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尘微
“你说等我回来就成亲,就入洞房,你忘了?你亲口答应了!”
方清露伸长了脖颈,面上红得快要滴血了,因为羞愤,下意识使出些温和的招式来拾起自己的主导权。
林朝洛巧妙化解,左手托住她的腰身,仗着身量优势将她扛到肩上。
挣扎不过一瞬,方清露在欣喜与羞愤间选择了遮住了面颊。林朝洛察觉到她的动作,反倒将人放下了。
“又怎么了?”
“逗方大人玩儿呢。”
方清露的羞全化作了愤,劈手砸在她的肩上。
林朝洛也不躲,躬身探上前,指尖点着自己的面颊。
“没人。”她小声说。
方清露的面色变了又变,掌心拍在了她的面颊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第218章
方清露下手不重, 林朝洛摸着脸颊,委屈道:“我哪里是要吃巴掌?”
“凑上来不就是叫我动手么?”方清露拍完人,心情大好, 笑盈盈道。
林朝洛眼底满是笑意,动了动唇瓣, 吐出三个字。
方清露心怦怦跳, 环顾四周,还是没拉下脸。
“先用膳。”
她推直人,从垂首到仰头,揪着林朝洛未挂彩的那只手就走。
“欸欸欸,不是拉着走吗, 怎么还掐人呢!”林朝洛歪着脑袋直吸气。
“闭嘴!”
……
“沈大人,您要的文书都在这了。”差役双手托着东西,恭敬呈上。
“搁这。”沈长卿卷着书,手腕落下,用书册抵了抵桌案。
差役照做了, 瞧见她还开着窗,便出声提醒:“大人, 风雪大了, 要阖窗么?”
沈长卿抬眸,透过虚掩着的窗弦看到了铺满白雪的庭院。
“放着罢,你下去罢。”
门被掩上了,沈长卿搁下书卷行至床边, 眺望雪景。
半月前,执一奔赴蕃西, 就是在此处与她作别的。那时院中的红梅还是含苞欲放,如今已然怒放。
那时, 她拢过借给道坤穿着的裘衣,小指悄悄抚平她内衬交领的褶皱,这细微的动作,不知执一是否觉察。
沈长卿探出指尖触碰窗外的飘雪,凉风吹动了宽大的袖袍。
凝神赏了片刻的梅花,沈长卿阖上窗,目送映在窗纸上的身影渐行渐远。
屋内炭火正旺,沈长卿取下小壶中温着的药,倒入瓷碗。
褐色的药液缓缓流淌,声响近似涓涓细流。沈长卿眸色暗淡了些,回想起临行前执一叮嘱她好好喝药的话。
这药是执一调配的,屋内的这尊暖炉与炭桌也是她搬来的,原是为了同她一道品茶而设,如今却只剩她一人了。
沈长卿忽然有些怀念执一搜集干净雪水,同她一道品茗的时光了。
“这木头桩子……”沈长卿饮着药,苦涩在舌尖蔓延。
执一事事细心,文可忖度天下大事,武可一剑敌万军,唯独在情之事上驽钝不堪。
想到这,沈长卿的眼眸更灰蒙了——这样聪慧的人,到底是真笨拙还是装聋作哑,她也不得而知了。
瓷锅烧得太久手柄发了烫,沈长卿指尖一热,倏地回神。
院中忽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沈长卿回眸,听到奔回头的差役立在檐下说:
“沈大人,道长回来了!”
白瓷碗落在了小壶边,月白色的袍角刮过交椅,向门外翩跹。
彼时执一已至院中,正同牵马小厮说着话,见着来者,神情一僵。
隔着漫天风雪,沈长卿透过冬日傍晚的冷蓝凝望着她。
“沈大人。”执一低声唤道。
沈长卿缓步上前,发梢与眉梢都沾染了白雪。
“回来了。”她道,“路上还算顺遂么?”
执一温和地笑着,解下马背上的包袱抱在怀中。
茸茸的裘衣领扫着她的面颊,眉间染雪的仙人在此刻也有了人间烟火气。
双手捧至半空,执一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收了回头,引着她到檐下去。
热浪铺面,暖洋洋的气息惹得冻久了的执一微微眯眼。
“在温药?”执一放下包袱,看向炭炉。
“道长鼻子这般灵?”沈长卿托了把她怀中的东西,面容僵了僵。
“蕃西隔壁长出的木料说是个顶个好,那琴也该是顶好的。”执一解开古琴上的布料,展露出全貌,“路上见着个匠人,便请他赶制了。”
沈长卿抚着琴弦,移不开眼了,她拨了两下听声响,悠扬苍茫的声调令她鼻尖泛酸。
“还有这个。”执一取出怀中的荷包,露出个透明的圆圈来,“京中有西洋来的商人,说此物可医眼疾,你试试?”
“这是单照。”沈长卿接过她小心翼翼护着的东西,两指捻着,送到她的眼眶边。
执一瞧着眼睛不太舒适,却没有拂了的亲近,反倒凑近了观望。
“西洋人眼窝深,就这样卡着就不会脱落了。”沈长卿示范了下,却发觉自己也能很好的戴上。
执一浅浅的笑,指尖勾着牵连着单照的红绳落到沈长卿的耳畔。
冰凉的指腹触感清晰,这轻柔的触碰碰得她心尖发颤。
沈长卿敛眸,下意识错开了执一认真且澄澈的视线。
“辽东战局如何了。”执一垂首,忽然道。
“你应当知晓的,是大捷,林大帅同方大人正准备乘胜追击。”沈长卿透过单照瞧她,视线变得无比清晰。
提起林朝洛,执一想起了件事,抬首望向门外。
“我是带了信归来的,陛下说,她的信件若是来得晚了,便叫我去寻林帅。”执一道。
“何事?”
“丹帐记着唇亡齿寒的道理,硬是东拼西凑了两万人号十万,来增援瓦格了。”
语毕,执一便想出门,刚行两步手腕就叫人牵住了。
“明日罢。”沈长卿说,“万余人的行军要慢上好些,急也急不得一时,你同我说了,也是一样,今夜我去处置,明晨再同她们细致商议。”
“为何要明日?”
“林帅刚回,要与方总督聚一聚的。”
沈长卿说得含蓄,奈何执一这个木头桩子不开窍,非要当这个搅人美事的“恶人”。
“军情耽搁不得。”
“那我叫人转述,道长勿要去打搅了。”
执一还是不明白。
沈长卿心中发笑,面上仍是温文儒雅的:“道长万事聪慧,怎么到了情之一事上,就又呆又木了?”
执一不说话,耳朵却悄悄红了。
“您说两句?”
“说不上来。”
沈长卿也不为难这个木头桩子,主动换了话题。
“近来身体不大爽利,还劳烦道长替我号号脉。”
执一如释重负般请她坐到炉边,将她的腕子搁在自个膝头,两指触上了她的肌肤。
“怎么样了?”沈长卿问。
执一红着耳朵说:“脉象转好,未曾得病。”
沈长卿轻叹息,莞尔道:“我该是病了。”
“什么病?”执一追问。
这回换沈长卿不说话了。
*
唐笙在一日日的好转,秦玅观的病反而有些重了。
她蔫巴巴地窝在唐笙榻上看奏疏,整个人无精打采,病气浓重。
唐笙忍痛探手抚了抚她的额头,长叹息:“怎么办,依我对你的了解,你今夜又要起高热了。”
秦玅观阖眸,手中的奏疏落到了膝头,双手掩上了面颊。
“我也觉着。”秦玅观道。
“今夜早些歇息罢。”唐笙扣住她的指节,“先用点甜汤垫垫。”
“好。”秦玅观乖乖应下,“我要不还是回去罢,夜里烧了打搅你养病。”
唐笙盯着她,眸中渐渐显露出幽怨。
“陛下,我有那么脆么?”
秦玅观眨着眼睛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