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莎普爱思滴眼睛
识海一动,传开一股痛意,又很快消失,像被人不小心拨了拨。
谢挚望了一眼西方,太古战场距离昆仑神山不近不远,在这里,只能眺望得见一点覆盖着白雪的神山尖。
阿宴醒了啊……好快。
她原本以为,按她下的术法,阿宴会迟一些再醒的,果然她还是小看了摇光大帝的恢复力。
阿宴那样聪明,想必会立即明白过来一切吧?
她现在一定很生气……
谢挚在心里对姬宴雪说了一声对不起,重新投入到眼前的战斗中去——
云重紫状态全盛,炽若骄阳,即便她并没有展开大道图景,也信守承诺,没有动用仙人境的力量,谢挚也仍然根本无法近身,只能远程攻击。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成了无用功。
两人之间激烈斗法,万丈霞光在太古战场上爆发,甚至引动了上古年间陨落的游魂,谢挚听到隐约的鬼哭,神战的虚影又在戈壁降临,喊杀声震天,分成两组为她们各自助威。
“神王当废,太一当立!灭真龙,求生机!”
无数战士敲响战鼓,面庞坚毅,骑着宝血神兽朝云重紫视死如归地冲杀而去,又被云重紫尽数击散。
她金瞳发光,凡是被真龙的金眸扫视到的虚影,都统统爆裂开来。
“没有人能够在我面前屠杀真龙!”
云重紫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亲眼看着兄弟姐妹在各族大军的讨伐下死去,而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狼狈地一路逃亡出西海。
那是她年轻的生命中,最惨痛的回忆。
亦有神战时真龙的同盟朝谢挚疾驰而来,挥臂间万千箭雨落下,轻蔑敌视的目光穿透万年的时间,仍然冰冷刺骨。
“低贱的窃运者!区区人族,还妄想与我神圣种族作对!”
窃运者这个蔑称,来源于他们认为人族偷窃走了自己的运势。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亦无不败之种族,何来的窃运之说?大势在五州万族,不在你们!”
谢挚眉心发光,归元魂刃在面前组成丝网,将那些杀气腾腾的虚影切成无数碎片。
无穷符文包围了云重紫,竟让龙皇如陷泥沼,一时有些难以挣脱。
她一掌击出,面前的符文便烟消云散,但紧接着更多的符文又接踵而至,仿佛永远不能耗竭。
云重紫不由得咬牙喝问:“姬宴雪到底有什么好,让你这样死心塌地?你喜欢她的什么?容貌,修为,还是地位?告诉你,这些我都有,而且比她更强、更好!”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谢挚如此愚蠢,放着她这个明显更好的选择不要,却偏偏要为姬宴雪卖命!
她看见,谢挚分明也战斗得十分吃力,被真龙的气机压迫着,受了许多内伤外伤,衣襟染上了大片血液——而这,她本来完全可以避免的!
谢挚再次调动道宫宇宙,浑身星光大作,甚至无暇擦拭唇边的鲜血:
“你不懂,你什么不懂……云青紫,这根本不是谁好的问题,我喜欢她,跟她的容貌地位并无分毫关系!”
龙皇早已丧失了感情,她的心里只有利害得失,根本不能理解什么是爱,什么又是喜欢。
云青紫这个名字却仿佛触到了云重紫的逆鳞,女人厉声道:
“云青紫?那是我过去的名字了,我以前很蠢,现在的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我——本尊乃是龙皇,紫帝云重紫!”
“管你是谁,今日都别想离开!”
青皇抑或紫帝,在此刻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反正她们都是一样的心狠手辣、无情有欲!
谢挚调动精神力,朝云重紫悄然发动攻击。
她的精神力极为浩瀚,甚至可与强大仙王媲美,云重紫没想到谢挚的精神力竟然远超斩己境界,又有狐族术法加持,但觉识海震荡,眉心剧痛,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切割,唇边随之溢出一抹血丝:“唔……!”
“这是狐族的术法……你怎么会有?”
顷刻之间,谢挚已经接连拿出了神族的大观照瞳术、真凰的祖器小鼎、狐族的归元魂刃,不是无上至宝,就是极珍贵重要的神通秘法。
云重紫的脸色阴沉得厉害:
她还有什么?真龙的龙牙还是宝珠?谢挚为什么和其他三个神圣种族都有牵连!她厌恶这种感觉。
一卷透明法旨在云重紫面前无声燃烧,她五指成爪,用力抓握,低喝出声:
“龙皇之命,凡我五州,穷山距海,亦不可限!”
谢挚立时感到手腕间传来一股无形巨力,仿佛被龙爪死死扣住,骨骼随之开裂。
“先断你一臂!”
云重紫猛地握掌成拳,胸有成竹地宣告。
她发现谢挚惯用右手持武器,废掉她这只手,她就不能再用那奇异的黑雾了。
“咔……!”谢挚手腕发出脆响,疼得闷哼出声。
腕骨已断,她看向满是鲜血的右手,感受到真龙的暴虐——
若非腕间戴着宗主在西市赠给她的金环,这只手应该会被云重紫隔空硬生生地折下来。
“缩地成寸!”
这是一项早已失传的远古神通,如今的世间,大概只有云重紫还精通此道。
她足尖一点,便已来到了谢挚面前——正是谢挚最不希望的近战!
云重紫手背上金鳞浮现,一掌拍向谢挚左胸口,朝她心脏处攻击而去。
这一掌即便是凰主也要重伤,若是实打实地落在谢挚身上,必定得心脉断裂、吐血而亡,所幸在至关紧要时被小鼎所挡。
“嘭——!”
即便如此,谢挚还是咯出血来,道宫大受震荡,小鼎更是鼎身上被击出道道裂纹,光芒黯淡,坠落在地,仿佛变成了一尊凡鼎。
“啧,真凰祖器……”
云重紫厌烦地皱眉,不无讽刺地道:“那个蠢鸟给你的?不得不说,作为一个人族,你还真是交游广阔啊。”
不过方才那一掌也不是毫无用处,也让云重紫探得,这人族的心脏竟然生在右边。
她拔出龙骨剑,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受死罢!”
但在最后一刻,不知为何,云重紫的手臂竟然微不可察地一颤,于是剑锋偏离了原本的方向,贯穿谢挚右胸,紧擦着她的心脏而过,带出一片血花。
“唔……!”
谢挚再次吐血,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心脏并没有被刺穿,否则她现在必定已经跪倒在地,感到死亡降临前的晕眩。
这太奇怪——是云重紫忽然失手了么?
但是对一个征战四方、不知杀过多少生灵的铁血君王来说,阵前失手的可能之低,绝不亚于太阳从西边升起。
云重紫这是怎么了?
实则云重紫比谢挚还震惊困惑:
她近乎迷茫地看向自己持剑的手,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背叛了自己的意志。
她明明想杀掉谢挚的……
方才那一剑,无疑是绝好的机会,她原本可以直接刺穿谢挚的心脏,彻底结束这场荒谬的战斗——
本该如此,本该如此……
在云重紫的心里,她是这样打算的。
……可是为什么,临到关头,竟下不去手?
心间漫开一股陌生的刺痛感,但是奇怪,她不是早就把自己的心和过去一起埋葬抛弃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它还会痛呢……?
谢挚敛去诸多思绪——这一切并不重要,管云重紫是不是失误,这都是她的绝好机会!
黑雾暂时不能使用,谢挚左手拔出腰间短剑,“锵”的一声,将插在胸口的龙骨剑从中间斩断,趁着云重紫莫名怔忪之时,举剑直接刺向女人的咽喉。
云重紫这才仿佛如梦初醒,回过神来,紧急退避,但仍被谢挚一剑割断了金冠。
万千青丝落下,如绸缎一般柔软微凉,轻轻抚过谢挚手腕,像一声温柔的叹息,也遮掩住了云重紫的面容。
这下,连谢挚也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想起来,很久之前,她在水晶宫的金龙雕像上,也曾系上一段发丝,表示接受龙女的心意。
但这失神也只是一瞬间而已——谢挚立即清醒过来,继续挥剑。
她用大观照瞳术看到云重紫身上有一道可怖的伤痕,从肩头到胸口,几乎把她斩断——
那正是云重紫与云清池战斗时留下的剑伤,谢挚于是盯准那伤痕,斩下断剑,否则以云重紫肉身之坚韧程度,她恐怕很难给她造成太大伤害。
果不其然,谢挚做了正确的判断——
龙血随着剑光一齐飞溅,云重紫身前赫然被划开了一长道血痕。
旧伤开裂,鲜血汩汩而下。
“……”
云重紫抬起脸来,金冠已断,长长的乌发散乱,深深地凝视谢挚。
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她抬指触摸胸前鲜血淋漓的伤口。
“我不愿杀你,可你,却要抓住一切机会杀我……”
若她方才没能及时躲避,她毫不怀疑,这剑光早已刺穿了她的喉咙。
谢挚逼近她的时候,她在她眼里,看到极坚决的杀意。
“可笑,真的很可笑……”
云重紫喃喃自语着,将头发勾到耳后,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该结束了。”
龙皇忽然抬眸,声音平静而冰冷,再无之前的迷惘困惑。
“不论你是谁,我都不会容忍你再影响我的意志。你……必须得死。”
“食己蚀人!”
云重紫终于展开了大道图景!
哭泣的衔尾蛇骤然显现,天地为之变色!
“这就是你的大道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