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却没想到,龙族竟会来得如此之快。

“这个时候就不要管书了,带不走的……还是快各自逃命去吧!”一位教习沉痛地低叹。

红山书院藏书阁中的书实在是太多了,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转移完全。

这时,一个学生却不再沉默,从人群站了出来。

“不,”她弯下腰,拾起数本书,掀开衣袍,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我们不能抛下书不管。”

环顾了一圈众人,她坚定地说:“能带多少就带多少。”

“自古以来,书便多厄,一逢战乱兵燹,便遭燔毁佚散,自此于世断绝;我们红山书院的藏书,都是夫子与众位教习花费无数时间精力,精心收集来的珍本善本,许多书更是并世并无第二本,难道今日,我们却要让它们成为绝本吗?”

“这些书卷,”她轻轻抚过书卷的封面,声音柔和:“乃是书院的灵魂,它们不是死物,而是种子,落在哪里,哪里便会生出求知的芽,生生不息,不能断绝。”

“——如果连书都没有,那红山书院,还何以成书院?”

“闻师姐说得对……”

被她的话所打动,学生们都窸窸窣窣地低声议论起来。

红山书院的学生大都是爱书之人,其中不乏书痴,他们也不愿看着这些珍贵的典籍消失在龙焰当中。

“是啊,我们死了并不要紧,红山书院以后还会有很多学生……但这些书一旦毁去,便再也回不来了。”

“即便是拼着一死,我们也要将藏书尽可能多地保全,不然,许多记载,便真的从此断绝了。”

“红山书院,不能没有书……!”

书院的学生们达成了共识,立即行动起来。

他们将众人分为数组,各自分配任务,前去拣选出最重要珍贵的书籍,放入空间法宝之中,交给书院最强大的数个学生,托付他们携书离开,务必要将这些书保护好。

“看呐,老头子,他们可真是你教出来的学生……”

得知这个消息,浣熊长老只能长叹一声,由他们去。

“罢了,罢了……孩子们要做什么,我们不要管,也管不了,在旁帮衬着点,就好了。”它对教习们说。

空间法宝毕竟稀少,整个书院也不超过二十个,所能带走的书籍数目极其有限,对红山书院庞大的藏书量来说,更是无异于九牛一毛。

学生们按照重要与珍稀程度,尽己所能地带出书籍,又组织众人,开始紧锣密鼓地誊刻玉简。

五州的书籍有许多形式,有纸卷绢帛,亦有竹简木板,常常行于凡人之间;

而修士则更多使用玉简,一枚玉简,可以内蕴亿万文字。

红山书院除了培养学生之外,另一项日常工作,便是将浩如烟海的文献典籍转刻为玉简,如此不仅利于保存,也便于阅读。

只是,书院的藏书实在太多,誊刻玉简也相当消耗时间精力,这项艰巨的任务,至今只完成了小半。

而现在,红山书院留下的学生全都围在一起,聚精会神地将典籍上的字句转录入玉简之中。

书院里寂静无比,没有一个人说话议论,只有细微的书页翻动声偶尔响起。

他们忘我地投入其中,神圣的崇高感笼罩了他们的心,令他们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更忘记了外敌的存在。

无疑,这是一项极光荣的事业——

小而言之,他们是在为红山书院、为大周保护典籍;

大而言之,他们是在为人族、为五州、为一切幸存的后来者保存文化。

一个隐约的、美好的期望在他们想象里共享,让他们心中充满光亮,也充满力量——

或许有一天,新的书院还会再建立。

那时,它可能并不坐落于歧都,更不建造在中州,甚至已有了全新的名字与外观;

但是,他们却知道,它仍是那个红山书院,就如一个容貌改变、而灵魂依旧的人一般。

新书院的学生会在藏书阁中穿行,仰头张望繁多的书籍;

他们翻动书页的时候,不会想起,更不会知道,为了这个平凡普通的时刻,曾有许多与他们一样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心甘情愿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不必记得他们,正如感叹果实甘美的孩童,并不必知道,栽种了它的前辈,是如何艰辛地将它培育长大。

孩童天真的笑脸,便是对他们此刻所做的一切,最好的报答。

为此,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敌人终于还是打破了红山的宁静。

“这就是红山书院吗……”

龙族军士来到书院面前,仰头观望。

红山上的枫叶正在如火焰一般燃烧,好似一团炽热的赤云。

“哼,不过如此!”

他不以为意地轻嗤,刚举步要走,忽然不知从哪里奔过来一群雪白的大鹅,竟不畏惧他们,扑腾着翅膀,恶狠狠地扑咬龙族军士的小腿。

龙族们何时被大鹅挡过路,一时愣住,还有些怀疑这群大鹅不是凡种,而是红山书院特意安排的防御。

等意识到它们不过就是最普通的鹅之后,不禁勃然大怒。

“什么东西,红山书院竟敢如此羞辱真龙!”

骂着一脚将鹅踢死,大鹅翻滚数圈,喙里淌血,沾在雪白的羽毛上,再无声息。

一双毛绒绒的小爪子伸出来,弯下腰,抱起了大鹅尚带余温的尸体。

是浣熊长老。

浣熊长老扫视了一圈龙族军士。

它身后还跟着红山书院的所有教习,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穿着教习的长袍,沉默地盯着面前的真龙。

“你们跋涉万里,从星星海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踢死我红山书院的一只鹅么?”长老沉声道。

“它,只是顺手而为罢了。”

龙族笑了笑,对他们压抑的怒火完全不放在心上,轻视更是显而易见。

这群穿着打扮*过分朴素的人,看起来远远不如他们之前遇到的长生世家,比起修士,更像是凡人。

“我等前来,是为取你们的性命。”

龙皇特地分出了一支队伍,命他们前往红山书院,将其焚烧殆尽。

她从云清池之前传递的情报中得知,红山书院乃是中州文脉所在,自然要将其绞碎斩断。

“投降吧!这样的话,你们还可以死得痛快些。”龙族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长刀。

对面的人族用行动回答了他。

他们列成一排,如人墙一般,挡在了龙族与书院之间。

“我们是不会让开的……孩子们,还在书院里。”

没有一个老师,会看着自己的学生,死在自己面前。

“兔虽孱弱,性命攸关之时,亦能搏鹰;虾蟹虽小,水泽将涸之际,敢缚真龙!”

一个教习周身涌动清气,这股气如风一般,无形无色,但又蕴含着一种至大至刚的超然气息,令人为之心惊:“浩然之气!”

“常恒经!”

另一人低喝一声,展开大道图景。

他的大道图景竟是一本山岳一般的大书,书页飞速翻动之间,金光不断喷涌闪耀。

面容普通的中年女子眉心发光,双手缠绕五色符文,竟将识海缓缓外现了出来,乃是一个极为凌厉可怖的杀阵。

平日里,任谁也看不出,这个温和低调的女教习竟然身怀如此惊世杀招,若她不在红山书院,而在天衍宗或者白泽圣地,那么她一定早已名震天下、权财皆收。

她从容地走上前去,杀阵如星空一般在她脑后完全展开,每一颗星星都隐藏着杀机。

“虽千万人,吾往矣!”

浣熊长老也与龙族战在了一起。

它精通水符文,在藏书阁消磨的漫长时日更让它对无数强大术法都烂熟于心,看似弱小,其实也是一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强者,牙齿与爪子更是极其坚固锋利,甚至能够一口咬穿人族大能的手臂。

只是与真龙比较起来,还是不能敌。

“水卷长虹!”

它一瞬间使出不知多少种术法秘技,挥出虹光似的道道激流,那水流喷出时竟能化出龙形,不断嘶吼冲击。

这是蛟龙一族的术法,但是——

“可笑!真是班门弄斧,蛟龙如何能与真龙相比?”

龙族大笑,竟张口将那水龙吸入了腹中。

又伸手来抓浣熊长老,浣熊长老躲闪不及,被他抓在手中就要捏死,就在这时,低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臂。

“啊……!该死!”

真龙怒吼,这老东西的牙齿太锋利了,竟连真龙的皮肤也能穿透。

“哼……”

浣熊长老抬起头来,喘。息着,露出一个带血的笑。

它的水晶眼镜早已在激战中被打飞了出去,往日皮毛顺滑,衣袍整洁,最是看重仪容风度,此刻却是狼狈不堪,气喘吁吁。

浣熊长老张开嘴巴,炫耀似的,特意向真龙展示它的武器。

满是鲜血的口腔里,两颗犬齿格外长而尖锐:

“看……这是螣蛇的秘术。”浣熊长老笑着说,“它能让我的牙齿变长,并且沾染剧毒……”

真龙自负肉身强横,几乎不做防御。

所以,这才是它真正的杀招。

浣熊长老利用了敌人的傲慢,趁着他戒备心最松懈的时候,将剧毒注入了敌人的身体。

“你!”

看着手臂上淌着黑血的齿痕,龙族狂怒。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身为真龙,竟会因为一只浣熊而有性命之忧。它甚至连神兽都不是!

龙族将还在大笑不止的浣熊长老高高抛起,用枪尖刺穿了它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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