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虎鲸芒芒
“你这个事吧,我不算没有心理准备,看你最近老不回家,我想过你是不是有情况了,哪里想得到是她。”
“多好啊,声声你也熟。”
“还贫嘴呢?”游慧兰骂了句土话,“看到你那样子就来气。”
游以桉闭嘴了。
她一闭嘴,游慧兰又主动说起来,“我看她瘦了点,性格没之前那么张扬了,变了挺多。”
“我听你霞姨说,不管女孩是瘦是胖都不能评价,怎么说都会给人压力,有时候夸漂亮别人也不见得高兴,我饭桌上没问她怎么瘦了。”
游以桉抬起眼,诧异了下,“霞姨挺跟得上时代。”
“那可不,我也可以的吧?”
“太可以了。”游以桉握住游慧兰的手,郑重道:“妈,谢谢你愿意包容我。”
她们母女虽然日日相处,却极少说些肉麻的话,游慧兰回握住游以桉,一时没言语,悄悄抹了下眼睛。
两人无声坐沙发了看了会电视。
游以桉突然想起一件事,“粘糕呢?怎么没看到它。”
“你才想起来啊,有了女朋友女儿不见了都无所谓了。”
“昭宁回来了,她喜欢,大早上把粘糕接着去你姥姥家玩了,反正晚上我们要去吃饭的,让她带走半天没事。”
昭宁是游以桉大姨的孙女,还在上小学,挺乖的一小孩,每次见到粘糕都要抱上半天。
游以桉嗯了声,放心了。
游慧兰问起,“晚上怎么办?”
“照旧去姥姥那吃饭,声声也去。”
说到这,她暂时无视游慧兰的震惊,打开手机看看祝颂声有没有发来信息,快要过去一小时了。
二十分钟前,祝颂声发语音问道:“你的电脑密码是多少,我想玩游戏。”
游以桉敲下一串数字发出去。
再抬起头时,游慧兰似乎在出神,没对她刚才的话发表意见。
“妈,我先上去看看。”
游慧兰点点头,随她去了。
游以桉上楼,打开房门望去——室内很暗,祝颂声趴在她的电脑桌前睡着了,半张脸埋在了屈起的手臂里,呼吸平稳,像是上课打瞌睡会有的姿势。
八成是中午吃多了碳水,餐后嗜睡了。
她屏住呼吸,站在门口看了许久,心间涌起许多情绪,暂时什么都分辨不了,房间里不冷,她不忍吵醒祝颂声,没让再去床上睡。
悄声关上房门,再下楼,几天没回来,游慧兰许多过年时要走动的人情没和游以桉说,开始和她商量着。
商量出来个大致的,游慧兰长叹一口气,“声声要去姥姥家就去吧,我学你的等要到了再打个电话,她们不会说些什么的。”
游以桉嗯了声,扯了个抱枕给游慧兰,“妈,你午睡吗?”
“睡不着。”
“那我上去睡会?”
游慧兰啧一声,挥挥手赶走她,“去去去,别在这碍眼。”
游以桉笑笑,上楼了。
青春期刚弄明白性取向时,游以桉对于出柜这件事想都不敢想,可随着年岁渐长经济独立,成为家里的依靠后,出柜算不了什么事了。
游慧兰已经完全接受了她的性取向。
游慧兰是家里的小女儿,上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两个姐姐结婚后和夫家关系更为紧密,哥哥定居在新城,游慧兰成了照顾老人的主力。
去年,姥姥姥爷催婚,游以桉索性坦白,没有人敢责骂她。
再打开房门,祝颂声已经脱了外衣裤睡在了她的床上,游以桉悄声脱了衣服,看了会祝颂声熟睡的脸,一起睡了午觉。
醒来时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她是被祝颂声下床的声音弄醒的。
祝颂声穿好衣服,和游以桉睁开的眼睛对上,“你房间太好睡了,好暖和,我坐了会马上想睡觉了。”
睡醒后,游以桉嗓子有点哑,晕乎乎回,“以后多来睡。”
“……我服你了。”
游以桉靠在床头,这一觉睡得脑袋发晕,她下床洗了把脸,和祝颂声说了晚上的安排。
祝颂声这会已经波澜不惊了,淡淡点评了句,“我发现你疯起来比我还疯啊。”
“疯吗。”游以桉没感觉,“你会怕吗?”
祝颂声摇摇头,“我信你不会让我挨骂的,你想去那我们去吧。”
她们下楼,发现游慧兰已经不在家里了,不知道去了哪。
游以桉给祝颂声看了几个可以打招呼的亲戚照片,至于别的人都不重要,让她不必多理会。
祝颂声乖乖记下那些脸和称呼,和游以桉对了遍。
等游慧兰到家后,她们出发。
游以桉大姨小姨两家都回来了,祝颂声依照记忆喊了人,那些人见到她都有些惊奇,客气地热情地,有个被游以桉判定不重要的面孔小声问游慧兰,“这谁啊?”
游慧兰:“以桉谈的女朋友。”
那人诧异地嚯了声,似乎下一句要点评上了,霞姨马上按住他的手,“别说话。”
游以桉带着祝颂声坐下。
昭宁抱着粘糕进来,粘糕看到游以桉跳下来冲了过去,又围着游慧兰转了几圈。
转来转去,它转头嗅了嗅祝颂声的裤脚,祝颂声僵在原地,没移腿。
“粘糕不咬人的,很亲人。”游慧兰说。
游以桉小心翼翼看着祝颂声,看她怔了一会,弯腰摸摸粘糕的头,“你叫粘糕啊。”
比小白的名字有特点,世界上有多少只叫小白的狗?属于祝颂声的那只已经死了。
奶奶不同意她把狗接走,总是哄着她来奶奶家看狗,她一去奶奶不免说些要她和爸爸多亲近的话。高一时,小白被车撞死,那时候它已经十三岁,患有胰腺炎,许多器官都衰竭了,妈妈安慰她小白是生病太痛了自己想走的,自此以后,她没再去过奶奶家。
格格屋展示柜里的西高地画像真的是合伙人摆的,游以桉居然养狗了,这是她认清自己自以为是的第n个瞬间。
但又怎样呢,游以桉凭什么不能养狗,许多年过去,她回想以前对游以桉无理的要求,自己也觉得幼稚。
昭宁又把粘糕抱去玩了。
中午吃得许多,晚上这顿祝颂声没吃几口,着急下桌的小孩求游以桉帮她们点火玩烟花,游以桉看出祝颂声不想在饭桌久待,让祝颂声陪她们玩去了。
祝颂声和几个小辈在巷子里玩烟花,一袋子五花八门的品种,绚烂夺目。
昭宁问:“你是我小姨的女朋友吗?”
“是呀。”
昭宁有些羞涩,“我不是说女性朋友,是那个意思。”
祝颂声笑了笑,“是的,就是那个意思。”
玩了许久,祝颂声累了,让她们自己玩会,进屋发现游以桉不在,她又出来了,站在门口的桂花树下发了会呆。
打开手机问游以桉干什么去了,她回了几条消息,发现七点时,她妈给她发来消息。
[宝贝,除夕快乐,都吃了些什么?]
往下是一个红包。
她鼻子发酸,发语音报出许多菜名,“妈妈,你吃的什么?”
和谁一起吃的,她没问。
她妈暂时没回她的消息,再往下,和孙静月的对话框旁亮了红点,显示未接受的转账,她做足了心理准备点进去看。
有许多条备注好由来的转账信息,祝颂声皱着眉往上滑。
[我不懦弱。]
发完这句话,孙静月和她发了一个长达三十多分钟的视频,看封面背景似乎是在谁家的客厅。
祝颂声犹豫了下,放小音量点开看。
“姐姐死了你们凭什么不去看她,如果哪天你们死了我一定不会给你们收尸的,妈,你以为你死了蒋旭涛会理你吗,不可能的!”
紧接着,镜头由沙发一角对准了中年男人的怒吼,男人骂着方言,祝颂声一个字没听懂。
她只听得懂孙静月在喊,“你们还想过个好年?不可能的,去死吧……”
祝颂声关掉声音,拖动进度条到中间,画面里,地上开始出现许多碎玻璃碎碗,竟然还有一把水果刀,再滑动,一个不认识的青年男出现在画面,也许是蒋旭涛。
她熄了屏幕,消化了会再度打开,滑到最后,跟随镜头的视角打开门,门口站着两个警察,视频结束了。
视频往下是两张图片。
[这是你一直要的东西。]
祝颂声意识到什么,立刻流泪了,她打开图片,真的是备忘录,她不敢在此刻细看遗书的任何一个字,只是加载出原图后保存下来。
另一张照片是金额明细。
[你给我的钱我都算清楚了,花了的也写了,你说学费不用还,当我问你借的,我还需要一笔生活费,等我以后有钱了还你。]
接下来就是一笔一笔转账,转账声明里写了都是哪一笔钱。
[限额了,明天再转,你答应借我吗?]
祝颂声回复可以。
她大口深呼吸,捂住了眼睛,恰逢此时,有人在巷子里放烟花,在她脑袋上一朵朵炸开,昭宁乱喊她道:“小姨嫂,你快看啊!”
一抬头,烟花升起在屋檐之间,最普通的那种,并不盛大,比不上她和蒋一澄在日本看的那场。
她眼睛湿润,烟花放完后,找出蒋一澄的微信,发了句“新年快乐”。
不曾想,那边很快回复了。
[我是孙静月,祝你新年快乐。]
她眯起眼,眼泪砸落到屏幕上,心间升起一股酸楚,不要用你姐姐的微信给我发消息,无奈、伤心、悔恨,她抹掉眼泪,没再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