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外的我们 第142章

她只好硬着头皮讲：“是我的侄女，也是我的私人助理。”

明栖了然，双手撑在拐杖上，笑吟吟地看着交谈甚欢的两个人，道：“明霖那丫头啊，铁了心要和家里对着干，她的母亲让她继承家中的药膳牌子，她偏不，非要专精更专业的中药学，天天在家和她妈打架，很少见她能和旁的人聊的这么开心啊！”

苏叶笑得更虚，“是吗？那倒是小琦的荣幸了。”

小辈，长辈。

连路过的人都觉得，越程琦应该是她的晚辈。

“诶，荣幸算不上。只不过小辈那边聊的开心，我看你一个人徘徊，想着过来和你也聊两句。听闻苏总前些日子刚从医院出来？”

“是啊，这些年亏空太多，身体熬不住了，除夕当晚就进了医院。”

“不是亏空啊，是苏总心底的郁结之气太重，倘若不快些驱散这烦闷，慢慢积累下去，恐怕会变成……西医管那个叫啥来着？哦对，抑郁症。到那时候就难办喽。”

“老太太有什么指教呢？”

“我能有什么指教？重点在你，情绪带来的郁结之气，其根本还在你自己啊。改日我给你开几个药膳的方子，送到你办公室，你应该会做饭？”明栖摇摇脑袋，“不过你看，这两个小的多般配啊。”

苏叶怔住。

般配。

这个形容词……

果不其然，明栖摇头：“我还没给苏老板讲过吧？我这孙女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和她那个死都不回家的小姨一样，她喜欢女人，喜欢琢磨女人的身体，也喜欢给女人调理身体。我啊，倒是挺想给她找个登对的女孩子，到时候把药膳的本事传给她，和我孙女配合着，也不算失传，你说对不对？”

“你这个侄女就不错，感觉我孙女好久没和人聊的这么开心了，就算不能成，倘若多个药膳的传人也不错啊，对不对？”

苏叶耳边全是让人头晕脑胀的嗡鸣声，她已经听不清明栖在说什么，只是机械地应着好，应着是，脑袋里不由自主开始摆起来了天平。

如果，离开她，和明家人走到一起，越程琦可以获得一整个家族的支持，还有所谓的药膳总理人的名号。

她的那些财富和商业版图，在明家这样的商业巨鳄面前简直像一个笑话，如果今次明栖要灌她酒，她也只能乖乖认命。倘若明家真的想要越程琦，在明家的势力下，她不可能保护住越程琦。

……

砝码均匀而缓慢地坠落着，一下一下，压塌了苏叶心底的天平。

她真的绷不住了，勉强道：“明老太太，我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先走一步。”

明栖点头，放她离开。

*

“明霖，你刚刚给我讲的那个治腿的方子，可不可以给我写下来，我去买药。”越程琦说着，打开了手机备忘录，里面密密麻麻记录了好多好多东西，看得明霖头大。

明霖：“这些都是你爱人需要注意的东西吗？我看看……忌辛辣忌刺激忌生冷，妈呀，她的人生还剩下什么啊？”

越程琦无奈，点点屏幕，“这些都是我的错，倘若我一直在她身边，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明霖嗤笑一声，“你才比我大一岁吧？听你形容的身体状态，你爱人最多也就比我大个十几岁吧，你一直在她身边，能呆几年？不要老是给自己加戏嘛，整得还怪累的。”

越程琦不语，只是调出来键盘，递给她，“拜托你。”

“好呀。我家老太太老说要我接手那个药膳局。我真的不想做，我感觉你挺适合的，刚好你也可以给你爱人调理调理身体。考虑一下？”

明霖说着，手下动作没有慢半分，很快敲好调理膝盖用的药方，把手机还给越程琦，甜甜一笑，“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越程琦平声回应。

明霖尴*尬一瞬，摆手，“才不是呢！你要是想交学费也可以啊，反正你姨姨有钱，交给我，我教你。”

“……要钱就可以？”越程琦眉心微动，有点心动。

明霖娇俏一笑，“不要钱也可以，就当交个朋友。我还挺喜欢用情专一的人呢。”

越程琦低头摆弄手机，心底起了算计。

蓦然，明霖惊讶道：“诶诶，你老板姨姨好像出去了！她走的好急，你要不要去追她？”

女孩猛地抬眼扫过去，只看到一抹纯黑的衣片一闪而过，等她去看，女人已经走到了门外。

怎么了，怎么突然要走了？

她只好安顿好明霖，走到大厅的角落里，拨通电话。电话里，女人声音低柔喑哑，软着嗓音问：“怎么啦？”

她强装没事的样子，越程琦可太熟了，反问她：“你怎么了，你要去哪儿？我来找你。”

“厅里有点闷，我出来换换气，别担心。”

一，二，三。

越程琦沉默着在心底数过三秒，而后，等来了真正的原因。

“明家真的是特别好的一棵大树，如果你能吊上去，哪怕只是合作也很好很好，比和我绑在一起要好很多，你一定要去多和明霖聊天，而且你别看她年纪小，那样的环境里被宠大的孩子，心眼不会少，你要小心。但这样的孩子如果真的想跟你交朋友，那就是真的会掏心掏肺对你好，你别在这儿和我耽误时间了，快去聊天吧。” ：

苏叶耐心地哄着她，话里话外却是藏也藏不住的颤抖，悲伤郁结在心底，哪怕是在通电话，她也忍不住颤了一口气。

“如果只是想让我交朋友，你为什么要难过？”

“没有难过啊，我只是有点闷，所以……”强装出来的喜悦，到最后一个字时都颤抖到说不下去，苏叶又重重呼出一口气，嘴硬道：“这件衣服还是好单薄，外面好冷啊。”

三月底的安市，气温才勉强回到十几度，天一黑又跌到零度上下，单薄的一件衣服站在寒风中自然会觉得冷……对吧？

可是，“你的声音根本不在室外。”越程琦沿着墙边慢慢走，很快找到了倚靠在角落里面壁思过的人，确保她能同时听到电话和自己的声音后，停下脚步，远远看着她，道：“你又想和我说放弃了，是吗？”

“没有啊。只是明家真的很好，平时见一面都不容易，你别耽误时间了，快点去和她聊嘛，要是能刷点好感度，说不定还能接触她家的药膳局的生意，那个真的是改换圈层的好机会，你相信我嘛。”

“那你跟我说，你很开心，你很想我去和明家的小姑娘聊天，你很想我走，很想我不要继续跟着你做普通的助理工作了。”

“……我……”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目光中，女人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如果我说了你就会去好好和人家聊天吗？”

双方都沉默了。

良久，女人轻叹一口气，“我可以说，我……”

“你不要说了。”越程琦破防了，“苏叶，你当我是什么？可以被你让来让去的物件，还是你自己是可以被让来让去的物件呢？”

“你没有轻视我，但你把你自己未免看得也太一文不值了。”

“你觉得哪些对我更好我就要去做吗，你觉得哪些对我更好就真的很好吗？你问过我吗？”

“我以为这一个多月能让你意识到，没有所谓的更好，我和你在一起，过一日三餐四季的小日子，这就是最好，这就是我想要的，有钱也可以，没钱也很好。我们穷的时候我有抱怨过吗？我是催着你动起来，可我也只是希望你能变得更好，我有说我嫌弃你穷吗？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想要很多很多的钱呢？”

她呼出一口气，沉默片刻，视线里的人还是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蜷缩着。

越程琦自嘲地笑笑，“算了，那我依着苏大老板的心意好了，你想走的话喊司机来吧，今晚如果聊的开心，我可能就不回去了。”

“那你去哪儿？”苏叶终于开口反问。

“去你想让我去的地方，去你觉得更好的地方。”

“……”

越程琦不再多说，挂断电话，转身就走。

明霖正在甜点区挑选零食，看她来了，招手，“你来你来，这里有一片是出自我们家老太太的手呢，你要不要尝尝？你老板姨姨怎么啦？”

越程琦笑，“没什么，她说想出去散散心，让我一个人待会。话说，你们家药膳局的生意考虑扩张吗？”

“老太太眼光高，不信任的人不教，扩张不起来呀。况且，那都是要费心费力熬制的高端食材，一碗药粥光食材成本都得五十，怎么走平民化路线，怎么扩张？”

“那我就算学了，想做一次也太费时间了，而且也没办法拿来谋生不是？”

明霖拱拱鼻子，不悦道：“你看，你都能看出来个一二三四，老太太看不明白。她那药膳局的生意，与其说是生意，不如说是其他人想要巴结她才去买那一碗粥一碗菜，又不咋好吃，也不咋实惠，卖的是人情又不是钱。我怎么接手？我接手了，人家愿不愿意买我的人情呢？我想做我自己的事业，我不想变成我妈妈那样，下一个人情存款机。”

“……”这么说下来，那她也没必要继续接手了。

明霖怅然，“其实学了才知道，那一碗完全是过量的，没必要塞那么多中药。如果老太太肯点头，让我改良一下，做成更亲民的路线，哪怕换个牌子都行，我都愿意做。但是老太太又说我不会做生意，怕我做黄了，不让我改。”

越程琦冷不丁开口，“我是学管理的，这些年做的也都是一些商业项目管理。”

明霖思忖片刻，双眸微亮，猛地一拍手，似乎想到了对策。

她还想说什么，蓦然，一条黑裙缓步靠近，清泠泠道：“明小姐，眼下有个工作需要我的助理对接，我先带她走了？”

苏叶不显山不露水地站在越程琦身前半个身位，挡着她，但在视觉上，她们又是并肩而立。不等明霖说话，她拽拽越程琦的胳膊，牵着她，坚定地向外走去。

明霖大喊：“那，越小姐，回头微信联系啊！我直接加你手机号可以吗？”

越程琦回头：“可以！”手又被狠狠一捏。

她心底暗喜，依旧沉着脸，等走到无人在意的角落，才拽着苏叶停下来，冷了声音：“做什么？”

苏叶转过来看她，眼底有些难过。

“苏老板不是想让我多交朋友，多认识人，最好能抱上明家这棵大树，从此飞黄腾达吗？现在又来拦我做什么？”她向前逼近一步，苏叶就不得不向后退半步，后背抵着墙，颤抖着，错开她的视线。

刚才确实是热血上头，现如今冷静下来，她心底又开始打起了鼓点。她这样贸然带走越程琦，会不会耽误她本来快要谈好的合作和生意，会不会对她的名声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会不会……

她如今这幅样子，脾气再好的人看到都会觉得难受，越程琦更是这样，心底火焰一丛丛地烧着，让她脑袋发晕。

“你看着我。”越程琦强硬地握着她的下巴，要她抬头，要她紧紧盯着她，“你不能每一次这样碰我一下就跑，让我好不容易走了九十九步的路又一次回到开头。我可以重新走一次，重新走两次，但是我不能一直重新走。”

“苏叶，你把话说清楚，如果还是想让我去找所谓的明家李家王家张家，那我现在就走，我也不会再回头。我喜欢的苏叶不会把自己变成一件可以被随便放弃的物品，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温水煮青蛙煮了一个多月，没有煮出来什么好结果，反倒是让苏叶开始衡量起乱七八糟的价值，那她不煮了，她要苏叶今晚做出决定，她非逼着苏叶今晚做出决定。

如果苏叶今天不回来，她可能真的心死了，可苏叶回来了，并且不顾商业礼节地带走她，那就别再想一句话推开她。

什么更好的更坏的，她认定的就是最好的。

她按着女人的肩膀，将瘦削的人盖在角落里，让她的目光中只有她，心底也只能有她。

苏叶深深吸了一口气，颤巍巍地开口：“我……”声音有点难过，是她惯常用来放弃的开头音。

越程琦不想听到这个答案，板起苏叶的下颌，俯身，径直堵上红唇，狠狠地咬了一口女人的下唇，再抬头，苏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毕竟不论是越欢还是越程琦，在接吻时都是又轻慢又柔和的，像一汪水温柔地承托着畅游的人，她从来没有这么凶过，更没有不顾苏叶的意志强硬地吻过她——当然，要除了在做那种事的时候。

这让苏叶隐隐约约觉得，有点新鲜。

她有点喜欢。

越程琦看她不语，蹙眉，“不许拒绝，重说。”

今晚只能有一个答案，如果苏叶不说出来，那她就咬到苏叶说出来。

“你属狼吗！？”

越程琦目光阴沉，再一次俯身，紧紧扳着苏叶的后脑勺，强迫她，发狠地又咬了她一口，又慢慢用唇舌碾过自己咬过的地方，舌尖描摹着，但不敲响牙齿，也不加深这个吻。

就这样同时磋磨着两个人，听着两个人的呼吸渐渐沉入错乱，却不更进一步。

毕竟还没有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