的烟被送进她嘴里,指尖轻轻刮过她的嘴唇,闻砚书看着她,露出一个无奈且难懂的笑,“这个问题,不是现在最该纠结的事,郁澜,先抽口烟,冷静冷静,然后……”
眼神一黯,手滑过沈郁澜的下巴,无力垂落,她把话说完,“然后去找她吧,太晚了,她一个人,不安全。”
闻砚书站起身的时候,沈郁澜刚好抽完一口烟。
她把烟塞回闻砚书手里,“闻阿姨,谢谢你。”
她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那把蓝格雨伞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只有踩踏雨水急促的脚步声一直一直停留在心间,长发凌乱的闻砚书一脸颓气地倚着货架,那根有着两道咬痕的烟快要燃到底了,她都没有抬起手来再抽一口。
一个小时过去了。
风扇努力地摇开窗帘一角,漏进来一道道闪电光,照亮躺在床上的女人通红的眼眶,还有刚货架前,一只手用力掐着另一只夹烟的手,用力往下按,手腕留下的一道刺眼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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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郁澜最终在食杂店后面的巷尾找到了谢香衣,谢香衣死活不肯跟她回食杂店,她只好就近带她去酒店开了间房。
是的,又是那倒霉地儿,祥和酒店。
丫鬟一样把谢香衣安顿好了,累得满头大汗,看着躺在床上的谢香衣闭了眼,她悄声站起来,想走。
谢香衣抱着被子睁开眼,“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沈郁澜困得不行,搓了把脸,“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那是我妈朋友,我阿姨,我老板,她就是在我那借宿而已,我俩啥事都没有,你就让我回吧,我得睡觉啊,都零点过了,待会儿我还得起来抓贼呢。”
“你在这里睡嘛,好不好?”
“不好不好。”
“那你刚才跟我说那种话。”
沈郁澜膝盖弯了下,“我给你跪了,成不,好好,我道歉我道歉,刚我就是一肚子坏水,故意坏你呢,我再不那样了,咱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了,行吗?”
“行。”
谢香衣抓着她的胳膊,晃了晃,“以后,我们就以朋友关系相处,好不好?”
“不好不好。”
沈郁澜觉得自己像个复读机,还是特聒噪那种,困得东倒西歪,脑袋要着地了,站也站不住,她扶着手边凳子坐下,闭着眼睛,稀里糊涂地说:“分手后是做不了朋友的。”
“我们又没有在一起过。”
下巴磕了一下,沈郁澜晃晃头,片刻清醒过来,“暧昧后是做不了朋友的。”
“澜澜,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能别那么坚守你的原则。”
“这不是原则,这是……”
瞌睡来了,挡也挡不住。
她做了一场梦,梦里,黑布罩着眼,有人拿着皮带把她抽爽了,她想扯开黑布看看那个人的脸,可是手脚都被绑住了……
他爹的,心好痒。
眼睛猛地一睁,她傻了,只见天光大亮,躺在她枕边的女人呼吸均匀。
被子一掀,惊呼声过后,可谓鬼哭狼嚎的宰猪声和窗外跑车发动机轰鸣的声浪同时响了。
第32章 阿姨不觉得你丢人
狗血电视剧都爱这么演, 主角迷迷糊糊地睡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身上就一片衣服都没有了。
“感谢苍天, 感谢大地。”
沈郁澜悄悄松口气,“还好还好, 还没那么离谱, 内衣还在,内裤也在, 未来的妹妹女朋友, 请你放心,我的拉德为你守护得很好。”
衣裤搭在椅背, 她想去抓。
身体刚离开床,就被旁边的谢香衣一把捞回来搂进怀里了, “再睡会儿嘛。”
沈郁澜身体绷得笔直,猪被宰之前就是这样, 就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反正都是一死,少点挣扎还能少点痛苦。
她连挣扎都忘了,提心吊胆道:“你抱我干啥?”
谢香衣蹭蹭她的头, 暧昧语气说:“昨晚的事, 你都不记得了吗, 澜澜,昨晚的你, 对我可不是这样的哦。”
沈郁澜瞪着眼, 呆成木乃伊。
街边大爷卖豆腐的吆喝声异常吵耳, 沈郁澜奋力从谢香衣怀里挣脱出来,抓起衣裤就往身上套,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妈让我去买两块豆腐。”
被子护住胸口的谢香衣坐起身,软绵绵地往她后背靠,“澜澜,我会对你负责,你也会对我负责的吧。”
阳光透过遮光性不强的窗帘照进来,沈郁澜搓搓眼,细细回想昨晚,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她和谢香衣发生过什么。
背地里一个人的时候,她没少研究那些脸红心跳的事,虽然没有实操过,但她绝不是理论小白,胳膊不酸腿也不软,再说了,也没喝酒,总不能梦游的时候跟谢香衣那啥了吧。
扯淡。
突然想起来,之前黄玖儿也这么诓过她一次,这次估计也是,她们这些人,平时最爱捉弄她。
她缓慢挪下床,站在床边说:“谢老师,这种玩笑可不能开啊,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
“澜澜,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谢香衣笑笑,把有好几道抓痕的后背交给沈郁澜,低着头小声说:“现在你相信了吧。”
沈郁澜苦皱眉头,“如果我真的做了,我一定不会不管,但我没印象啊,我真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我就记得我睡着了,不是,难不成我失忆了。”
“所以,你是觉得我在骗你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香衣可怜道:“澜澜,如果你实在不想负责的话,你就走吧,我不逼你。”
沈郁澜摸着后脖叹了能有无数口气,眼睛愁出来血丝,她坐到床边,认真地说:“我没有真的怨过谁恨过谁,就连小时候故意捉弄我的高年级男生我都没有记恨很久,因为我根本不在意这个人也就不在意他做的事。但你是例外,这是真的,是我不想承认也得承认的事。可能你不知道,你改变我很多。很长一段时间,我心里对你有发泄不出去的气,我总说不怨不恨了,但我真的压抑很久了。昨晚,我觉得我报复回来了,我把气撒出去了,我心里爽了,所以我说,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了,我们扯平了,好,从现在开始,那些不愉快的事,一笔勾销。”
“你了解我,你特别特别了解我,了解我的性格了解我的习惯了解我所有所有的喜好,当然,你也知道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可以轻易拿捏我。”沈郁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谢香衣眼神一闪,抱着被子不敢回头看她。
“说回昨晚的事,如果我们真的发生了什么,如果你认为只是玩一玩,那我们就把它当成是一场发泄欲望的游戏。如果你希望我们共同为这件事负责,那我听你的。”
“是为了爱吗?”
“不是。”
“那你会再爱我一次吗?”
“不知道。”沈郁澜走去衣架那里把谢香衣的衣服拿过来给她,背过身说:“反正我是单身,你也是单身。”
谢香衣心酸笑笑,“总之,就是为了责任呗。”
“嗯。”
“那也没关系,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怎样都好。”
沈郁澜摸摸裤兜,想掏手机发现忘带了,“不过话得说在前面,你知道我的底线在哪,如果我什么都没有做,不要骗我,再也不要。”
谢香衣系扣子的手一顿。
沈郁澜脸色憔悴,“我真不记得了,所以你就是把猫脸说成虎脸我都不知道,我现在脑子很乱,你应该也是吧,这样,你再好好想想,如果你还是坚持这番话,那你就给我打电话,需要我负责,没问题。如果不打,那我就摒弃我的那些原则,再见面,我们就是朋友。”
尾音淹没在关门声中。
谢香衣疲惫地躺倒在床,脸埋进枕头里面,陷入深深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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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毕,换了身衣服,跟着前面引路的小黄走出食杂店,沈郁澜看到那辆停在食杂店门口的骚车。
忍不住啧啧两声,想起那件烦心事,小脸很快垮下来了。
“烦死了。”
一阵闷闷的哼笑声随之响起。
沈郁澜脊背骨一凉,扭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闻砚书。
超短裤配吊带小背心,露出一截没有一丝赘肉的细腰,穿得清凉暴露却不显得低俗,随意往那一站就好像模特在T台摆pose,特自信特优雅。
也是,她本来就是模特,一个人就能把灰扑扑的小镇街道走成巴黎时装周。
墨镜往上一推,阳光刺向她微微红肿的双眼,闪躲一下,注意到沈郁澜打量的目光,她不着痕迹地把墨镜放下了。
沈郁澜问:“咋了啊,没睡好啊?”
“嗯。”伴随一次很轻的点头。
沈郁澜看不到她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神,总觉得这样的闻阿姨很有距离感,眼睛是沟通的桥梁,揣摩不到她眼里的情绪,随心所欲的交流就变得困难了。
她倚着门,两条眉毛快要挤一块去了,绞尽脑汁回想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砚书倚着另一扇门,小黄好像很喜欢她,拿脑袋去蹭她的细高跟,脚踝铃铛被碰响了,沈郁澜抬头看向她的时候,头一低一歪,她摘下了墨镜。
对视一瞬,闻砚书顶着那双红肿的饱含无尽哀愁的眼朝沈郁澜微微一笑,说话的嗓音比昨晚更哑,“有心事?确定不要跟我说说吗?”
沈郁澜紧紧盯着她。
“放心,这次不跟你妈告状。”
沈郁澜摇摇头,“我是想说,你的眼睛,真的没事吗?”
“没事,就是没睡好。”
“好吧。”
聚在隔壁包子铺跳皮筋的小孩喊得沈郁澜头疼,她往屋里走,“闻阿姨,进来说吧。”
闻砚书拉住她的胳膊,往前迈了一步。
她脚踝的铃铛和她手腕的铃铛一前一后地响了,青天白日显得很色情的声音。站在酸枣树的两只鸟你啄我一口,我回敬你两口,没一会儿,扑棱着翅膀飞起来了,目标方向是她们这里。
沈郁澜条件反射地挣脱闻砚书的手,钻进屋里。
闻砚书垂下眼睫,空落落的手慢慢收回来,背在身后,沈郁澜看不见的地方,一下又一下抚平指尖的颤抖。
留给沈郁澜的,只有惯性微挑的红唇和风情款款的慵懒。
抬头是高矮不一纵横交错的天线,再下面是支起来的晾衣架,衣物东倒西歪地挂在那里,忙碌的人们没有闲心去把它们挂得整齐。太阳高照,天空却是灰色的,哪里都是脏脏的灰尘,这本来就是小镇最真实的面貌,可沈郁澜眼里的小镇曾是加了一百层厚厚的滤镜,怎么看怎么好。心情不好的时候,滤镜没了,看什么都不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