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个白羊
叶琼关心地问:“砚书啊,你跟姐说,那男的是哪的人啊,你俩到底咋回事,为啥不好好谈恋爱啊,非得,非得那样啊。”
“就是这里的人。”
“你说什么!”
闻砚书把话重复了一遍。
叶琼皱着脸,连连摇头,“不行啊,砚书,你可得考虑仔细了,不是我多管闲事啊,我是过来人,我一听吧,就知道这男的不靠谱,一点责任心都没有,就不是踏实过日子的,哪能这样啊,咱这穷乡僻壤,家里条件再好也不能好到哪去,要我说,他要么图你漂亮,要么图你有钱,你可千万别鬼迷心窍了啊。”
“她愿意图什么,图去吧,我不往远了想。”闻砚书伤感笑笑。
“哎呀,那可不行啊,这人也太不负责任了,爹妈的责任,没教好啊。”
闻砚书视线落在外面小窗露出的几撮毛,这孩子,偷听也不藏严实了,可就是这么一个有点心思全都摆在脸上的人,她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她想跟我在一起,是我不想。”
“为啥啊?”叶琼不理解。
闻砚书扯开无力的笑,“也不是不想,只是我好像累了,开不开始,都无所谓了。”
“什么啊?”
闻砚书心里怎么想,不会随便告诉谁,她默默推门离开,不知道怎么了,感觉身体里的能量被消耗完了,叶琼喊她,沈郁澜也喊她,她只是回头给她们一个宽慰的笑,自己承受一切,不想她们为她担心。
这便是闻砚书,对外人疏离,但对亲近的人,很好,特别特别的好,愿意去照顾,去付出,去保护。
“闻阿姨,你去哪?”沈郁澜追上去一步。
闻砚书扶着车门,温柔细语,“给你找驾校。”
说话的时候,唇角咬住了几根飘落的碎发,本就容易红的眼睛这会儿变得更红,是不是身后破落寒酸的背景映衬,显得身体遍布紫青吻痕但还依然对沈郁澜笑的她有点可怜。
可她明明光鲜亮丽,是小镇最夺目的一道风景。
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没有理由地心疼她,夸张到单单看到她头发丝乱了,鼻子就会酸。
沈郁澜大概就是从这一瞬间,坚定了一定一定要抓住她的决心,哪怕她知道身后的叶琼也许会在现在以及未知的以后察觉出很多,哪怕知道现在什么都没有的自己并不能配得上她,还是要走向她。
“闻阿姨,我和你一起去。”
她朝闻砚书走过去的时候,闻砚书绷紧的肩放松了一瞬,微微歪过头,像是要把她重新审视一遍。
沈郁澜从来没有这么大人过。
好好的氛围,偏偏被身后的叶琼一嗓子吼没了,“枣园一堆活呢,你跟去干嘛,溜达鸡啊。”
揪着沈郁澜脖领子给她拽回来了,小声在她耳边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你闻阿姨八成是要去见她那男朋友了。”
“男朋友?”沈郁澜大声反驳,“你不要乱说啊,妈,闻阿姨是单身!”
“哎呀,未来男朋友,早晚的事,再说了,砚书也该找一个……”
“妈,你要是实在闲的,你催婚我行不行,你别管人家闻阿姨了,人家爱找就找,不爱找就不找呗。”
“你激动啥?”
“我……”沈郁澜顺口气,“我没激动,我是心平气和跟你说这件事,啊,你管好自己姑娘就得了,几颗心啊,这么操心。”
叶琼一辈子困在家长里短那点事儿里,眼界有限,根本不懂什么同性恋,因此只要不是谁去告诉她,她永远不会把闻砚书和沈郁澜往那方面想,只会以为是这些天的相处,让她们关系变好了。
她还蛮欣慰,“枣儿啊,长大了,知道护着你闻阿姨了,妈心里是真高兴啊。”
沈郁澜额头汗都冒出来了,结果虚惊一场,侧头一看,闻砚书已经上车了,透过降下的车窗,朝她摆摆手,“郁澜,你跟琼姐走吧。”
沈郁澜明白她的意思,轻轻点头,目送她开车远去。
踩油门都控制生怕炸街影响别人的闻砚书并不知道,小镇街头巷尾,人们正在津津乐道什么,一群人,唾沫星子乱飞,把她贬低得一无是处,似乎只有这样,她的成就她的美丽和她看人时永远禁欲高傲的眼神,让他们自卑嫉妒恨得牙根痒痒的一切,都可以通过这些恶意诋毁,在一瓶廉价啤酒喝完以后,伴随嘲讽的笑声,成为他们劳苦到日落西山唯一的动力。
小镇不大,一件事,从街这边传到街那边,短到就是从食杂店走到枣园那一段路的时间,赵英把话带来的时候,沈郁澜看着枣园那些人恶臭的嘴脸,先是气笑了,随后一阵阵心寒,闻砚书帮助了他们那么多,他们怎么能这样呢,真的很想拿个大喇叭告诉这群不知好歹的人,你们现在免费获得的资源都是谁给的,但闻砚书说过了,不能说,于是她只能憋着,死命憋着。
赵英见她脸色不对,问:“咋了啊,枣儿。”
沈郁澜把刚背到背上的喷壶一扔,“我不干了。”
扭头就走。
大家看愣了,谁拦她都不好使,还是孙亚菲过来问她,她才跟她讲了一句话,“他们这么给我阿姨造谣,那么脏的帽子给我阿姨扣上了,我凭什么给他们干啊,我又不脑残。”
孙亚菲拍拍她的背,“澜澜,别跟他们计较了,他们懂什么啊。”
“我就小心眼,我就计较。”沈郁澜气得脸通红,“还建设,建设个屁,谁也别想好了,一直穷着吧,穷一堆儿去吧。”
“澜澜!”孙亚菲有点追不上她了。
“活该穷,真就活该穷。”
孙亚菲追不动了,叉着腰,喘着大气,知道自己劝不好她,只好去找叶琼。
叶琼擦擦汗问:“枣儿真撂挑子不干了啊?”
“嗯。”
叶琼听完事情来龙去脉,说:“哎呀,没事儿,枣儿就那样,上初中的时候,经常念叨说,不想上学了,第二天还不是背着书包,乐颠颠地去了。”
“姨,我觉得……”
叶琼早就把沈郁澜那天晚上差点被欺负的事儿忘干净了。
“没事儿没事儿,枣儿就偶尔能心思重一点,这孩子一向心大,不像我家芽儿,从小就心思敏感,害,扯远了,亚菲啊,你就信我的,不用管她,她明天指定好。”
“好吧。”
孙亚菲不再多说。
这样一来,没有人再去追沈郁澜了,终于清静了,她溜达到和闻砚书来过的山脚,坐在那块和她并肩坐过的石块,挫败地低下头,觉得自己好没用,除了这么撒气,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难道要把枣园里造谣的人都打一顿吗?
明明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为什么从一开始,没有像她一样,捡起那盒指套,告诉他们,那是她的。
这是可以做到的事,她却没有做。
所有那些诋毁闻砚书的谣言,归结到底,全是因她而起。
她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深刻地思考了一个问题,现在,就现在,我能抢在她前面,为她做点什么。
想到夜幕降临,想到乖乖站在食杂店门口,等着闻砚书过来把她接走,闻砚书没有问她为什么心事重重,默默照顾她的情绪,停车时给她解安全带,下车后,看她鞋带开了,蹲身想要给她系鞋带。
沈郁澜突然跟着蹲下去,僻静的地下停车场,闻砚书扯着沈郁澜的鞋带,深深看她的脸。
沈郁澜把鞋带从她手里抽出来,自己系好,认真地说:“闻阿姨,从香港来到枣镇,这一路,你辛苦了。”
闻砚书双眼湿润,分明是被触动到了。
“谢谢你来到这里,谢谢你的包容你的照顾,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追求者,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沈郁澜扶着她站起来。
“你睡我,但我能看出来,你玩我的时候,都不笑的,你并不开心,你只是在满足我的欲望,我都没有照顾好你的欲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就当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回到昨晚之前。让我好好勾引你,好好取悦你,好吗?”
第62章 别抽烟了,抽我吧
“有必要吗?”闻砚书看起来并没有兴趣。
“有, 当然有。”
沈郁澜和她并肩往家走,小黄老老实实地跟在她们后面。
“闻阿姨,我是不是太笨了, 猜不透你的心,我没有气馁, 就是好害怕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你就对我失望了。”
闻砚书给了她一个牵强的微笑,“好, 我答应你。”
这条原本平顺的路被她走偏了, 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张口不能说, 伸手不能做,太多的顾虑让她停在原地左顾右盼, 但沈郁澜跟她说,要跟她走回头路, 天真的想法很是稚嫩, 她可以把走偏了的路重新走一遍,但失望过的心该怎么捂热呢。
闻砚书真的没有信心了。
回了家,各自洗澡。
闻砚书擦着头发走出来, 把洗澡时秦叙打来但没接到的电话拨回去。
“老板, 老夫人派人来江城了, 我拦住了Kelly,没有让她接触到那边的人, 我说你现在人在巴黎, 暂时抽不开身回国。但一直这么拖下去, 不是办法。”
闻砚书看了眼外面紧闭的浴室门,“瞒不住奶奶的, 她是在提醒我,该回去了。”
秦叙懂了。什么话不该问,她清楚得很,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我为了谁来到这里,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奶奶不可能不知道。什么都没跟我说,就是想要装作不知道的意思了。”
秦叙没忍住问:“老夫人究竟是什么态度?”
“很明显,她没看上郁澜。”闻砚书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秦叙委婉地问:“老板,那你是打算听老夫人的话,还是打算继续留在那里?”
闻砚书眼神淡淡的,仿佛丧失了某种信念,“秦叙,如果下次有需要我到场的邀请函发来,不必替我推了。”
“老板,你是决定要离开了?”
“嗯。”闻砚书看着镜子照出的吻痕,目光深沉,“我随时都可以离开。”
“好。”
电话挂了很久,闻砚书坐在不开灯的房间,外面的光照着她疲惫的脸,她微微往后仰,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想要抽一支烟。
一手拿着手机看,一手摸索着找烟,烟没找到,却摸到了扣着桌沿的手指,低头看见穿着碎花睡衣的沈郁澜,蹲到她腿边,仰头对她说:“别抽烟了,抽我吧。”
顶着一张最单纯的脸,说着最不单纯的话。
沈郁澜脸颊潮红,温顺地眨着眼睛,像一只听话的小猫,明明是她在主动勾引,却把主动权给了出去,不要闻砚书被她逼着去做那些事,要让闻砚书愿意去做,有欲望去做。
她给予闻砚书的尊重,换来了闻砚书的放松,闻砚书手拄着额角,略微垂眼,含笑俯视她,“郁澜,阿姨不打人。”
“我不欠打吗?”
闻砚书慢慢摇头,“坐到我旁边,郁澜,我有话想跟你说。”
沈郁澜听话坐下,察言观色到她想要说的话,“闻阿姨,我妈都告诉你了吧。”
“嗯。”
“那我就直说了,闻阿姨,我替你觉得不值,你这么好的人,他们凭什么胡说八道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生气。我不干了,我指定不干了。”
“还是小孩子心性。”闻砚书微微叹气,“郁澜,再稳重一点,再成熟一点,别管别人说什么,问问你的心,你最终想要达成的目的,完成的目标是什么。你通过帮助他们脱贫致富,从中获得了什么。这才是你该思考的问题,也是我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