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蛊惑一般,圣女轻轻靠近,手掌抚上谢挚侧脸,自唇间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徐凰顺从地抬眼望她,眼睛清极了,有一种惹人心动的懵懂赤忱,每一字都说得温柔轻缓,而又郑重万分。

明明是她期待了不知多少年的告白,真正听到耳中时,却令她心痛。

她不是徐凰,她知道。

徐凰不会躲避开她的靠近,棋艺也没有这样差,更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个伪装成徐凰的人,确实很笨。她一点也不了解徐凰。

但圣女还是陪谢挚将戏演了下去。

就算是假的,是不是也可以短暂沉沦?

哪怕只有一瞬……

她回握住谢挚,眸光如水,看着心上人熟悉的面容,神情变得极温柔。

“我也喜欢你的,徐凰。”

“待神话屋完成之后,你就娶我,好不好?”

谢挚应好。

“带我走……藏起来。”

圣女慢慢攀住谢挚的肩,将头埋在她颈侧,声音轻得像一阵烟:“别放我走,也不要管我说什么……”

“好不好?”

她恳求。

谢挚心中大震。

……圣女说什么?

她求徐凰留住她,带走她?

难道当年,圣女决然离去的背后,在她心底最深处,其实是希望徐凰挽留她的吗?

徐凰留过圣女,但不够坚决。

她尊重圣女的意愿,圣女毕竟有她不能不负的责任。

圣女希望徐凰能强留住自己,但徐凰,却偏偏不是一个会强留他人的人。

她尊重她。

泪水打湿了谢挚的肩膀,她听到圣女在压抑地哭泣。

“我错了……”

“原来她当年……是这样想的……”

在谢挚惊讶的注视中,圣女慢慢离开谢挚怀里,神色怆然,面容一点点变化,化为了徐凰的模样。

“神王大人……?”

谢挚若有所感,抬手招出一面水镜,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恢复了原本的外貌。

面前的徐凰与神话屋中的凤凰神王,面容虽然一模一样,只是气质却全然不同了。

她的眼里满是疲倦与沧桑。

徐凰举起手来,朝谢挚摇了摇,指间捏着一根流淌着金光的火红羽毛。

这羽毛好生熟悉……

谢挚一惊,猛地想起了它的来历。

往怀中小鼎摸去,被她放在其中精心保存的那根真凰羽毛,却消失不见了。

真凰尾羽,乃是她解开神话屋的谜题之后,徐凰神识送给她的奖品,此刻却被眼前的徐凰握在手中。

徐凰好像只是想和谢挚开一个玩笑,见她惊讶模样,便温和一笑,将真凰翎重新还给了谢挚。

谢挚接过羽毛,下意识问:“您是什么时候……”

徐凰从小鼎里轻而易举地取走了羽毛,她甚至都没有丝毫察觉。

“你将我的羽毛放在了我真凰一族的祖器之中,对我来说,想取走你存放在内的物品,正犹如……”

徐凰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些:“探囊取物。”

谢挚窘道:“原来如此……”

“你得到了我最华美的一根尾羽,看来,你曾进入过神话屋,并解开过我年轻时设置的谜题。”

徐凰笑问:“神话屋好玩吗?感觉如何?我的题目还算简单吧?”

一点儿也不……

谢挚想起了自己在神话屋里不断尝试、不断失败的困窘十年,现在见到徐凰本人,还有些未消怨气,小声道:“您的神话屋很有意思,不过谜题,可并不简单……”

徐凰宽容地听着谢挚抱怨,笑着隔空虚点她胸口,谢挚立时便感到胸口一烫,小鼎碧光大盛,悬浮而起,竟仿佛要挣脱谢挚衣襟而去。

徐凰停手,小鼎也随之黯淡下去,重归死寂。

“看来你我之间的缘分,不止是一片羽毛。”

谢挚方才才感受过徐凰的一生,自然也知道小鼎原是真凰祖器,由徐凰所持,后遭损坏,被徐凰赠给了姬太一;太一神修复小鼎之后,又将其送给了自己的坐骑玉牙白象,从此归于玉牙白象所有。

直到万年之后,在大荒雍部,十四岁的谢挚无意间唤醒了宝骨中沉睡的象神残魂,玉牙白象将小鼎作为礼物,转赠给了她。

徐凰才是小鼎的原主。

谢挚取出小鼎,犹豫一下,还是将小鼎递向徐凰:“给您,神王大人。”

“我来自大荒的白象氏族,名叫谢挚,这小鼎,正是我族神祇玉牙白象送给我的——”

怕徐凰忘记,谢挚还特意提醒:“玉牙白象,也即是太一神的坐骑。”

“小鼎伴我七年有余,帮了我许多忙,我对它也十分珍爱,但我天资愚钝,发挥不出它的全部力量,至今也只是将它当做一个普通空间法器使用而已……”

谢挚爱惜地抚摸过小鼎鼎身。

这坎坷一路走来,一直陪着她的,似乎也就只有这尊不会说话的小鼎了。

当初,笋子第一眼见到小鼎时,还吵着闹着要吃掉它呢,结果被小鼎给狠狠地电成了金黄色……

谢挚收起所有不舍,举起小鼎,认真道:

“今天,将它物归原主,正正合适。”

小鼎本来就该属于徐凰,她能得它几年,已经是幸运之至了。

徐凰闻言一愣。

空间法器是公认的珍贵无比,何况小鼎还是真凰祖器。

谢挚却……这样毫不留恋地要将它还给她。

她甚至还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不……你误会我了,我并不是向你索要小鼎。”

徐凰的*神情变得柔软:“你得到小鼎,是你的机缘,好好留着它即可,不必再还给我。放心,我不会干涉。”

“更何况,我也并……用不上它。”

“将它好好收回去罢。”

谢挚犹豫着依言收好小鼎,问:“我们……之前在黑水下看到的那只真凰,是您吗?”

她在徐凰的记忆中看到,徐凰将身体留在了万丈黑水之下,魂在水上,体内只余魄——也就是说,只剩下了基本的本能,而没有意志与思想。

而她与白芍、通臂猿猴乘明腹鲸潜入水下,通臂猿猴打破明腹鲸之后,直奔凰尸而去,试图取它翎羽,这才引得那只真凰震怒追击……

再然后,她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

像是幻境,但又不完全一样。

想起白芍,谢挚心中又是一紧,不知徐凰将她弄去了哪里,担忧道:

“敢问,您知不知道,与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子……现在何处?她安全吗?”

又解释道:“神王大人,我和她并不是想亵渎于您……我以为您已经故去,想将您的尸身带上水面好好收殓,那只猿猴才是真的包藏祸心……”

“我知道。”徐凰宽慰她:“放心,那个人族很安全。”

谢挚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

她并没有担心白芍,只是白芍曾救过她,她不想亏欠,这才有此一问的……

徐凰闭目感应了片刻,忽而一笑:“她还停留在幻境中没有走出来,你看——”

神王展袖一挥,谢挚面前的空气便如水波一般开始晃动,缓缓显现出一副画面:

还是一样的山谷,一样的小亭。

圣女含羞试探心意,而她对面的“徐凰”,却只是正色不语。

谢挚一眼便认出来,那是白芍才有的神情。

“她始终一言不发,因此停滞于此,不能前进。”

“你想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吗?”

徐凰再一抬指,自画面中便清晰地传出了白芍的心声——

“……圣女问我可有话对她说,这是什么意思?她要我说什么?”

“她好像,是喜欢这个徐凰的……但我却不能对她回应——我已经有了谢姑娘了。”

“哪怕谢姑娘现下不在此处,我用的也不是自己身体,但也应当注意言行举止。须知我如今是有家有室之人,焉能不与旁人拉开距离?”

“……”

徐凰微笑着看向谢挚,眼中促狭之意分明。

那意思也很明显,就是在调侃她找了一个好道侣。

啊……白芍她怎么……她怎么……

原来在幻境里,徐凰可以听到她们的心声……

谢挚从脸一路红到了脖颈,又羞又恼,恨不得咬白芍一口解气,偏偏白芍此刻还在幻境里,自己又教训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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