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淮洲
第79章 雾在山前,看不明白
湛秋被她问懵了,没拿茶杯的闲手在膝盖上模拟钢琴家虚弹了几下琴键,思维也像琴声一样跳跃。
她放下杯子,嘴里茉莉花茶的清香使她愉悦。身子前倾,托着雪腮,望着不与她坐在一处的沈清慈。
记忆中头一回见沈清慈——便利店里,沈清慈就像下过雪后出太阳的午后。
清冷,孤寂,既不至于太寒但远不够暖。
雾在山前,看不明白。
湛秋在雾里走了一遭,还是没看清全部面容。
沈清慈的语气带着批判,好像听到的人该立即检讨才对,目光满是不悦,罕见地在真生气。
沈清慈看似是很难搞的人,居傲鲜腆,脾气不好,其实情绪很稳定,稳定地冰冰凉凉。
湛秋毕竟认真研究过她,不止身体,性格方面,很多时候她释放出来的“不悦”和“冷淡”都只是一种展示,社交的策略。
实际上沈清慈情绪没有大起伏过,不会高兴到手足无措,更不会愤怒到失去原本目的。
但现在,湛秋看出来了,她是有生气,但是在强忍着不发作。
这令湛秋感到不可思议。
她以为沈清慈会巴不得把画还她呢,看来也不是。
不想这很正常,湛秋很快想明白。
这说明沈清慈的审美品味还不错,虽然她在感情选择上的决定令人困惑,但不妨碍她觉得油画好看,愿意留住曾经的“美好”。
就像她留住那把破伞一样,呵呵。湛秋没礼貌地腹诽。
可是她还是不明白沈清慈愤怒的点,以为对方只是嫌自己没品,有钱还小气,于是替自己申辩。
“我的意思是说,那幅画我喜欢,又只此一幅。如果你看见不爽,就直接还我,别用其他方式处理掉。”
“如果你喜欢,我当然不会要回来。”
沈清慈也将上身倾过来,与湛秋咫尺之遥,淡淡盯着湛秋说:“我还以为湛小姐打算要回去,再送给别的什么人,方便为别人也办一个展。”
“别人指谁?是虚指我将来的女朋友,还是有固定嘉宾?”
湛秋觉得这个话题跟沈清慈聊可真有意思,就好像她们约定过什么。一如既往地喜欢把话说清楚。
距离太近,她在说完话之后,无意识地看了看沈清慈的嘴唇。
这张嘴说话不一定句句好听,但是好亲是真的。
沈清慈也敏锐地注意到她在看哪里,也想到湛秋从前这么盯着她以后,会想做什么事情。
“你不要问我,我不清楚你的感情生活。”
湛秋真是一头雾水:“你提出来的,我不问你问谁。”
她身体退开些,不再让自己所有的视野只装进沈清慈的一张薄情相,“你不说就算了,但我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些意思,这个揣测我不喜欢。”
像是她移情别恋,把沈清慈踢开一样。
“抱歉。”沈清慈客气地说。
“没关系。”湛秋礼貌应下。
沈清慈又问:“如果我不喜欢,就只能还给你吗?难道我不可以卖吗,画师的名声加上你这位模特,应该值一点钱。你不会告诉我,我只有鉴赏权,没有所有权吧。”
沈清慈把湛秋喊上楼时,没有想过要跟她吵架。
现在也不想,可是这些话都在不受控地冒出来,如果湛秋脾气坏些,毫无疑问会跟她大吵,再直接走人。
那她们可真是“顺利”收了尾。
湛秋满意地点点头,“还算有眼光,什么叫值一点钱,是很值钱你知道吗?”
湛秋纠正她的用词。
沈清慈忽然想起来自己一直喜欢湛秋什么。
这种风格,这种脑回路,再没有第二人可以有了。
湛秋了然,她果然跟自己想得差不多,存过卖画的心思。虽然还是不知道沈清慈前段时间为什么说缺钱,按理她的职位,薪水足够她的单身生活了。
湛秋说:“不,我送给你,就属于你了。我的意思还有,如果你哪天要卖,买主可以是我,价格你开,只要你觉得值当。”
沈清慈不想再多说那幅还在她书房中的画:“好啊,等我缺钱的时候再说。”
“你这么爱你的工作,我想不会有那种时候。”
沈清慈嫌她天真:“湛小姐不明白,再爱工作的人也要警惕有一天被工作抛弃。”
“我是有很多东西都不明白。”
湛秋不满,因为不喜欢她这样说,好像自己除了会做大小姐一无是处。
“尤其不明白你。”
她不含蓄,直截了当地表达。
沈清慈一顿,这样的指责还是落在了她头上,她颔首说:“我们不需要彼此了解,朦胧是好事。”
湛秋不置可否。
从进家里开始,湛秋就感到节奏不对,现在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她问沈清慈:“你都不想把你的伞拿出来检查一下吗?”
怎么自己递给她以后,她往玄关柜上一挂,就开始泡茶,跟自己闲聊。
她想象中,沈清慈会抱着伞热泪盈眶,反复检查有无损伤,然后对她不冷不淡地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沈清慈的目光随之看向玄关柜,静静的,“因为我信任你,你既然交给我,就一定是完璧归赵。”
这话说得真好听。
放在以前,湛秋会感到称心如意,认为她喜欢自己喜欢得几近盲目了。
现在听见只会觉得,沈清慈到底是混了多年职场,再淡漠的性子,也会讲漂亮话。
整天一脸高傲自大,每句话都讨厌的人可走不到今天,她其实很会讨人喜欢。
“嗯,谢谢信任,我帮你检查过了,没有问题,除了部分使用痕迹,但那应该是你自己用出来的。此外一切很好。”
沈清慈说:“替我感谢颜乐小姐的仔细保管。”
“不是颜乐,是她公司的工作人员。”
湛秋以为她没记住。
沈清慈兀自笑了一声,带着湛秋看不懂的情绪,但是很美,冷冰冰地露出一点风情来。
沈清慈已经洗过了澡,因为她的家居服下不时散发出沐浴露的味道。
湛秋曾经留宿过几夜,熟悉这样的味道,身体也喜欢。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沈清慈无意多说,以免湛秋听了不高兴。
这话听来古怪,湛秋想好好思考思考,但她静不下心,她心中的烦躁挥之不散。
她不明白为什么,也许她心底就不想跟沈清慈假装若无其事地说话,可是又寻不到理由吵架。
湛秋想躲开些,她下了飞机就直接过来,又喝了茶水,于是问:“我可以借用洗手间吗?”
“请便。”
湛秋洗手时,在台前的镜子里面看自己。
镜子被擦得干净,她的每个表情都无处遁形,她实在不高兴,却又矛盾。
她茫然而疑惑,她怎么会再出现在这架镜子面前,在沈清慈说了拒绝以后,在她听了沈清慈的那番话以后。
沈清慈反感她的表白和探究,她埋怨沈清慈的含糊和薄情,那她们到底在干嘛?
她知道与家人吵架是一定要和好的,与朋友吵架也要大度,唯独没有人告诉她,跟发生亲密关系的那个人闹过以后,还需不需要再和好。
影视作品里,她看过的为数不多的书籍里,给出的结果都是不一样的。
不是数学题,永远没有具体的满分答案。
她原来打算再也不见沈清慈了,如果偶遇,对方也只是一个曾经有瓜葛的陌路人。
她会把这人从自己内心深处给消除的。
但是现在,她站在这里,她与沈清慈刚才在聊什么,她居然都要忘了。
好像提线的木偶。
她开门出去,看见沈清慈还坐在沙发上,什么也没做,还是没有去碰她那把伞。
听见动静,沈清慈才回眸,眼里沉沉的,很快转为平静,带一点高冷的神采。
湛秋对她说:“我回去了,既然伞物归原主,我的任务完成。”
“任务。”沈清慈复述。
“对啊,你等我恢复记忆也辛苦,还做了那么多陪我找回记忆的事情,都是为了它。虽然忘记的事没有找回来,好在伞回来了,我想你很高兴。”
湛秋说。
“是,我很高兴。”
沈清慈对她说“不送”,然后又坐回沙发里,将湛秋没喝完又凉了的茶端起来,往嘴里递了一口。
湛秋瞥见,满心不宁,快步往门边走了几步,却还是折返回沙发。
她重新观察了沈清慈,“你的工作完成了?”
“完成不完成有什么说法?”
沈清慈放下杯盏。
“既然是让我上楼的借口,现在送都不送我吗?还是你不想让我离开?”
湛秋索性挑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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