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女帝拯救中 第113章

作者:杨尘微 标签: 宫廷侯爵 朝堂 成长 冰山 GL百合

“萧女医说,太后的丰腴和康健是药养护出来的,表面瞧着是实的,内里亏损得厉害。”

“用药养护出来的?”秦玅观蹙眉,“从前怎么没听过奏报。”

“回陛下话,江太医自庆熙八年起便在颐宁宫当值,太后未染过重病,旁人自然不会插手。”方汀递上抄来的脉案交给秦玅观,“奴婢叫人取了庆熙年间和崇宁四年前的几段,萧女医瞧过了,说是与如今的沉疴不符。”

秦玅观抓住了关键,低低道:“萧女医的意思是,太后此病是用药导致的?”

方汀抬眸,但未敢应声。

秦玅观粗略翻了翻摘下来的脉案,心中有了猜测。

后宫女子用药,多是为了养颜及生育。

她们可能自小被家族尊长教导如何维持夫纲,入了宫又为教引嬷嬷所规训,将自己的人生系于皇帝一人,成为了彻头彻尾的物件,被权力裹挟着去争斗,最后隐入深宫。

“奴婢入宫久了,也曾听说过一些秘辛。”方汀顿了顿道,“这宫中未曾诞育子嗣的,品阶较低的后妃,在君王死后大多是要殉葬的。侥幸保全性命,也需遁入空门,为先帝祈福。”

庆熙朝与裴太后一同入宫的后妃,有二三十人,时至今日,仍在人世的,不过三四人而已。

蒙尘的记忆恢复了,秦玅观脑海里闪过数道模糊的面容,仔细回忆时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们似乎成了梦中的幻影,留于世间的只有几道残败灰暗的画面,最终随着生者的老去,化作尘埃飘散。

“后宫中的女子囿于宫墙下,抬头瞧见的只有四四方方的天,为了家族荣耀,为了父兄的前程争着后位,用药养颜或是生育,已是轻的了”

秦玅观听得心中发闷,良久才道:“朕记得,太后的父兄,也是在她诞育妙姝后才步步高升的——”

“若真是如此,太后她这一路走来,也是不易。”

“哪有容易的呢?”方汀笑容无奈,眼角爬满细碎的皱纹。

“陛下,您是大齐开国来的第一位女帝,这放在前朝也是极为少见的。您是女子,自然懂得女子的苦楚。”方汀躬身,思忖了许久才道,“奴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同他们是不一样的。在奴婢眼中,您就是千古第一圣君。”

未做成实事,绝不谈功绩。秦玅观一直秉持着这样的信念。

她不爱听方汀的后半句话,只道:“太后这病还会有好转吗。”

“萧女医说,经年累月,亏损了根基,也是妙手难回了。但此番也不至于危及性命,好生将养着便可。”方汀答。

秦玅观微颔首:“叫太医院仔细照看着。”

*

“仔细着点,不得踩着田地!”

马队疾行,穿过田野。唐笙收束了队伍,摆成一字长蛇阵,以免践踏到田里的麦穗。

再过半月便要收割小麦了,此处是灾疫下存留不多的良田,麦苗长势喜人,颇有丰收之望。

唐笙下马,徒步穿过窄小的田垄,来到不远处的村镇。

村口石磨旁的老叟一见到她,便颤颤巍巍地起身,想要回去叫人。

唐笙扶住人,笑意温和:“老人家,我能讨口水喝么?”

老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告诉唐笙,他耳背。

片刻后,不远处的矮房,有一妇人推门出来。

老妇人眼前一亮:“您是唐大人?”

唐笙回望随从,有些发懵。

老妇人擦净沾着水渍的双手,欢喜道:“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辽东新来的唐大人是个女子,模样俊俏个头又高,总是牵马走在田垄边!”

“我是过路客商,特来讨口水喝。”唐笙耳畔发热,面上倒是一派冷静。

“您真不是唐大人?”妇人略感失望,又试探着问了一遍。

唐笙摇头:“不是。如今走商路的女子愈发来愈多了,您见着我到也不奇怪。”

妇人叹了口气,回屋内取了两碗水来,一碗递给她,一碗递给唐笙的属官。

“若是唐大人来了就好了——”

“这唐大人可是新上任的辽东总督?”唐笙是装傻充愣的好手,演得十分逼真,“听说她在辽东推行新政,不知成效如何了。”

“别的不知,只知道她去过的地方,都称颂她呢!我们可是日日盼她来呀!”

第103章

说到这, 老妇人再次确认了遍:“你真不是唐大人?”

唐笙面不改色:“不是。您见过哪个大官像我这般的?”

老妇人觉得她说得有理,她活了六十来年了,除了执掌祭祀乐舞的没见过任何女官, 更别说像唐笙这般年轻的官员了。

“说的也是,能到那位置的——”老太太竖起指头, 点了点天, “年岁都同我差不多了罢!”

“正是如此啊。”唐笙附和。

妇人端来矮凳请唐笙坐下,随从散开了,一行人沿着屋檐坐成一溜,庄稼人那样远眺拂动的麦浪。

唐笙是从临近乡镇过来的,靴沿沾好些泥巴, 吹了会风便干了。她穿着浆洗过的粗布袍,双手掩于衣袖下,因长久奔走,唇瓣干涩起皮,出了面容白净青涩了些, 别处真与隆重打扮后,出远门的庄稼人无异了。

村镇少见生人, 唐笙的到来吸引了好些人的注意, 不一会,檐下便聚集了好些人。

“都说这新政好,也不知真好还是假好。”唐笙喃喃道,“若是真好, 也不知何时能推行到我们那儿。”

“只要能余下粮,都是好的。”老妇人怅然, 瞧了眼拍烟杆的老伴,“若不是今年免交了税赋, 我们也活不到今日了。”

大灾之年,家中的“无能人”便成了累赘。唐笙这一路走来听了不少事,典儿卖女,遗弃家中亲属,都是不久前真实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

捧着饭碗的人高声道:“嘿呀!不分田说什么都是空的,借官府的钱不是借吗,怎么会白给!到期了恐怕连通融都没有,逼得你当过冬棉褥还债!”

话音刚落,周围人哄笑起来。

“胡老三,你那棉被生蛆了罢,送给当铺,掌柜的都不愿要!”

“新官上任三把火,说实在的,来了新官紧盯着下边的,这几日县衙里确实没人来拍门收税了,从前呐,可是过桥都得收钱的!”

他们聊得热闹,唐笙垂首同佝偻着的老妇人说话。

“田里麦苗长势喜人,不日便要丰收了,到时候就会好过很多了吧?”唐笙瞧着妇人一直凝望着的那片土地,问道。

“那是租的张老太爷家的,交了租,还清了债,到手的也不知能吃几日。”老妇人叹气,“能过一日便是一日吧。”

唐笙凝神:“你们一点土地也没有么?”

听着摇头,唐笙喉头滑动,心头一阵酸涩。

说话间,耳畔传来敲锣打鼓声,最初唐笙还以为自己是幻听,后来众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一处,她定睛去瞧见,果然瞧见了接亲的队伍。

“这是张老爷的第九房了吧?”好事者竖起小指,在众人面前晃了晃,“那老匹夫一把年纪了,能成事吗?”

语毕,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他可是大地主,我要是有他那么多田地,就是养十九房也不为过哇!”

“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个几斤几两——”

“不过那刘三家的女儿嫁了他,后半辈子也算衣食无忧了。”

“妾室而已,抬进房不就完了,何必如此张扬?”

“张扬给人瞧啊,你驴脑啊。反正钱多了没处去,给咱们瞧瞧什么叫排场。”

“可不是,他家喂狗都用细粮哩。见人来还多添些肉汤!”

“刘三嫁这个女儿,少说也得了三十两银子!三十两啊!”

“这样好的福气,刘三家的闺女还闹着要绝食,真是不知好歹。换做是我,早就颠颠送上门了!”

“你若是个女的,生得也是歪瓜裂枣,谁瞧得上啊!”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

唐笙静静听着,眉头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

队伍绕过田垄,往大路上来,唐笙回神时,檐下的农户早早就围了上去,争抢那领头的仪倌散下的零嘴小食。

那一把炒米糖将方才还笑容和乐的农户变为了争食的恶狗,仪倌间隔着抛洒,乐此不疲。

老头和妇人腿脚不便,便没上前争抢。

不知为何,唐笙在一片哄闹中,听到了尖细的哭声。

她问向身旁人,老妪只是摇头,说自个听不太清。唐笙的属官倒是点头,说听到了孩童的哭声。

“镇婴塔传来的罢。”抢着米糖的胡老三炫耀似的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嘴里。

旁人应道:“不过新律出来了,丢婴儿的少了好些,这是谁啊,敢白日丢?”

“王家不是刚得了女婴,这都第五个了,吃不上饭了。瞧见你们这些过路的客商,故意丢给你们听呢。”胡老三说得含混,米糖喷出点碎屑漂浮半空,他忙用手挡住,生怕漏掉一点。

“话也不能说得那样满,万一不是呢?”

寥寥数语,压得唐笙喝不下水了。

她搁下破了口的水碗,碗底压着张折叠好的银票,这才起身。

“多有叨扰。”唐笙朝老妪行礼,领着随从离去。

她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往过来时匆匆瞧见的小塔的方向前行。

唐笙原先将小塔当作了供奉仙灵,祈祷丰收,庇佑百姓不遭灾疫的小庙,从未联想到,这小小一座塔,竟饱含着如此深重的恶念。

镇婴——婴儿本是极其脆弱需要呵护的一类人,何必要镇呢?

取这个“镇”字,无非是将被人害死的婴儿也当作了恶灵。但真正恶的,又是谁呢。

随从里有当地官差,同唐笙讲起了这镇婴塔的来历。

起初这塔只有有坟包大小,尸首积累多了,便有婴儿能爬出来了。这塔便越建越高,到后来为了避免瘴气有新建了焚化炉。

“都是女婴么。”唐笙脑海里浮现了烈火燃烧的血腥画面,轻叹息,打断了官差的话。

“也不全是,还有些天生残障的。”官差道,“死的婴孩多了,此地便有些……怪异了。”

临近镇婴塔,官差说话内敛了许多:“说是夜里总能听得啼哭,路上飘着孩童。乡绅出钱做了法事,超度了亡灵,这才好转了许多。”

斑驳的石塔布满烈火灼烧的黑痕,不过一个成人的高度而已,马背上的唐笙甚至需要俯瞰它,可它确确实实成了许多孩童无法攀出的樊笼。

尖细的哭声显出了沙哑,塔边被褥包裹着的婴儿哭得力竭,音调断断续续的。

上一篇:太后难撩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