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人是她?

“我……”

她说不出话,只是一瞬间红了脸颊,又惊又羞之下,哗的一下站起来,结巴道:“我……我没有……”

她对嫘并没有过……那种想法,只是将她当姐姐看待,纯粹的尊重亲近而已……

但是……嫘姐姐忽然这样一说,谢挚一时竟也有些心烧耳烫。

嫘姐姐温柔美丽,耐心体贴,的确是她会喜欢的类型……

只是、只是——

谢挚素来将朋友和恋人分得很清楚,对被自己认定为朋友的人,她不会动心;一经划定,便会恪守分寸,绝不逾矩。

受这影响,她之前,从未将嫘往情爱方面想过。

她在神话屋困守的这十年中,一直心系真凰的谜题,更是无暇思及这些。

而且,这是神话屋,她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总有一天,她是要出去的……

若是在五州别的地方遇到嫘,谢挚都不能保证自己一点也不会对她心动,可为什么……偏偏是要在这里?一个虚无缥缈的神话之中?被虚构出来的故事里?

是的,归根结底,嫘姐姐只是一个……神话人物……

她跟她,甚至都不在一个世界……

就算她喜欢她,她们又如何能够相伴相守?

越想,谢挚的心便越凉。

她几乎要有些懊恼了。

脸上心间的温度渐渐降下来,谢挚将手掌攥紧,竟不太敢直视女人期冀的如水目光。

她怕叫她失望。

但若是拖着不说清楚,暧昧不清,只会对嫘姐姐伤害更大……

“嫘姐姐……”

谢挚闭闭眼睛,心中闷疼,终于下定决心,艰难地开口:“我……”

谁料嫘却忽然失笑,也跟着站起来,轻轻一推谢挚手臂:“怎么啦,看起来这样难受,好像要从此跟我再也不见似的?”

“我只是问你,倘若你是那人,会不会拒绝我,瞧你如此惊讶,竟以为我说的人是你么?你在我这里,只是妹妹而已呀。”

嫘言笑晏晏,神色如常,一点也看不出不自然的神态。

“……噢。”

猜想被当面否认,谢挚大窘,只得呆呆地答应一声。

原来嫘姐姐说的不是她呀,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正好辛远远地走过来,朝这里挥手,打破了此刻两人间弥漫的奇怪气氛:

“嫘姐姐,谢挚!”

“很晚了,去吃饭吧!大家都在等你们。”

简短地告知完毕,她便转身离去。

火红的神弓在女人背上,在朦胧的暮色之中,如同一朵耀眼的火焰正在盛放。

辛如今已经接替后羿,成了有穷氏的新首领,号称后辛。

羿在射日中耗尽了心力,在几年前,便已经故去了,以一个对有穷氏人来说非常年轻的年纪。

谢挚疑心,这是神话屋在自行校正,她虽然改变了神话,可是后羿的寿命仍然不能长久,最多只能多为他延续几年生命而已。

后羿死后,辛悲痛欲绝,但悲伤完了,日子还要照常地过,她按捺感情,接过首领的位置,代替哥哥继续带领有穷氏的族人走向繁荣。

近几年来,她愈发沉稳干练了,后辛的名声传遍了附近的每一个部落。

“呀,辛在叫我们了。”

嫘转过身去,声音轻快,“小挚,我们也去吃饭吧?”说着便要离开。

女人离开的前一刻,不知道是不是谢挚眼花,她好像看到,嫘眼中似有泪光一闪而过。

谢挚一怔。

……是她看错了吗?

嫘姐姐为什么哭?

是她惹她不高兴了吗?可是刚才……她还好好的呀。

就在谢挚困惑思索的当口,嫘已经走了十余步出去,最后一缕苍茫暮色消散在天地间,取而代之的是夜的深静颜色,在嫘前方缓缓落下,将女人纤弱的背影衬托得愈发孤单寥落。

她不开心。

这个认知突然跳入脑海,让谢挚心一颤,当下不再犹豫,小跑着追上前去,捉住嫘的手腕:“……嫘姐姐!”

嫘惊讶地转过头来,眼眶尚还发红,映入眼帘的是那此刻最想见,又最不想见的人。

……小挚。

想见是因为喜欢,不想见是因为……不想让谢挚看到她伤心狼狈的模样。她希望在谢挚面前,自己总是体面好看的。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谢挚拉着她转身奔跑,月亮的清辉洒在她们身后。

东海。

海上悬着一轮皎洁的圆月,亮白的月光也粼粼地散落在水面上,每一片细纹波浪之中,都有一枚小小的月亮正在破碎摇晃。

嫘将这月光看得失神,悄悄偏头去看,月光也闪在身边人漆黑的眼睛里。

谢挚察觉到她注视自己的目光,向她清澈一笑:“嫘姐姐,好看吗?”

她说的是月亮下的碧海。

嫘却因为她这句问话而心头一慌,别过脸,过了一会,才轻声应:“……好看的。”

小挚的确十分好看,任谁也不能不动心。

自海面上拂来一阵轻风,湿润微咸,海水在崖下哗哗地响。

今天晴朗无风,浪并不大,东海也不如往日澎湃激荡,没有永无休止地将浪尖撞碎在山崖上,反而十分宁静。

海风也卷起了谢挚的长发,稍稍遮挡住了一些她的面容,嫘有心帮她将头发勾好,手指动了一动,最终也只是忍住。

“怎么忽然想起带我来这里了?”她轻声问。

东海离有穷氏的领地很近,这里生活着一只试图填海的执拗小鸟,名叫精卫,这个连不是本地人的嫘也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谢挚常常来这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嫘也想过询问谢挚原因,但最后也没有问出口。

要是小挚想告诉她的话,她会告诉她的。

所以,不必问。

就像小挚也从来没问过她的逃婚一样。

她们心有灵犀。

嫘耐心地等待着那个时机的到来,等着谢挚主动告知她缘由,只是她没想到——

今天她委婉地向小挚表明心意,小挚明显露出意外之色,似要与她划开距离。

嫘当时心中疼痛,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抢先堵住谢挚的话,以使自己的机会不被谢挚完全封死,日后还有从长计议的机会。

可是心中的酸涩还是止不住,嫘险些失态。

幸好辛忽然过来,打破了僵局,让她得以脱身离开,稍稍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只是,在临走之前,却被小挚捉住了手腕,默默无声地带到了东海山崖之上。

将她带到这里,是要与她说什么呢?

嫘有些惴惴,也有些不自知的期待。

“嫘姐姐,”谢挚的神情很安静,“今天,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我不想瞒你,更不想骗你。”

“你说。”嫘的心提了起来。

谢挚侧过脸来,与她对视:“我其实不是这里的人,我来自……别的地方。”

“这个我知道,十年前,是羿和辛亲自将你带回有穷氏的,我当时也——”

嫘忽然猛地止住了话音。

她极聪慧,生着一颗玲珑心窍,冰雪聪明。

“你……”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轻微的颤抖,伸出手去,似乎想要轻轻摸一摸谢挚的眉毛,又胆怯地收回手,“你不是……”

谢挚的神情仍然沉静,只是眼中有一缕极难察觉的哀伤。

说出这话,对她来说,也很艰难。

她不想嫘伤心,也不想嫘为真相感到幻灭,但是……

她点点头,承认了嫘的猜测:“是的。”

“啊……”

嫘轻轻地叫了一声,垂下眼,无意识地捏紧了手腕。

她们两人本就都是聪明的人,在过去的十年相处中,如今更是默契无比,虽然方才那几句话听起来好像在打哑谜,似是而非,朦朦胧胧,什么都没有明说,可是这对嫘来说,却也已经足够了。

一句话而已,她便能够精准地理解谢挚想要表达的真实意思。

嫘沉默下去,一动不动,如一尊纤美的雕像,只有发丝在海风中轻摇。

谢挚知道,她现在内心必定正处于极大的震荡,也不去打扰她,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等待。

过了许久许久,直到谢挚觉得崖下的海洋似乎也停止了声息,变得寂静如冻之时,嫘才终于出声。

她声音很轻:“你的家乡,是什么样的?”

“我们那里有五大州,分别叫西荒,东夷,北海,南沼,中州。五州的外部,则是包围着一片广袤无垠的星星海,里面有无数星辰,也有无数正在生长成熟的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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