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瞳师
“晚上有时间吗?我还有三场戏,拍完我们去吃点东西?”柳知夏问。
“好,我等你。”郁菲说话时攥紧了口袋里的小纸条,那是她前两天在飞机上写的“肢体接触应对指南”。
柳知夏心情一下子好多了,不就是吃顿饭吗?她和郁菲也能吃!她还要和她吃烛光晚餐!
得到郁菲的同意,她立刻找出周姨上次给她弟相亲时订的餐厅,记下了地址。她记得郁菲那天吃了不少,应该是很喜欢那家的味道,便决定再带她去一次。
不仅如此,她还要打扮漂漂亮亮地过去,洗刷自己在那家餐厅留下的耻辱!
柳知夏回想起那天真是头皮都要炸了,瞧瞧她这个勉强算得上十八线的小明星在朋友面前都做了些什么——素颜、撑着拐杖、穿奇怪的内|衣,甚至还摔了一跤。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她必须在那家餐厅里给郁菲留下些更美好的印象和回忆。
郁菲不知道她都在想些什么,她坐在一旁翻出画本,和之前一样看着柳小姐拍戏,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充实感。
柳知夏拍完两场戏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等白玥弄好妆发、换上衣服,便开始拍她今天的第一场戏,也是柳知夏今天的最后一场戏。
这场刚好是当初蒋娜搞事的戏,柳知夏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远远看着服装与蒋娜相同的白玥,心里有点发怵。
希望白玥冷静一点,不要一个“不小心”也扑自己身上,她觉得自己的尾椎骨和踝关节韧带可能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了。
白玥早就听说过片场那天的情况,如今瞧见老老实实撑着拐杖的柳知夏,她突然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在灯光师准备的时候,她说要练习一下走位,然后三两步跑到柳知夏身边,身子一歪,作势扑向她。
在她接近自己的瞬间,柳知夏吓得头都要飞了,马上要扔下拐杖的时候,白玥却猛地顿住身子,转过头问她:“蒋娜是这样摔的吗?”
柳知夏:“……”辣鸡!幼稚鬼!有毛病!
她不知道蒋娜是不是这样摔的,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想举起拐杖打爆白玥的头。
对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离开,柳知夏牙根发痒,恨不得现在就在白玥身上发掘出什么把柄,让她以后见到自己乖乖喊一声“夏姐”。
啊,真是想想都爽。
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两个之间的小摩擦,此时,郁菲正低头描绘着柳小姐的侧影。
柳小姐今天的妆面和前几次见面不太一样,看起来和其他演员的妆面风格似乎很接近,应该是化妆师亲自为她化了妆。这是不是说明柳小姐在这个剧组不会再受什么欺负了?
郁菲瞄了眼坐在旁边的周立轩和他的助理——说起来,这个与柳小姐貌似不和的男演员今天真是安静,是不是汪采茉给了他什么警告?
可是,即使她并不了解娱乐圈,也知道周立轩现在有怎样火爆的人气。汪采茉能力虽强,但也不至于能随随便便恐吓到他吧。
难道汪采茉抓到了他的把柄?
郁菲对于这种事实在不算了解,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结果,只好作罢。
不过想到汪采茉,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应该把白玥怀疑她马甲的事情告诉她。
可是她那么喜欢白玥,如果知道对方在查自己二次元的身份,会不会不高兴?
郁菲盯着画纸上的柳小姐,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这么复杂的事怎么就找上她了呢……
直到这场戏顺利拍完,郁菲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她暂时忘掉这些令人纠结的事,起身去迎坐回轮椅的柳小姐,见她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忙问道:“你不舒服?”
“今天走得路太多了,尾巴骨有点疼。”柳知夏无所谓地摆摆手,“你在这再看一会儿,我去换衣服。”
郁菲道:“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不用,你再取取材,我自己去就行!”柳知夏说完就摇着轮椅窜出去了,速度快得惊人。郁菲扶在轮椅上的手悬在半空,眸子黯淡了几分,回到原来的地方坐了下去。
这一场是白玥和周立轩在办公室的对手戏。
郁菲第一次看白玥是她演《我好喜欢你》的片花,剧里的她清纯可爱,一举一动都像极了普通学生。后来陆陆续续在汪采茉那里看了些她的照片和宣传片,发现她的形象实在是多变,可萌可御,每个造型都有她独特的气质。
前阵子在公司见到她真人,郁菲感觉她现实里是个成熟高冷的人,并慢慢习惯了她这个样子。然而现在,当白玥投入新的角色,换了个造型,换了个背景,她瞬间变成经理身边那个有不少小聪明的女人,看似精明,实则偶尔透出些傻气。
柳小姐也是如此,上一秒还神采奕奕,下一秒却能演出一个丧里丧气的小职员,仿佛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演员真是个神奇的职业,台上的他们光芒四射,台下的他们又能找回自我。郁菲忽然升起一种对演员的敬佩之情,怪不得有那么多年轻的少男少女迷恋着这个职业,它确实是有魅力的。
她将这种微妙的心理记在本子上,一旁的手机震动两声,她扫了一眼,立刻收起本子,站起来向门口走去。
夏天的柳树不开花:我收拾好了,电梯前见~
郁菲忙大步来到电梯前,看到柳小姐时微微一愣。
她穿的是自己之前替她买来的衬衫,搭配上精致的妆容,美得仿佛在发光。
这一瞬,郁菲忽然理解了飞蛾扑火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纵然知道自己有多么弱小卑微,纵然知晓对方有多么炽热明亮、不可靠近……
她还是想接近眼前的光源,想近一点、再近一点。
柳知夏看她愣住的样子,满意地笑起来:“傻站着干什么,过来推我上电梯嘛。”
“哦……哦!”郁菲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漂亮姐姐迷惑了的愣头青傻小子,可明明自己才是年纪大的那个。
来到楼下,郁菲想起自己没有开车过来,只好叫了辆出租。她让柳小姐坐到后排,自己收起轮椅放到后备箱里,然后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副驾驶上。
让她和柳小姐一起坐在后排这种事,真是想想都脸红。
柳知夏有些不满,趴在她座位后问:“你怎么跑前面去了?”
出租车前后排中间隔着铁栏杆,柳知夏苦兮兮地抓着栏杆,看着有种说不出的辛酸。
郁菲回过头看见栏杆后的脸,忙转回头说:“我想着这样付钱方便。”
“借口,你就是不想和我坐在一起。”柳知夏继续控诉。
郁菲紧张地抓起衣角,做了几个吞咽的动作,才小心翼翼地说:“不是的。”
柳知夏看她急得耳朵都红了,觉得这种事还是要适可而止,于是往她那边凑了凑,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笑了笑,说:“好吧,那回来的时候我要和你坐在一起。”
郁菲点点头看向窗外,这才发现车子到现在还没有启动。
她疑惑地看向出租车司机,发现司机大姐也正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两位小姐,你们要么现在就把目的地告诉我,要么一起坐到后排再把目的地告诉我,好吗?”
☆、46
郁菲一脸尴尬地打开车门, 来到后排坐下。
她坐得十分规矩, 双手放在双膝上, 腰背挺直, 目视前方——比小学生还端正。
柳知夏偏过头看看她,一边乐一边给司机报了地址。
司机大姐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们一眼, 从嗓子眼里挤出个“嗯”字。
车子启动,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柳知夏这两天在家除了折磨她弟就是在网上搜索郁菲的病。虽然说度娘不能信, 信了要人命, 但是她也找不到什么更便捷的方式去了解。
她在网上看了几个心理咨询师考试题里的治疗案例, 结合郁菲的情况,倒也摸出了一点和她相处的心得。
这份心得总结起来就是——和她相处不能心急, 要循序渐进地慢慢来。
就像撬贝壳, 要让贝壳感受到自己在安全舒适的环境里,它才会自己张开双壳。
从她那次在休息室被自己唤醒后的过激反应来看,郁菲以前可能是经历过什么事, 所以才会对这种触碰感到恐惧。还有前几天那通电话,她似乎对“触碰”这件事格外敏感, 甚至会因为想主动碰碰自己而崩溃痛哭。
柳知夏心里实在有些担心这件事, 便偷偷摸摸地找了个心理医生打电话咨询。她把情况和对方说了一遍, 他说这确实可能和心理阴影有关,但因为不确定是什么类型的心理阴影,无法给出合理建议。
柳知夏就想啊,等时机到了,她得把郁菲曾经经历的事给问出来, 然后对症下药,慢慢陪她变好。可是这事儿也不是那么好办的,让别人讲述心理阴影,那不就是揭开人家伤口问问人家之前怎么受伤的吗?
纠结,太纠结了。
纠结得让人头秃。
不过柳知夏一点都不觉得烦,一想到自己能慢慢陪着郁菲变好,她心里美滋滋的。
她又偷偷瞥了眼正襟危坐的郁菲,看着她肉肉的胳膊,一阵手痒。
循序渐进这种事,自然要从以前做过的事开始。她以前揉过郁菲的胳膊,这次再从这里开始,应该没问题的吧?
只是……她要是再用上次那个“搬轮椅太累”的理由,会不会显得有点做作啊?
柳知夏深吸一口气,悄悄伸出了罪恶的小手——
做作就做作吧,她就是这样一个矫情做作的人!
然而她罪恶的小手刚伸了一半,司机猛地一个急刹车,吓得她连忙收回手扶住了把手。
人行道信号明明是红色的,旁边却突然蹿出个骑车的男孩。所幸司机反应快,一脚踩下刹车,男孩受了惊吓,摘下耳机骂咧两句跑了。
柳知夏仿佛在他身上看到自己傻缺弟弟的影子,眉头一皱,说了一句:“这也太不对自己和别人的生命财产安全负责了。”
不止如此,还破坏了她暗搓搓的揉捏计划!
司机吓得不轻,也跟着吐槽了几句。郁菲看着和司机聊得兴致勃勃的柳小姐,默默垂下了头。
她要是也能这样和柳小姐聊天就好了。
她正胡思乱想着,冷不丁胳膊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吓得她向旁边一缩。
柳知夏扶住她的手臂,一脸关切地看着她问:“菲菲,你刚刚有没有吓到?”
说完,柳知夏在心里疯狂给自己点赞,她真是太机智了,突然就想到了这么个绝佳的揩油理由!
郁菲已经从最初的惊吓状态转到了紧张害羞的状态,她大脑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偏偏她现在又没办法从口袋里取之前画的笔记小纸条。
柳小姐的手很温暖,贴在吹着空调的皮肤上有种说不出的舒服。郁菲很羞耻地想更靠近她一些,抿了抿唇,她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谢谢……”
“那就好。”柳知夏笑眯眯地在她手臂上揉了两下,然后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讲道理,她真的好想继续揉下去啊。
或者说——其实她很想把整只郁菲放进怀里揉!
柳知夏一边吐槽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可耻,一边思考这件事需要多久才能顺利实现。
哎,这人啊,就是不能给甜头,尝到一点甜头,就恨不得吃下整块糖;吃到一块糖,又虎视眈眈地盯上一整袋巧克力。
真是罪恶的人之本性啊!
车子转了个弯,柳知夏停止了思考人性这种适合放在睡前的事情,转而和郁菲说起了一会儿吃饭的事。
“话说,你刚才没发现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吗?”她凑过去问。
郁菲刚才满脑袋都是和柳小姐坐在一起的紧张,根本没听清她和司机说了什么,便摇了摇头。
“正好,待会儿算是给你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