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袒貂裘
柳蓁蓁收拾好药囊出去了。
她走到床边瞧去,林燕然左边肩胛骨那里的衣裳都被剪开了,露出肩头和一片裸露的胸膛。
柳蓁蓁做事很细致,不止擦干净了她皮肤上的血渍,还将周围的衣裳都剪掉了,然后从背后绕过,缠上了一层雪白的纱布。
连被子也给她盖好了。
她眉心又蹙紧了些,总觉得那被子盖的很不顺眼。
遂俯下身,将被子轻轻掀开,从头到脚重新盖住,又重新掖好边角。
这才放下鲛纱帐,走到桌边坐下,招来暗星。
“沈琴心多久到?”
“属下先行赶回,沈少傅还有三日可到。”
“云琅那边什么情况?”
“云将军被陛下召回了京师,若是他发现沈少傅不在府中,很可能猜到殿下已有下落。”
云琅有勇有谋,谋略过人,其实是员不错的大将,只可惜,是个叛徒。
有琴明月忽然想到,若是一直瞒着云琅,他很可能察觉异常,反叛的更早,不如趁着他还能用的时候,榨干价值。
他出身云家,属于老牌世家之一,利用云家可以打探到不少世家的秘密。
如此一来,既可以利用云琅的剩余价值,又可以用这些情报双向试探,情报是真的,自己赚了,情报是假的,云琅已叛。
她立刻道:“给云将军安排个任务,让他去搜集朝中大臣的情报。”
“是。”
“说说宫中的布置?”
“属下已经安排了一批忠实可靠的人选,等暗影的黄金送过去,各项计划马上可以实施,届时宫中的人脉网可以全面铺开,而我们的密报网也可以同步启动。”
“大将军那边有消息吗?”
暗星犹豫了下:“有。”
“说。”
“大将军说,后宫之事,外臣不得干预,请公主谨言慎行,勿要再触怒陛下。”
果然,还是和前世一样,自己以为会是最后依靠的舅舅,才是真正的绝情。
这句话甚至没有提到他的亲妹妹自己的母后一个字!
不愧是能做到大将军的人。
够自私,够心狠!
有琴明月的眸底阴鸷汹涌,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冷冽骇人的气息。
暗星浑身一凛,连忙道:“大将军给了一队五百人的兵马,说是交给殿下保护自身安危。”
有琴明月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慕容海手握二十万大军,却只给自己五百人。
可笑吗?这就是自己的亲舅舅,所有人都以为会是自己最大底牌的靠山。
上辈子她一气之下,并未接受这五百人。
不过这次,她心态不一样了。
“收下,全部打散,交给密探组掌管,当替死鬼,宁愿他们死绝,不可折损孤一人。”
暗星心头一颤,连忙低下头去:“是!”
暗星走后,她站起来走到床边,面无表情地瞧着林燕然昏睡的容颜。
林燕然,你最好,不要像这些人一样,让孤失望,不然……
她眼底闪过一抹狠厉,阴鸷的眼神像是利剑一样盯在那张脸上。
林燕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房间一灯如豆,有琴明月手把书卷,坐在桌前。
听见动静,她立刻来卷起了纱帐,朝她瞧了过来。
“醒了?”
那双眸子沉静似水,看不出任何情绪,定定地看着自己。
林燕然呆了呆,慢慢想起昏迷前的种种,她脱口道:“明月,刺客死了吗?”
有琴明月眸光倏深,盯了她一息,才缓声道:“放心,都死了。”
林燕然松了口气,赶忙又问:“那你的侍卫都回来了吧?”
这句话令有琴明月眼底生出了一抹玩味,她问道:“我侍卫不在,你害怕?”
林燕然没得到肯定答复,小眼神缩了缩,怂怂地道:“怕肯定是怕的,毕竟太危险了,也太疼了。”
有琴明月眼底玩味更浓了些,却没再逗她,说道:“你不必怕,昨日只是情况特殊,以后不会了。”
林燕然又松了口气,开始挣扎着要坐起来。
有琴明月俯身过去,托住了她后背,她不敢大动作,林燕然也不敢大动作,两人便跟两只蜗牛似的慢慢蠕动着起身。
林燕然动了一下就喘息了起来,疼的直冒冷汗,她停下来喘了口气,又咬牙往上拱动。
有琴明月的手掌一直托着她的背,纤细修长的手,紧紧贴着后心那里,林燕然浑身都使不上力气,身体便都压着那只手,那只手努力托着,感觉像是快要支撑不住的样子,却一直抵着自己的背。
等到她终于坐起身,发现不止自己出汗了,有琴明月的鼻尖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乌黑的秀发像是流水般垂满她肩头,美丽的脸庞微微低下来,被秀发掩映出几分罕见的娴静模样。
她心里有些暖,忍不住伸出那只还能动的手去帮她撩开了头发。
“我坐好了。”
有琴明月收了手,又给她塞了个枕头,这才直起身来:“饿吗?”
林燕然就是被饿醒的,闻言赶紧点头:“饿饿饿。”
有琴明月走出去叫了一声,王首春马上应了,她从工地回来后得知林燕然遇刺,也很是担心,来看了两次,陪着守到现在。
不多会儿,王首春便将热好的饭菜送了进来。
有琴明月看了看餐盘,又看了看林燕然缠着纱布的肩膀,吩咐道:“王姑娘你去把那张小桌子搬来。”
王首春连忙去搬来小桌子。
有琴明月去将林燕然身上的被褥拢了拢,吩咐道:“放在床上。”
王首春立刻领会,将那个小桌子摆在林燕然的面前,又端来餐盘放在上面。
她微微一笑:“主母真是秀外慧中,如此一来,郎君吃饭便方便多了。”
林燕然心底也正感叹呢,这不就是后世病床上的可移动餐桌嘛。
反派果然是反派,就是比普通人脑子好使。
她佩服地看了有琴明月一眼,开始吃饭。
有琴明月又给她倒了一杯水,还没放下就被她接去了,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了。
“渴坏了。”她冲她笑了一笑,又去干饭。
幸好伤的是左肩胛骨那里,右手吃饭无碍。
她真的是饿坏了,今天一整天,就吃了中午那顿,还因为舌尖受伤,没吃太饱,后来遇刺受伤,身体处于极端消耗中,这时只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她吃的很大口,却并不憨相,反而让人感觉很香。
有琴明月看了一眼,忍不住问道:“饭菜够吗?”
林燕然腮帮子涨的鼓囊囊,答她:“够。”
这时王首春掀开帘子问道:“主母,要我去叫来柳大夫再给郎君看看吗?”
有琴明月颔首:“去叫吧。”
林燕然鼓着腮帮子问:“是柳大夫给我包扎的吗?”
有琴明月:“嗯。”
林燕然低头瞧了瞧肩膀上的纱布:“手法还不错。”
有琴明月没再说话。
柳蓁蓁赶来时还在打哈欠,满脸困倦,进来瞧见林燕然吃的很是香甜,便道:“林燕然,你这都活蹦乱跳了,还喊我来干嘛?好好躺着养伤便是。”
林燕然没好气道:“柳大夫,我现在可是伤患,你怎么能不顾我死活呢,万一半夜我出点啥事怎么办?”
“呸呸呸。”柳蓁蓁啐了一口。
既然来了,她还是老老实实给她检查起来。
不过看她能吃能喝还能动,便存了份使坏的心思。
“张嘴,伸舌头。”
林燕然连忙将饭菜吞下去,又喝了口水漱口,这才张开嘴巴给她瞧。
柳蓁蓁瞅了一眼,道:“你舌头还没好呢,吃饭不疼吗?”
林燕然无奈道:“我饿啊,饿的烧心烧肺的。”
柳蓁蓁听得好笑,又命令她:“手伸出来我把把脉。”
林燕然将右手腕伸到她面前,她搭了两根手指上去,仔细听了会儿,道:“脉搏平稳,毒应该是解了。”
林燕然急道:“你可是大夫,说话可不能模棱两可,这人命关天的,你得肯定,肯定语气懂吗?”
柳蓁蓁其实笃定她没事了,这时闻言有被气到,翻了个白眼道:“行行行,本大医师便给你好好瞧瞧。”
于是伸出两根指头,往纱布包扎的地方轻轻摸索,林燕然紧张道:“轻点,轻点。”
柳蓁蓁忽地抬起一根指头,往下轻轻一压。
林燕然顿时哎呀一声,抽了口冷气,眉毛皱成了一团。
“柳大夫,你别乱按了,我快要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