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却止住话音,不再往下说了。

鸾吟芝同样也收敛了不少往日的娇纵,变得好像成为了真正的温柔淑女一般,微笑着向谢挚行礼。

“吟芝见过卿上。”

谢挚见不得她对自己客气,也不习惯她称自己“卿上”——她听惯了鸾吟芝叫她小蟊贼。

她上前去拉住鸾吟芝的手:“吟芝,为什么这么叫我呀?你不是说,到中州见面之后要让我好看,背着你到处跑吗?”

又看向鸾吟芝的脚腕,只有仙宗的长靴,五色鸾鸟一族标志般的金环也不见了,“你的金环呢?怎么也不见了?你把它们烧掉了吗?”

“……”

鸾吟芝忍了半天,瞧了一圈周围无人,扯住少女的耳朵狠狠揪,还不忘了压低声音:

“别摸了!当了卿上了不起吗?金环天衍宗不让带,我给摘了成了吧?烦死我了……你真是一点老毛病没改!”

谢挚给她揪得耳朵生疼,但反而开心地笑了起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真好!吟芝,我喜欢你这样!”

比起如今像个中州人,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小葡萄,还是鸾吟芝更能让她安心习惯一些。

鸾吟芝闻言怔了怔,叹了一口气,松开了谢挚。

“什么呀,哪能还跟以前一样……你不明白,什么都不一样了,小挚。”

中州的一切都跟大荒不一样。她在大荒时,是光彩夺目的天之骄女;可在中州,她什么也不是。

她如今早就没了之前的娇纵,学会了低头做人,可在她的心底,还残留着少年时的骄傲。

“有时候,我真希望,能一直留在我们当年那时候……好像就连在金乌梦里出生入死,也好过现在在中州。”

坐在碧软的草地上,鸾吟芝神色落寞地撑着脸,勉强朝谢挚笑了一下。

……这小蟊贼的眼睛还是如十四岁时一样清澈明亮,令人见之几乎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

才过去了不过两年,但她自己,可是已经完全不同了。

“走吧,小蟊贼!”

鸾吟芝打起精神,扬起声音来笑,“本姑娘带你玩玩去!”

熊剑北在普遍高大的大荒人当中都算高个子,足有九尺余高,因此在天衍宗格外惹眼,找他很是容易。

“师父!你怎么来了!”

高壮的青年挠头一笑,脖颈上的兽牙串乱晃。

本来按照天衍宗的仪容之礼,他这兽牙串跟鸾吟芝的金环一般,也在禁止之列,但熊剑北坚持不摘,即便为此受罚也不低头。

这是他母亲送给他的礼物,他从小一直戴,不愿意取下来。

“还是叫卿上或者小挚吧,阿熊,小心叫别人听见。”钱德发扯了扯好朋友的衣服提醒他。

他们二人在天衍宗也有师父,因此这个称呼便不能乱叫。

钱德发总是跟熊剑北形影不离,一找到熊剑北,便也能找到他。

“怎么叫都行,没事的,阿熊哥。”

谢挚踮起脚,艰难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又问钱德发道:“德发,你们之前那件事最后怎么样了?荀长老可有处罚你们吗?”

宗主当时要她安心,不必再管此事,她自会处理妥当,谢挚自然相信宗主,但也不知道具体细节是什么样。

“别担心,小挚,有宗主的指示,荀长老处置得公正极了……”

钱德发安慰似的笑了笑,“那些师兄师姐都受了重罚,我们没有事,反而得到了补偿……这都是多亏了你,小挚。”

他已经听到了谢挚在天衍宗的名声,也知道她受云宗主的教导,看着谢挚时,虽然并不因此就跟她生分见外,但态度还是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看得很清楚,当年那批一起参加英才大比的大荒少年,跟小挚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即便是他们之间最为优秀的蒲存敏,也比不上她。

终有一天,小挚会将他们这些人都甩在身后,去往更高的地方探索,这是天资绝伦的修士都必定会经历的事情。

“骆燃霄去秘境探险了,近日一直不在宗内,你要找她么?”

“她吗?我就不啦……”

当年离别时,骆燃霄对谢挚说的一番话,总让她有些怕见这位驼族少主;此刻听钱德发说骆燃霄没在,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但遗憾的是阿英也没在,她也被宗门派出去完成任务了。

“那么,再见,小挚。”

钱德发跟谢挚轻轻地握了握手,目光中含着祝愿。

“我听说你马上就要去神墓夺圣药了,要多加小心啊。”

回到天峰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橙金色的温暖夕晖在竹林上方摇动飘散,宗主正在写字。

谢挚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跪坐下来,看心上人写字。

云清池的字画诗文都很好,在中州闻名,连夫子也常常盛赞。

她从浓黑的墨字上看到女人执笔的手腕,像白玉一样莹润,又看到宗主的面容上,不由得几乎屏住了呼吸。

……宗主怎么这么好看呀。

“见过你的朋友了吗?”

宗主并没有从纸卷上移开目光,但在桌案下,却握住了少女的手。

“见过啦。”

“开心吗?”

“开心……”

见到自己的朋友们,谢挚当然是开心的。

想了想,她又犹豫着答:“……但好像,也不是特别开心。”

大家好像都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这让她有些难过。

宗主停下了笔。

“不要难过,小挚……人总是会变的。”她转过来,温柔地安慰谢挚。

“那您也会变吗?”谢挚问。

云清池愣了一瞬,才答:“我不知道,小挚。”

她抚摸过少女乌黑柔软的长发,“我并不知道,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样子……所以有时候,可能并不是我变了,而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

谢挚亲亲她的手,甜甜地笑起来:“我怎么不明白?你是我喜欢的人,我知道呀。”

宗主便也轻笑一声,揉揉她的发丝,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写完一长卷的字,她忽然感到膝盖上一沉。

低头一看,是疲倦的少女伏在她腿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快要进神墓了,因为渴望求取圣药,谢挚对这次探险非常用心重视,一直忙着修行,的确辛苦。

云清池叹息一声,放下笔,抱起她往床榻边走,将谢挚好好地安顿好。

她在床边静坐了片刻,安静地凝视着少女浓密漆黑的眼睫,嫣红柔润的嘴唇。

“宗主……?”

对女人的目光似有所觉,谢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到是她,下意识拉住云清池的手,贴了贴自己的脸颊。

“好晚了……阿清,你不上来跟我一起睡觉吗?”

云清池知道,换做任何一个旁人,这邀请都会暗含别的意味;

但谢挚并没有引诱年长者的心思,只是单纯地这样想,便这样说了。

“不用,小挚。”

云清池低下眉,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

“你好好休息吧。马上就要去神墓了,多加小心。”

第135章 裂隙

春风催柳绿,细雨湿花红。

厚雪渐渐消融,洁白之色顿减,雪面上有了流着水的蜂窝窟窿,初春携薄寒已至,而神墓也在人皇的主持下即将开启,中州有封号的少年天骄们齐聚一堂,静静等待着大周的人皇驾到。

“……听说这次陛下将要开启的神墓非比寻常,乃是太一神的衣冠冢,其中或许还会有比圣药更加珍贵的宝贝,不知将会为谁所得。”

有人在跟同伴窃窃私语。

同伴看向站在最前方的清瘦少女:“不知道。或许是瓷君子宋念瓷吧?论修为,她是中州年轻一辈的最高,这谁都知道。”

“也不一定……”

问话的中州少年四处张望了一圈,没瞧到那个传言里的可怕少女,这才缩着脖子小声说:

“我倒觉得,那个昆仑卿谢挚也势头很猛……虽然她是西荒人,可她一口气不知破了多少天衍宗的记录,连小剑仙吕射月也比不上她。”

正说着,便听到身后有人轻快跑了过来,腰间的玉环叮当作响,这种失礼行径在中州非常少见,引得一众人为之侧目。

“瓷姐姐我来啦!对不住对不住,我迟到了……”

因为临行前舍不得宗主,谢挚抱着云清池撒娇了很久,试图请她亲亲自己作为鼓励,求了好久也没有获得宗主同意,好不容易才得到落在额上的一个轻吻,她这才心满意足地朝约定的汇集之处赶,因此迟到了一会儿。

谢挚在宋念瓷面前站定,宋念瓷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谢灼便已经开始对谢挚怒目而视:“你还叫瓷姐姐!都说了不许你这样叫了!”

彩色鹦鹉在宋念瓷肩头斜着眼睛瞅了谢灼一眼。

它当然能看出来,这小姑娘对它主人心思不纯,因此它一直都很烦谢灼——对于要跟它争抢宋念瓷的人,它一律讨厌。

但可惜,在它这傻主人眼里,自己的师妹还是千好万好……彩笔在心里直叹气。

为了对付谢灼,鹦鹉器灵头一次开始替谢挚帮腔,扯开嗓子大叫:

“怎么了!就叫了不行吗!她叫这还不够,我也要跟着叫!瓷姐姐瓷姐姐!哎嗨哟我的妻……”

它还唱开了戏腔!

“你!”

上一篇:我杀猪养你啊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