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袒貂裘
她自己也禁不住思索起来这个问题,片刻后,她有些艰难而缓慢地道:“母后,儿臣实在,实在是说不清楚……”
慕容清一直在细细观察着她的反应,早看见她神色间涌出的那抹羞赧,而提到林燕然时她眼神更是情不自禁地变软了,女儿长这么大,可从未对哪个外人流露出这样羞涩的小女儿神态。
她心里吃了一惊,立刻明白自己女儿正面临着情感上至关重要的抉择时刻,面上却不动声色,细声道:“明月,你说不清楚,母后便也不逼你说,素来我们坤泽挑选夫婿妻郎,最是紧要,决急不得,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认清一个人的真面目,是需要耐心和时间的考验的,当初母后若是能耐心谨慎一些,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凄惨地步。”
说到这里,眼角不自觉又湿润了,有琴明月忙抱住她臂膀:“母后,儿臣如今归来,必定保你无恙,过去的事,请不要再想了。”
慕容清接下她手里的帕子擦干眼角,道:“母后自己识人不明,情爱一途无有经验可传授给你,唯有一条,你当谨记。”
有琴明月立刻正襟危坐:“请母后教诲。”
慕容清道:“明月,母后实是盼着你幸福,被人珍之惜之,所以母后决不是要你断情绝爱,而是你的真心绝对不可以轻易交出去,一旦交出去,满盘皆输,便算是对方先交出真心,你也要谨之慎之,再三辨别真伪,断断不可将自己的心一股脑掏出去,那时你便什么都由不得自己了!你已经承受了父母离心之苦,兄弟阋墙之祸,又受颠沛流离之罪,母后实在不忍心你再受情伤之痛,更不愿意你遇到个和你父皇一样的狼心狗肺之人,你明白母后的这份心吗?”
这番话重之又重,饱含着慕容清深重的慈母之爱,也饱含了她识人不明遇人不淑的深切悔恨。
有琴明月点头,郑重地答应了下来:“母后,儿臣谨记。”
可是说完,她就情不自禁想到了林燕然,想到了在门口时她扯着自己的衣袖央求自己,帮她说说好话,她忍不住低声道:“母后,儿臣觉得燕然不是那样的人。”
第071章
这句话一出,慕容清心里又是一惊。
女儿这句话分明是在维护林燕然,她是过来人,太明白这种情窦初开的时刻,朦朦胧胧的喜欢,虽不明心意,却在言行上不自觉偏向那个人的感觉。
她不由地又一次认真地、仔细地凝视着自己的女儿。
这是她的珍宝,她唯一的心肝宝贝,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人和事及得上她的一根头发丝。
若是她受到了伤害,比她自己受伤害还要痛苦一百倍。
女儿落难那些天,她苦苦煎熬,夜夜噩梦,以为自己要差点失去她,她无数次向上天祈祷,若是能让女儿活着出现在她面前,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保她平安!
如今她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安然无恙,她心里无比庆幸,又欣喜若狂,这样的时刻,她又如何忍心和她起争执呢?
所以她没有就此说任何话,而是温柔地看着她,扯住她一只手,握在自己手里细细摩挲,眼神里的慈爱像是流水一样淌出来,柔声说道:“我儿,你久未在母后膝下承欢,母后也久未与你梳发,今日便为我儿盘个漂亮的发髻吧?”
“好,儿臣最喜欢母后盘的发髻了。”有琴明月也满心都是眷恋,立刻乖乖坐正身体,背过身去等着。
慕容清见她这幅乖乖模样,依稀如儿时那般乖巧,又暗自红了眼圈,她站起身来,将她发髻解开,又似不经意牵扯她的衣领,立时瞧见那衣领下的腺体。
这一瞧之下,整个人如遭雷击,只见那红艳的腺体柔顺合拢着,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稚嫩蓓蕾,只是腺体上却残留着几个牙印,明显是不久前才咬下的,如今尚未长好。
她心脏顿如被怪兽巨爪攥捏,痛的几欲窒息,眼泪也是撒撒而落,似一颗颗豆大雨滴砸在有琴明月衣领下的肌肤上。
烫人的温度将有琴明月惊的失措,慌忙转过身来,瞧见自己母后泪流满面,神情悲戚若绝,她立刻知道她是看见了腺体之故。
心中又慌又怕,又夹杂着不安,只能慌乱拥住她,泪水跟着也落下来,她垂泪道:“母后,是儿臣不孝,儿臣流落在外,有违你往日教诲。”
慕容清的手颤抖着抬起,摸在了她发顶,声音悲戚的无以言表。
“如何能怪你?你小小年纪便遭诸多变故,一切皆怪母后无能,是母后连累你委身一乡民……”
有琴明月这才知她误会,忙仰脸道:“母后,儿臣并未失身……”
慕容清慌忙将她托起来,急问道:“那你腺体上的咬痕是何故?”
有琴明月正要答,眼底忽然涌出一抹浓郁的羞涩,垂下头去,低声道:“母后,儿臣落难时信息素爆发,只能求助于她,那咬痕……只是临时标记。”
慕容清猛地松了一口气,又将她脸捧起来,焦急问道:“我儿,她可有对你无礼,可有言语戏弄,可有行为轻挑,可有对你不尊不敬,可有趁你虚弱时欺负你?”
有琴明月这次认真看着她,答道:“母后,她对儿臣很好,以上诸般,皆未曾有过。”
慕容清却有点不信,自己女儿有多美她作为母亲最清楚不过,何况女儿出生便是顶级坤泽,又身怀奇香,这样的体质对于乾元来说,莫过于致命的吸引。
谁人又能忍住这样的诱惑?
她忽然伸出手去,在她脖颈间摸索,果然找出了那只小小的锦囊,不由地又松了一口气,只是旋即便暗生疑窦。
“我儿,你佩戴此药丸,怎会爆发信息素,莫不是她故意为之令你不得不和她亲近?”
有琴明月眼神顿生涟漪,暗想之前那个人渣确实是这般打算,可若是说出来,定然要叫母后误会她,思来想去,她决定隐去此事,凑到她耳边,极低声音道:“母后,儿臣晋升了,儿臣如今是极品坤泽。”
慕容清猛地一颤,接着全身僵住,浑似被点了穴。
好一会儿,她才动了动,捧住有琴明月脸庞定定瞧着她,嘴唇颤抖着不敢说出话来,可是眼神里尽是不敢置信、震惊、错愕还有深深的害怕。
有琴明月对她轻轻点头,给与确认。
慕容清这才从极大的惊愕中苏醒,错愕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有琴明月拉着她坐下,对她讲起其中经过,又说了林燕然药道天分和作坊的事。
慕容清却更关心她日后的安全,忧心忡忡道:“我儿,你晋升到极品坤泽,于你是利是弊?”
有琴明月道:“儿臣感觉到,晋升极品坤泽后,可以自由控制是否被人永久标记,若是我不愿,没人能标记我。”
她还有一点没说,晋升极品坤泽后,若是她不愿意,便连她的信息素气味和天生奇香,也可控制着不散发出去,甚至还可以控制释放的范围远近。
慕容清又惊又喜:“当真?”
有琴明月肯定点头:“是,所以请母后放心。”
慕容清略略放心。
坤泽一旦被人永久标记,便如在脖子上套了个绳索,一生一世要受人所制,身心都不得自由。
她识人不明身陷囹圄,唯一庆幸之事便是遵从了母亲教诲,迟迟没让有琴曜那个败类永久标记。
她仍是担心问道:“极品坤泽世所罕见,信息素爆发也必定异于常人,若是你再爆发信息素可如何是好?”
有琴明月轻声道:“母后不必担心,儿臣已同她达成交易,她愿意助儿臣。”
慕容清马上问道:“那她所图什么?”
有琴明月立时怔住,她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却不及细思,随口寻了个理由:“她爱财吧。”
慕容清意味深长地道:“我儿,母后赠她发簪时,你可是亲口说过她不图利。”
有琴明月的脸色倏地红了,有些不自在地偏开脸去:“母后……儿臣那是托词。”
慕容清对她疼惜之至,便也不再逼她,站起身来为她盘发。
一时之间,母女俱都无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少倾,发髻盘好,慕容清拉着她坐下,痴痴看了她许久,看的有琴明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心里甚至害怕这样温柔慈爱的凝视是个梦,便笑道:“母后,儿臣会想办法时常来看望你,你不必一次看个够。”
慕容清却仍是痴痴看着她,又握着她的手,将她扯进怀里,开始摩挲着她的脸庞,她的眉眼,她的秀发,而后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问道:“明月,你这次归来,可去拜见你外祖了?”
有琴明月感受着母亲温柔的抚摸,心头一派柔软,答道:“昨日归来便被父皇召见,出来时已是天黑,今日又赶上宫宴,尚未来得及。”
慕容清连声道:“好好好。”
她连说了三个好字,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一颗一颗砸在有琴明月的头发上,有琴明月立时感觉到,惊慌失色:“母后?”
慕容清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不容她动弹,仍是柔声道:“傻孩子,母后不是难过,是见到你太开心而落泪,你让母后多抱一会儿好不好?”
有琴明月如何不愿意?她做梦都盼着和母亲重逢,如今还能被她抱在怀里,温柔的摩挲,软语呵护,她感觉像是在梦中一样。
慕容清一边摩挲着她的秀发,一边掉泪,而后将她的脸庞按入自己颈窝里,同她贴面依偎着。
这时,有琴明月忽然听见自己母后对着自己的耳朵,发出了极其轻微的,低到仅能贴耳听见的话。
她身体颤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抹震惊,而后很快恢复平静。
这是母后上辈子没对她说过的事。
她心中起了重重疑虑,却又隐约间明白了许多此前想不明白的事。
莫非是林燕然的变化,改变了自己这一世的经历?
这个猜测,让她的心忽然变得沉甸甸的。
因为经历一旦改变,就意味着她将会失去很多先机。
林燕然一直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等到有琴明月出来,她看见她红着的眼圈,还有泪痕未干的睫毛,心顿时疼了起来,连忙迎上去道:“娘子,你平安归来,又能和母后相见,别伤心了好不好,母后受到苛待,身体急需寻医问诊,我明日起每天来为母后把脉,你看如何?”
有琴明月立时听明白她的意思。
有琴曜绝不会准许自己天天来看望母后,但是林燕然打着封谷弟子的名义来为母后看诊,却是有可能的。
她心头正在为和母后即将分别而难过,乍闻此话,真个如雪中送炭般熨帖,心里那份悲戚立刻被暖的冰消溶解,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暗暗感动,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轻轻点了点头。
林燕然立刻拉着她走到慕容清面前,拜别道:“母后,你如今受了这番苛待,此事定然不能善罢甘休,明日起儿臣会亲自来为母后看诊,还请母后恩准。”
慕容清也是七窍玲珑心,立刻听懂她意思,闻言颔首:“你一片孝心,母后高兴还来不及,如何忍心拒绝?”
“多谢母后给儿臣尽孝的机会,儿臣今儿先和明月家去,明儿再来看望母后。”
慕容清送她们一直到二门外,她不住催促她们走,自己却痴痴站在门口舍不得离去,有琴明月被林燕然牵着,一次又一次地驻足回首,林燕然也随着她停下来,陪着她回头望去。
直到二人走的不见影了,慕容清仍是痴痴望着那条偏僻幽深的宫道。
嬷嬷上前来劝慰道:“娘娘,回屋吧。”
慕容清恍若未闻,好一会儿,单薄的身躯才动弹了一下,回神道:“我的明月长大了……”
嬷嬷和青鸾闻言,俱都潸然泪下,琉璃从外笑着归来:“娘娘,林郎君今儿那番闹腾可真管用,咱们的饭菜全都换成好吃的啦,之前被克扣的那些例份也都补了回来……你们,怎么哭了?”
林燕然和有琴明月走到宫门口,忽然道:“娘子,我还有件事,得交代一声。”
说着便让跟在身后的小太监去喊洪宝,小太监不敢拒绝,连忙跑去。
过了会儿,洪宝匆匆赶来,跑出一额头的汗。
洪宝是大太监,整座皇宫的宫女太监都受着他的管辖,可以说在皇宫内拥有生杀予夺大权。
现在却被她呼来喝去,还不敢有所不满。
他陪着笑见礼,然后小心翼翼地道:“林郎君,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林燕然也不和他客气,直言了当道:“洪公公,这皇宫大院自有皇宫大院的规矩,有什么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你的法眼,我便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我下次来得知我母后的饭菜仍然有问题,那屋子内的桌子椅子仍是缺胳膊断腿,各种份例仍是缺斤短两,我少不得要请你吃一顿长绿毛的馊饭,再请你坐一坐三条腿的椅子。”
洪宝一听这话赶紧道:“殿下和林郎君请放心,此事皆是老奴一时失察所致,如今老奴已经吩咐了各房各处,谁敢再对皇后娘娘不敬,莫说陛下那里,便是老奴也要先将他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林燕然颇为满意,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千两银票塞去。
“洪公公真是个利落人,不错,这点见面礼,务请笑纳。”
洪宝连忙推拒,林燕然东瞅西瞅,而后神秘兮兮地道:“放心,我观察了周围,无人看见,便算父皇发现,也不会穷到没收你这点银子。”
洪宝顿时如捧着个火炭,又烫手又不敢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