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福佑幸川
迟晚垂眸不说话,圣元帝冷笑道:“太医给袁一清诊断是气急攻心晕倒的, 你还说不是你气的。”
虞九舟顺势接过话来,“迟晚这么对待堂堂阁老,不罚不足以平息袁阁老的怒火。”
圣元帝给了她一个你少说的眼神, “袁一清是阁老,迟晚还是朕女儿的郎君, 堂堂驸马, 不必把姿态放得这么低。”
“不过,你也要给袁一清赔个不是,那老家伙都那么老了, 还这么小心眼。”
虞九舟无语地勾了勾嘴角, 反正只要是她说的,皇帝都反对。
看出来,皇帝担心迟晚不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更不想她就此把迟晚打压下去。
她对迟晚越坏,皇帝就越护着。
迟晚点头称“是”,随后又道:“陛下,如学子们所说,大周兼并民田太猖狂了,导致了许多流民出现,若百姓们吃不饱,后果难以想象。”
这件事皇帝也很头疼,近年来时不时地就有流民起义,劝降一波,灭了一波,可流民源源不断。
流民哪里来的,是吃不饱饭的百姓,但凡能吃饱,没人愿意去做流民当匪寇,东海的海盗越发的猖狂,要不是如此,他爷爷的爷爷就不会禁海。
太宗时期每出海一次,大周的财政就富裕一次,他看着眼馋啊,可东海贼寇一日不解决,海上一日不平,大周的船就出不去。
“那你说怎么办。”圣元帝深知,海上的贼寇是闽越一带的士族乡绅养的,可他能有什么办法。
迟晚细想了一下,“彻查天下兼并民田案件恐怕不行,我们可以选择一个地方彻查,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的同时,又给那些贪得无厌的人一个警告,告诉他们把手缩一缩,别逼的百姓走投无路。”
“陛下,我们大周的百姓最是老实,只要能吃饱饭,就算只有半饱,能活得下去就成,万不可再让那些人对百姓压榨下去了。”
圣元帝闭上了眼睛,他何尝不知,少府库的收入越来越低,户部总是拿不出银子来。
太祖时期一年税收几百万两,那时大周人少,太宗时期人多了一些,税收达到了千万两再加上出海的收入,国家财政还算富裕,到了仁宗时期,大周财政收入翻到了两三千万两银子,可到了他这,大周百姓明明是仁宗时期的三倍有余,财政收入却只剩下了一千万两,钱到了哪里,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可改革难,不查,百姓慢慢变成流民,推翻你大周的统治,户部跟他的少府库都没钱,查的话,必定激起官员反抗,到时候大周这个庞大的船,就置* 身在大海之中,在暴风雨中飘摇,随时都会停止前行。
不能逼百姓反,不能逼得官员不作为,让大周不运转,他身为皇帝不能没钱花,户部也不能没钱用。
但迟晚这招杀鸡儆猴好,倒是可以试试。
“那你说说,选哪里查。”
迟晚想了想,“臣选了四个地方,明州,关中,锦州,楚州。”
“为何。”
“明州是长公主殿下的封地,殿下自查自己的封地,又有何不可?关中丹凤是宝安王的封地,锦州金水是颖王的封地,中山王的封地就在楚州怀安。”
“殿下的封地是陛下赐的,三王世受皇恩,就该为君分忧。”
她这实属阳谋了,就告诉你选哪个好,比起动勋贵世家的利益,肯定是宗室的利益更容易动些,圣元朝的宗室比勋贵还不如,从太宗开始,宗室就被当成猪圈养起来了,他们的生死是皇帝的一句话。
而其中三王想要争夺储君,查一下自己的封地算得了什么,就算都给皇帝又怎么了,万一以后自己当了皇帝,天下都是自己的。
圣元帝略微思索觉得可行,他先是看了虞九舟一眼,“舟儿就罢了,明州属于越州,江南的那些士绅不好惹,不能让他们以为,朕是要拿越州开刀。”
“三王之中,宝安王的封地税收都捐于国库了,他就算了,颖王……锦州跟越州一样,现在看来就是中山王了,但怀安在边境,又不算富裕,起不了太大的作用,除非连整个楚州一起查。”
所以迟晚刚刚说的就是楚州,“楚州临近边境,臣听闻圣元二年,陛下刚登基,宁国来犯,楚州居然任凭宁国进入,楚州士绅还送上家财万贯,陛下都未与他们计较,与其让他们资敌,不如叫他们知道,自己是哪国人,省得他们把迫害百姓得来的钱,都送给了宁国。”
一听此话,圣元帝就气的肝颤,那时他刚登基根基不稳,宁国打进楚州,差点儿就打到了圣京城脚下,他继承了一个贫穷的国家,可是楚州的那些人居然凑了价值几千万两白银的东西给宁国人,这件事是他的屈辱。
对楚州的那些士绅,他很是不爽,能找到机会整治他们刚好,楚州百姓多慷慨,偏士绅辱了楚地的名声。
圣元帝立即拍板,“那就彻查楚州与清远县的兼并民田案,舟儿,你来做主官,让宝安王与颖王做副官,等开朝就把事情定下来。”
长公主加上二王,楚州翻不起什么风浪,中山王表面上不敢反抗,私底下也没那个实力反抗,他们没有人不想让中山王死。
虞九舟起身行礼,“圣明无过于陛下。”
“好了,你们两个退下吧,迟晚,你去宫门外让那些学子离开。”
“诺。”
皇帝赞赏地看着迟晚的背影,“以前朕怎么没有发现,迟晚是个人才呢。”
成娇挡在汪海前面上前,“陛下,这一遭,驸马在民间的名声是越来越好了,我听学子们都叫她贤臣,青天驸马。”
听着这话,圣元帝冰冷地看着成娇,心知他是在给迟晚上眼药。
“朕本想让她做个孤臣,她偏要做个纯臣,孤臣也罢,纯臣也好,在朝堂上都是不讨喜的,只要她不结党,朕就能容她。”
汪海立即道:“陛下圣明,奴婢看公主与驸马看来是没办法相敬如宾了,但只要她们能给陛下生个小皇孙,那就是天大的喜事。”
闻言,圣元帝露出了笑容,“汪海,你对朕重用舟儿与驸马,就没什么意见?”
“奴婢哪敢有意见,公主跟驸马都是陛下的孩子,陛下用不用她们是家事,哪容得了奴婢多嘴。”
“不过,奴婢倒是觉得,驸马做个纯臣比孤臣好,看看今日驸马气袁阁老的样子,奴婢看着就开心,日后驸马在朝堂上怒斥那些与陛下作对的官员,怎么不是一出好戏呢,孤臣可就没办法这样怒斥他们了。”
汪海的这些话,圣元帝是越听越开心,“你啊,满脑子就是看戏,上次袁一清骂你,你还记得呢。”
“奴婢是太监,小心眼,袁一清他骂奴婢,奴婢不敢说什么,可他又骂陛下,说陛下宠信阉人,大周朝的天下要亡了……”
说到这里,汪海一副反应过来的模样,赶紧跪下,“奴婢多嘴,还请陛下治罪。”
“好了,袁一清那个老匹夫口无遮拦,治你什么罪,起来吧。”
圣元帝念叨着袁一清的名字,忽然问道:“朕记得,袁一清也是楚州人。”
“回禀陛下,袁阁老是楚州人。”
“告诉公主,从袁家开始查,往深了查。”
“诺。”
.......
迟晚与虞九舟走出大明宫,两人都沉默不语。
迟晚心里有些不开心,对虞九舟今日的所作所为,她感觉到了不舒服。
看小说的时候,她感叹,虞九舟要是能再不择手段些就好了,等虞九舟真的这样做了,她反倒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可能这就是看纸片人,与人真实在自己身边的区别吧。
对于她,虞九舟算不上算计,给了她选择,她可以回到公主府闭门不出,这些事都到不了她身上,皇帝依然会重用她。
她担心学子,自己进的宫,这事怪不了虞九舟。
可那些学子呢?虞九舟派人煽动这些人的情绪,让他们聚集在宫门外逼迫皇帝。
如袁一清说的那样,一个逼宫谋反的帽子扣下来,不仅是那些学子逃不了一个死,他们的家人也逃不了。
迟晚看了大周史,因言获罪不是一次两次,有的时候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只要把帽子扣上了,总能杀的血流成河。
跪坐在宫门外的学子被杀,被廷杖,大周史上有,就连一些官员为了让皇帝妥协,就做过这样的事情,最终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有的当场打死。
大周没杀过就算了,说明大周对处理这些事算得上谨慎,这些学子们的人身安全能得到保障。
大周不仅杀,一日杀数千人的情况都有过,圣元一朝,最严重的有几次,廷杖数百官员,杀死流放近百名官员,有的直接当场打死。
那些学子们不是官员,圣元帝未必不会发狠杀了他们。
袁一清扣帽子,然后找个太监杀人,有人背锅就行,圣元帝依然是圣明。
虞九舟不把学子们的命当命,这让迟晚有点儿接受不了。
所以她对今日发生的事情,有种难以言说的感受,特别是对虞九舟,如果为了成事,就可以不顾无辜之人的性命,那她们的合作也可以作罢了。
如此心狠的一个人,迟晚不觉得,自己的生命都能得到保障。
她不说话,虞九舟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直到宫门口,虞九舟坐上了回公主府的车驾,迟晚去劝学子们回家。
坐上马车的虞九舟看着走远的迟晚迟疑了一会儿,随后春归询问,“殿下,我们要等驸马吗?”
“走吧。”
本来虞九舟还是有些犹豫的,她能感觉到迟晚的状态不对,也知道自己今天算计了她,她生气是应该的。
但皇帝还在后面看着,她是自己进宫的,要是专门等着迟晚,那刚刚两人不和的戏码,就显得有点儿假了。
春归应了一声,“回府。”
夏去立即道:“为什么不等驸马。”
“少问。”春归给了夏去一个眼神,让她最好不要说话。
公主车驾启动,迟晚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抿唇看了好一会儿。
“驸马来了。”眼尖的学子看到她,立刻喊了一声。
学子们的声音让迟晚回过神来,然后转身走到了他们面前。
看着学子们殷切的目光,迟晚先行了一礼,众学子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道:“学生参见驸马。”
“不必行礼了,天寒地冻,你们赶紧回家,今日之事陛下说了,开朝之日必给诸位,给百姓一个满意的答案。”
迟晚的目光扫过这些学子,大约数了一下,来的人更多了,两千人应当有了。
听说还有百姓前来,但被这些学子们劝回去了。
学子们说:我等读书人在此就够了,等陛下杀了我们,你们再来给我们收尸,要是我们都死在这,连给我们收尸的人都没有。
听得出来,这两千学子,已经做好死在宫门外的准备了,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做好了血溅宫门的准备,也有两百人了。
迟晚怎么能接受这么多人死在自己面前,虞九舟让人煽动学子们情绪时,就没想到这些吗?
达成目的需要勇士斗士,但不能做无谓的牺牲,这么多有抱负的学子,活着远比死了能做得多。
迟晚不能在开朝前把圣元帝的旨意传达出去,所以她只能这么说。
有学子疑问道:“陛下打算怎么做。”
“是啊,驸马不能明言吗?”
迟晚抬了抬手,示意众人不要说话,“初六开朝,也等不了几天,几日后的结果大家不满意的话,再来就好。”
她看似给皇帝出了一个折中的主意,实际上,只要开了个头,别的地方不彻查,那别的地方的百姓能同意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件事一旦开始,就别想停下。
张学子开口道:“学生相信陛下,相信驸马。”
“对,相信驸马。”
“我们等开朝的结果,多谢驸马今日奔波。”
迟晚颔首,“诸位再见。”
她目送着学子们离开,随后一名禁军把她的马牵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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