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福佑幸川
淮安伯府邸的好坏,母亲不在乎,比起麻烦姑母,淮安伯府没了就没了。
迟果叹气,近日族中上门越发频繁,没错,伯府是只有她们母女二人了,但迟家族中人还很多,大部分是上门让母亲过继的。
理由有两个,第一她不是乾元,第二她不是亲生的。
他们让母亲收个嗣子,为的就是爵位的传承。
迟果想要跟姑母说这件事,毕竟姑母是王上,肯定能做主,只是现在母亲还在讲年少的事,她不便插嘴,而且她也想听听,以前的迟家是什么样的。
尽管母亲从来不跟她说,从很多人的嘴里,她都听过一些。
迟果的思绪回归,就见姑母一根银针扎到母亲的脑袋上。
迟晴:“?”
“比你那药管用。”
迟晚是个医者,她最不喜欢讳疾忌医的病人,现在的迟晴在她眼里就是这样,明明她能延续对方的寿命,对方偏不。
这位阿姐,也是个犟种。
迟晴笑了笑,继续讲述着刚刚没有说完的事,“我知道自己不是迟铭武亲生后,就开始调查自己的身世,当时我太小,身边没有能用之人,在侯府,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我什么都调查不出来,所以我更加努力读书,十三岁考上了秀才,是迟家历代唯二在少年时候考中秀才的人。”
“另一个是姑母迟铭雯,她十二岁考中秀才,十五岁中举,不出意外,十八岁很有可能中进士,可惜,她的文官之路被人断了,只能入伍,从一个小旗做起,但她依然凭借军功,成为当时有名的儒将,能有统军帅才的那种,如若不是陛下看重姑母,想培养姑母做年轻一代将领的领军人,淮安侯府那个时候就该灭了。”
“可惜,姑母还是死了,不是死在犯错,战场上,而是死在了宅斗中,然而当时的陛下,还是看在姑母的面子上,给了侯府一个体面,只要补上侯府欠户部的银子,就可以饶侯府不死,迟铭武享受着姑母带来的一切,杀死了姑母,还试图杀死她的孩子。”
“我考上秀才后,才算入了他的眼睛,我就顺势提出要求,想要去庄子上读书,这样一来,他就会让我选,或者买上两个人,一起到庄子上,一个是我的书童,一个是曾经在姑母身边的老仆。”
“有了自己的人,还逃离了侯府的眼皮子底下,事情就简单得多了,在庄子上住了两年,我查到有人在说你的身世问题,那些人说你不是迟铭武的女儿,联想到自己的身世,我就动了查看的心思,于是让人禀告,我想去族学看看。”
尽管教授迟家族学的是一名举人,但她是秀才,去请教举人正好。
侯府族学请一个落魄举人还是不难的,为了面子嘛,勋贵府中族学请举人很正常,有钱有势的都请退休的进士,最次也请个举人,淮安侯府请个举人都是落面了,可侯府没有人有实权,人家进士出身的也不给面。
到了进士这一步,再怎么也称不上落魄了,教书不仅是为了教书,还为了名声以及家族子弟日后的路。
迟晴不是迟煦,身为世子可入太学,她连入国子监的资格都没有,平日去的也是别人家的私塾,毕竟是侯府出身,读书还是有地方读的。
正好她来年要考举人,去请教现有的举人也是个理由,所以迟晴回到了族中,以请教的理由,找机会翻看族谱。
族谱是由老族长保管的,恰好她住在老族长的家,翻看族谱发现,迟晚竟然记在迟铭雯,姑母的名下。
“我当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是刘婉的女儿,你的出生是所有人都看着的,那个时候姑母刚死,真正细查,很容易查出来,你并非姑母所出,但陛下说你是姑母所出,你就是姑母所出,谁敢提出问题,就是与陛下作对,况且你已位高权重,没有人敢冒风险。”
“在知道了你是姑母的女儿后,在看到族谱之后,我就知道,迟铭武担心你跟迟煦争夺世子之位,因此不惜把你记在姑母名下,但随着我的调查,发现姑母确实有一个女儿,只是出生就没了。”
“奇怪的是,那个女儿跟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最后,我从姨母那里调查到,原来当时姑母外出打仗,留下姑妻一人,姨娘想要母以子贵,可生出来的个女和元,于是想换子,结果被发现了,只能杀人灭口,伪装成姑妻难产而亡。”
“我就被养到了李芬的名下,其实这件事李芬早就有谋划发,所以她做得这么狠,这么绝,淮安侯府调查出来了姑妻是被人害死了,为了侯府名声,为了姑母回来不怪罪,草草把人下葬,姑母回来看到的,也只是一座墓碑。”
“后来姑母被迟铭武害死,他给姑母下了慢性毒,至幻,姑母因毒病了,还是被召到战场上,据我调查,姑母是在对战时,突然晕眩,被敌人斩下马的。”
讲到这里,迟晴的脸上出现一抹诡异的红,随后一口鲜血吐出来,显然是气急攻心。
迟晚对迟家的内情有些了解,但了解得并没有这么深,今日一听,还真是一个鼠蛇窝。
“也就是说,阿姐你才是迟铭雯的女儿。”
她当然不是迟铭雯的女儿,那是为了她的名声给出的妥协之法,并非真的。
她知道,很多人心里也都有数。
迟晴接过迟果递来的毛巾,擦干净了嘴上的鲜,又道:“没错。”
“那你我算起来有血海深仇。”迟晚又帮迟晴扎了一针,她的脸色才好起来。
血海深仇?确实。
迟晚还有一事不解很久了,“你为何帮我。”
迟晴微微笑了笑,“我在知道真相后,就疏远了李芬,多在外游学,十六岁中举,二十岁不到中进士,然后考上了庶吉士留在翰林院,我的努力不为了别的,只为了报仇,这期间,我没有一刻没有不想报仇,还找机会杀了李芬,我还一次又一次推翻了自己的计划,以身入局,为了保证迟家的灭亡,直到知道你跟喝完酒后告白还是长公主的陛下,这件事本不会引起什么,毕竟喜欢长公主的人很多。”
“而我,通过一些人,把长公主跟一个废物结亲的好处,告知了二王,他们自然推波助澜,那时其实我是颖王的人,是一步暗棋,所以没有人知道我跟颖王的关系。”
“长公主不站队,且作为先帝唯一的孩子,日后肯定掌权,就算不摄政,也必定权重,可长公主为人处世毫无漏洞,那怎么让她站队,怎么在日后登基收回她的权力,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她制造一个缺点,一个废物驸马,这个驸马站队,就算长公主不站队又如何,驸马在外代表的就是半个长公主。”
“你成了驸马,以你的性格,先不说能不能成为长公主的缺点,至少你会给迟家带来灭顶之灾,加速迟家的灭亡,迟铭武跟迟煦必定会认不清自己,仗着长公主府的势,犯下越来越多的过错,这会导致侯府的灭亡,你要站队后犯下大错,也会被灭族,先帝最讨厌的就是夺嫡站队,长公主的驸马站队?那不就是长公主站队,为了不让长公主站队,陛下肯定会杀了你,灭了侯府。”
“所以不是先帝选了淮安侯府,是我让淮安侯府进入了先帝的视线。”
“然而……”
迟晴顿了一下,看向迟果,“你出去。”
迟果愣了一下,没有问为什么,转身走出房间,还把房间的门关上,她没有好奇偷听的想法,静静地坐在外面,以防有别人偷听。
迟果离开后,迟晚眉头一皱,总觉得对方还要说出更多的事情来。
她始终没有想到,一切都是迟晴在后面算计的,智多早亡,少年时期就开始算计,一算多年,长寿也难。
“你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会给陛下带来什么吗?”
迟晴挑眉,“知道,所幸,陛下为陛下。”
呵!迟晚冷笑,那是虞九舟重生了,前身死了,灵魂换成了她,如若不然。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
事到如今,迟晴已病入膏肓,追究还有什么用。
迟晴笑了,她感受到了迟晚一瞬间的杀意,可做了就是做了。
“可那一日,你忽然回到淮安侯府,通身的气质都发生了变化,一个人气质不可能变得这么快,或许你成婚后很少回侯府,他们觉得你是在长公主被迫伪装,但我太了解你了,为了算计你,我知道你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比你的娘亲了解你,比所有人都了解你,你不会变的,你就是一个废物,可你却变了,身上具备着无畏正义的气质,这绝不是迟晚有的。”
“我跟你打招呼,你不仅回应了,态度还很和善,要知道,你成了驸马后,见到我都是高高在上,要么不搭理,要么跟使唤仆人一样,这绝不该是迟晚能表现出来的。”
“等你到了后堂,竟然阻止侯府兼并民田,还以上奏威胁,这种计策,绝不会是你想出来的,我在想,难道你看出了侯府在取死?不对,你想不到,那就只能是长公主,可长公主为什么要帮你。”
“所以我侧面打听长公主对你的态度,见到长公主还特意上前打招呼,表示我跟你的关系很好,可她看我的眼神更加厌恶了,甚至是恨,恨不得迟家人都死,所以不可能是长公主。”
“再结合你在除夕宴上做的事,每一次应对,那不是提前背能背好的,绝对是临时反应,在那一刻我就确定,你不是迟晚。”
迟晚心中一紧,神色差点儿出现了变化,“我不是迟晚,那我是谁?”
迟晴摇头,“不知道,反正迟铭武跟迟煦都死了,我成了淮安伯,随即对迟家进行了清洗,所有参与过往事的人,全都被我杀死,或者发卖,大仇终于得报。”
从知道真相开始,再到大仇得报,她用了十多年来算计。
“不对,当年你不是这么说的。”迟晚绷直了身体,那一年,迟晴也将死,所以当年的是假话,还是现在的假话。
第157章
“当年若跟你这么说, 你还会阻陛下杀我吗?”
迟晴的一句话,让迟晚知道了为什么。
但是……
“可你不必帮我。”
只要迟晴不帮她, 就不会有这一难,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淮安伯,按部就班,就不会死。
迟晴艰难地勾了勾唇,“赌一把罢了。”
“以前你我之间没有那么熟悉,若没有这件事,今日我快死了,你顶多是让人送来药材,等我死了, 你过来烧两张纸就离开了,但经过那件事之后, 所以你会坐在这里跟我聊这些事情。”
“其实也算不上赌, 我相信你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只要你不想让我死, 陛下就一定会听你的。”
还真是好算计, 迟晚想想, 还真是这个逻辑。
以她跟虞九舟的感情, 她想保的人, 对方一定会留,她看重的人, 对方一定会重用, 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 算计她的人太多了,数都数不清,可真正算计成功的很少, 算计最成功的,她原以为是临安公主给她下蛊毒这件事,如今看来,还得是迟晴。
用亲情来算计,哪怕两人之间的亲情不深,但跟迟晚有亲情绑定的,除了三个孩子,也就是迟晴了。
真要排号,虞九舟独一无二,孩子跟那些春夏秋冬,以及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再往后排排,迟晴是能排上号的,况且她为了帮自己,差点儿丢了性命。
就这一点,迟晚也不会忘了迟晴,以她的地位,迟晴早晚位高权重。
等等......
“为了权力的话,你连尚书之位都不要了。”
尚书,一步入阁的存在,就这么放弃了,岂不可惜。
迟晴摇头,“当在知道自己油尽灯枯的那一刻,就不可惜,还有,我当官十多年,从未出过差错,还多有建树,我对得起治下百姓,对得起大周,也对得起我之所学。”
“我想要的,也不仅是位高权重,是权力能做到事情,改变爵位传承,但我发现,除皇帝外,除非摄政,否则不可能做到,你跟陛下都还年轻,你们在,我不可能摄政,也活不到那个时候。”
这话没错,只要她们在一天,就不可能出现摄,而她们的接班人,也不会。
“你可以跟我说,让我帮你做,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这些事情不说破,我会办到的。”
保持良好的关系,迟晚不觉得自己会拒绝迟晴,不是过分的要求就好。
可话说到这里,一切都是算计,她愤怒的点不是自己被算计,而是虞九舟被算计。
迟晴做的这些事,尽管是为了灭迟家报仇,却也给虞九舟带来了麻烦。
重生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变成一个废人,就是从迟晴的算计开始的。
迟晴算计了太多人,算计了太多事。
“计谋只是一个大概,我并不能确定过程会发生什么,我只能开启这个谋划,结果是我想要的就好,一个好的计谋,也是如此,出计者无法掌控全盘。”
所以过程中发生的很多事情,都是她无法掌控的,牵连无辜之人,她也无法掌控。
“我一心想复仇,为此不惜代价,回过头来看看,我做错了太多事,还有许多被我的算计影响到的人或事,复仇成功后,我忽然失去了目标,被外放或许是一个不错的结果,远离京城,远离纷争。”
那年,她站在破旧古老的城墙上,看着车队路过,灰尘扬起,百姓们捂住口鼻,有的人被呛出了声。
商人,农民,还有那破烂的青石道。
这条路是她刚来这个地方时,以一己之力排除万难修建的,短短几年就已经破成这样,想要再修,可家国乱局,没有钱修,只能将就着用。
不管怎么说,都比往日的泥巴路好走了,一条干净好走的路,让来往的商队都多了不少,贸易兴起,这座破旧小城,终于有了兴盛的感觉。
当时迟晴的心态忽然发生了改变,她的人生不该只有复仇,她沉浸在仇恨当中,错过了太多,至少,她想为大周做点儿什么,为这群苦难的百姓做点儿什么。
“直到我被召回做监军。”
迟晚想起来了,当时北宁入侵,圣元帝不想用徐家人,又无法不用,就想派个监军,思来想去,圣元帝想到了迟晴,甚至还想让她过继迟晴的孩子,继承她身上的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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