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个白羊
总之,这次闻砚书算是彻底把她得罪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她一定要跟她斗到底,斗到闻砚书服为止,斗到闻砚书反过来管她叫姐姐为止。
接下来两周,沈郁澜每天都围着沈半月转,陪吃陪喝陪玩,原本提前跟别人定下来的约会,全都泡汤了。
沈郁澜有多累,就有多记恨闻砚书。
沈郁澜眼含委屈的眼泪扯着线头准备做纸扎的小人的时候,叶琼去了祥和酒店,上了二层,进了闻砚书的房间。
闻砚书正在打电话,通话内容是关于抑郁症方向。
叶琼听着她的塑料港普,心中诧异,她明明记得之前闻砚书普通话挺好的啊,怎么三年不见,就变成这样了。
可能是天天往国外跑,各国语言都要学一点,普通话不怎么说,这才退步了吧。
叶琼觉得自己想得非常有道理,赞同地点了点头。
“好的,再见,我再关注她一段时间,如果有新的发现,我会尽快打电话给你。”
闻砚书放下手机,走到叶琼身边坐下,“姐,我刚跟我朋友介绍的心理医生聊了聊半月的情况,钱医生说,再观察观察。”
“什么意思啊?很严重吗?”叶琼微微紧张。
闻砚书想了想说:“我那天去学校,刚好碰到半月了,你不是让我帮半月联系心理医生吗,我当时看着她,随便试探了她几下。”
“嗯,你接着说。”
闻砚书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人没见过,几番试探过后,她很快便知道沈半月是怎么回事了,但她也不能跟叶琼直说,只能委婉道:“我觉得半月应该不是心理问题,应该是跟郁澜有关吧。”
叶琼哪懂这些,一脸懵,“跟枣儿有什么关系啊?”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叶琼怎么还是听不懂呢,闻砚书表情为难,把话说透了点,“半月是你们收养的孩子,这事儿我们都知道,她自己也知道。”
叶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闻砚书缓口气,“姐,你听懂了?”
“嗯嗯,砚书,你听我说得对不对哈。”
“你说。”
叶琼面色凝重,说得可像那么回事了,“枣儿是我亲生的,芽儿不是,芽儿心里自卑,羡慕枣儿,所以她就各种找枣儿的不是,希望我们能把更多的爱给她。”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太对了,“砚书,是这样吧。”
闻砚书一时语塞,撩了撩头发,点了根烟,走去窗边抽烟了,“姐,我其实是想说,她们不是亲姐妹。”
“不是亲姐妹,所以才心生隔阂了啊。”
闻砚书不知是被叶琼的话笑咳嗽了,还是被烟雾呛着了,边咳边摆摆手,“姐,我不跟你说了,你就把半月交给我吧,我离开这里之前,一定会让她改了她身上顽劣的部分。”
“你有办法?”
“有。”
“那真是麻烦你了啊砚书,这孩子真是愁死我了,我每天去干活儿的时候,最怕手机响了,指定是她班主任打来的,说她在学校又闯祸了,然后我就得去学校,老师给她做思想教育的时候还得带上我。”
闻砚书弹了弹烟灰,轻笑。
叶琼清楚闻砚书的能力,只要她出手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心里有底了,她聊起别的事,“对了,砚书,你说你这次回来,是要办事,你要办什么事啊?”
闻砚书望向远处,看着枣园成片的枣树,“谈生意的。”
“谈什么?”
闻砚书夹烟的手指了指那片枣园,用特别蛊的粤语说了句,“枣儿。”
“你是为了枣儿回来的?”
闻砚书眼一眯,背过身,没有让叶琼看见她眼底温柔的笑意,“是的,就是为了枣儿。”
叶琼提醒道:“疫情过后,经济不景气了,这几年生意不好做,每年我家都有滞销的果子,便宜卖都没人要,每年烂掉的果子都没有卖掉的多,砚书,我知道你不缺钱,但那都是你的辛苦钱,如果真的想在这里做生意,你可得想好了。”
“放心吧,姐,早就想好了。”
“那就行。”
闻砚书掐了烟,“但是除了你和郁澜,别人经常听不懂我说话,沟通是问题。”
“所以?”
闻砚书浅笑,“所以,让郁澜来给我做翻译吧,行吗?”
第8章 以后我再也走不了T台了
“妈,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你同意了啊,你问过我的意见吗,不给我零花钱就不给,我自己想办法。我告诉你,我就是穷死,饿死,也不可能去给她当什么狗屁翻译,闲着了吧。”
食杂店门口,挠痒痒的小黄旁边,沈郁澜愤恨地咬着刘贝琪刚送过来的热气腾腾的包子,再一次跟电话那头的叶琼表明了自己绝对不跟“恶势力”屈服的决心。
谁还不是个有骨气的小女孩了呢。
叶琼自行车后座驮着一箱矿泉水往枣园推着走,毒辣的太阳光烤得脸上都是汗,她累得直喘气,“真不同意啊,死活都不同意呗。”
沈郁澜用牙把玻璃瓶汽水的瓶盖咬下来了,仰头喝了半瓶,打了个一点都不矜持的嗝,“叶琼女士,今儿我就把话撂下来了,我要是去的话,我就不姓沈了。”
叶琼开得免提,声音很大。
走在前面比她快好几米的闻砚书不走了,回头看着叶琼,眼神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微风吹过脸颊的时候,带走了一丝不知深浅的疲惫。
早上,闻砚书给叶琼打电话,说想来枣园了解当地枣户的情况,叶琼是不同意的,不仅是因为路不好走,太阳很晒,闻砚书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肯定遭不起这份罪。还因为闻砚书长得实在太惹眼了,枣园里没素质的光棍儿不少,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叶琼告诉闻砚书凡事不必亲力亲为,她可以帮着张罗忙活,闻砚书拒绝了,“姐,我在伦敦那几年,什么苦没吃过,我既然来了,那我就一定要亲自去看看,看看这片土地生长的枣儿是什么样的。”
“砚书,我想了好几天,还是想问问你,你不是常年都很忙吗?怎么会有时间回来折腾这档子事呢?”
闻砚书沉默没答。
叶琼赶紧说:“哎呀没事没事,不方便说的话,你可以不说。”
“可以说,没什么不能说的。”
闻砚书擦了根长杆火柴,点了烟,印着凹凸浮雕的中性灰色火柴盒子被她把玩在手里,夹烟的手捏了捏眉心,她叹声道:“我把模特界一个前辈大佬得罪了,以后我再也走不了T台了。”
叶琼不懂这些,但听闻砚书的声音,事情应该挺严重,她安慰道:“没什么可以挽回的法儿了吗?什么大佬啊,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闻砚书吐着烟雾,叹气。
叶琼愁得眉头深锁,“砚书,没什么大不了的,实在不行的话,咱就给那什么大佬送点礼……”
“送礼?”
闻砚书被逗笑了,“姐,我已经想好了,我都三十多了,不适合再走T台了,如今一批接着一批比我更优秀的年轻人出现了,我也该服老服输了,不争了,争不过了。”
“不许说这种丧气话。”
“没丧,就是有点不甘心罢了。”
叶琼和闻砚书认识这么多年,她眼中的闻砚书,从十几岁到现在,走过无数秀场,难免会遇到一些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但不管困难多大,她都可以游刃有余地轻松摆平,舞台上的她光芒万丈,舞台下的她则被她迈出去的每一次完美的台步、微笑迎接的每一次不够友善的闪光灯历练地更加坚韧自信。
她像是定海神针,看着她,你就会发出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信服感,相信没有她办不成的事。
但此刻她说话的语气如此难过,根本没有藏得住失落。
叶琼再迟钝都猜到闻砚书这次也许是栽跟头了,并且这件事对她打击一定很大,她可能因为那个大佬看到了很多业内黑幕,对模特这个行业失望了,这才来了枣镇,说是要来谈生意,其实只是借口吧,她应该是来放松心情,重新找回对生活的热情和希望吧。
可怜的砚书啊,真让人心疼。
叶琼想着想着都快掉眼泪了,不打算再多说无用的安慰话语,暗暗决定今后一定要做一个好姐姐,只要闻砚书在枣镇待一天,她就势必要让她感受到来自家的温暖。
不仅自己要对砚书好,她的家人也应该向她看齐。
于是她在“幸福一家人”的微信群里发了一条消息,「今晚八点开会,地点在枣园的小房里,所有人务必到齐。」
消息发出去两个小时了,好样的,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沈满德在枣园里干活干得起劲,沈半月好不容易不作妖了,今早刚上学。那就只好把气撒到家里唯一的闲人身上了。
叶琼给沈郁澜打了电话,沈郁澜没接,偏偏在叶琼和闻砚书往枣园去的路上,沈郁澜把电话打过来了。
叶琼看着不肯开车非要走路的闻砚书,心疼得不行,故意把车推慢了,确定闻砚书听不见她讲电话的声音,这才对沈郁澜再次说起想让她去给闻砚书当翻译的事。
她俩争执半天。
叶琼忘了声音大小,提着嗓门说,闻砚书当然听见了,于是就有了现在闻砚书回头看着叶琼的那一眼。
心碎的美人走到哪里都是被偏爱的,干巴巴的野草蔫了头,站在没有水的河沟中间,像是衬托什么氛围一样,就像蝴蝶啊蜜蜂啊,全都躲起来,不出来惹她心烦了。
叶琼哪受得了闻砚书这副样子,她一逞强,全世界都错了,全世界都对不起她。
闻砚书无所谓地笑笑,“没事的,姐,郁澜要是实在不愿意的话,我再想办法。”
真的很奇怪,闻砚书明明没有作出半点刻意博取同情的行为,这个世界就无理由站在她这一边了。
叶琼脾气上来了,冲电话那边的沈郁澜喊道:“你还把话撂这了,我也把话撂这了!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啊?翅膀硬了是不是,连你妈的话都不听了…… ”
叶琼还没吼完,手机被走过来的闻砚书拿走了,挂了。
“干嘛啊,砚书,我还没讲完呢,你咋给我挂了啊?”
闻砚书摇摇头,“我不想逼她。”
她原本不起任何波澜的眼在说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突然闪过别人读不懂的忧愁,那些忧愁铺满她那双充满故事的眼底。
叶琼疑惑道:“砚书,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闻砚书剪的平整的指甲嵌进手掌心,那些随时都要呼之欲出的忧愁折返回别人到达不了的地方,她开始变得和之前一模一样,然后,蔫蔫的小草挺直了腰杆,蝴蝶蜜蜂争先恐后地飞出来了,盘旋列队在她隐忍的眼神之后,克制的话语之前。
“姐,我忽然觉得,这件事还是由我亲自去跟郁澜说吧。”
“行啊,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就现在吧。”
叶琼刚好不太想让闻砚书去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有的枣园,催促道:“那你快去吧。”
“她在哪了?”
“我陪你去吧。”叶琼已经准备掉转车头了。
“不用了姐,我自己去,你忙你的。”
“好吧。”叶琼侧过身,给她指路,“你看到前面那棵歪脖子树了吗?”
闻砚书眯了眯眼,“嗯。”
叶琼看了她一眼,“你近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