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温暖,这样安定。

她原本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姬宴雪了呢。

在被大道锁链贯穿胸膛的那一刻,生机飞速消退,她发现自己到底还是……想见姬宴雪的。

原来,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她心底里也是害怕死亡的……

因为死亡便代表着姬宴雪会痛楚难过,她也会再也无法见到她。

还能如现在这样相互依偎,再听到姬宴雪的声音,与她生气斗嘴,看似平常,其实正是最难得、最珍贵的事情。

“为什么咬我?”

姬宴雪抚着谢挚的后背,懒懒地问。

“当然是因为你讨厌。”谢挚答得飞快,言之凿凿。

“讨厌?”

女人哼笑了一声,意有所指地道:“刚才可没看出来。”谢挚对她热情得要命呢。

她向来是羞涩而又大胆主动的,不论是接吻还是更亲近的接触时都是如此,骨子里并不是真正羞怯拘束之人。

姬宴雪格外喜欢她这样,每次总觉胸腔伴着头脑都阵阵发热,但她也分不清到底自己是喜欢主动类型的,还是因为谢挚是这样才喜欢。

“对了——”

谢挚感觉姬宴雪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忽然紧了紧。

一抬脸,女人碧绿色的眼眸便捕捉了她的全部心神。

姬宴雪唇边含笑,微微挑眉,露出了她发现疑点时的惯常神情。

“——你刚才说,‘刚醒过来’,而不是‘刚活过来’?”

第358章 神族

谢挚呆了一呆,旋即笑出声。

不愧是阿宴,她们久别重逢,又加上热吻才毕,也仍然能如此敏锐,一句话就抓住关键所在。

她离开姬宴雪的怀抱,坐直了身体,正色道:

“是的,其实我并没有真正死去。……”

……

……

……

花了几刻钟,谢挚才将这五百年在小世界里的挣扎与自己的破局之法讲完。

“……大概就是如此了。”

“说实话,我方才还真的担心了一下,怕你将我早已下葬,否则我出来还得费一番功夫。”

自从她开始讲自己的经历,姬宴雪便沉默下去,只是专注地听着,现在她讲完了也一时没有说话,手掌攥紧衣裙,碧眸如湖水一般微微颤动。

察觉到姬宴雪的心神波动,谢挚安抚性地握住她的手,刻意语气轻松,开了个小玩笑活跃气氛。

她也知道,此番极是凶险,不过她之前经历的险境太多,哪次不是与天相搏、与命运相斗,在小世界里各个世界线里更是不知死去过多少次,也不甚在意了,只是感慨实在不易,倘若稍微行差踏错,也必不得活。

谢挚抬眼,看向姬宴雪,心中缓缓漫上热气。

而且,真的被大道镇杀的话……也就再也见不到阿宴了。

还好,她竭尽全力,抓住机会活了下来。

此外,也要多亏姬宴雪这五百年间不断用生命符文为她温养身体,否则即便醒来,恐怕也只得再换一具新身体了。

但倘若要夺舍他人,又是谢挚绝不愿意的,大概很长一段时间只能以魂体行走,就像曾经的玉牙白象那样。

——谢挚却不知道姬宴雪以心血为她养护身体之事,如此消耗极大,非常伤身,姬宴雪刻意隐了过去,并没有告诉她。

总而言之,她的“复生”,是她与姬宴雪共同努力的结果,若她没有竭力求生,必定早已在大道征伐之下灰飞烟灭;

而若姬宴雪没有维持她的身体,也很麻烦,或许她只能困在未成形的小世界中,永远在那些蕴含无数结局的光幕里孤独徘徊。

她们身处异地,消息堵塞,却心有灵犀,如此默契。

姬宴雪叹息了一声,轻轻将谢挚拥住,吻了吻她的额头:“辛苦你了。”

“我很高兴你能醒来,小挚。这是五百年来……唯一令我欢愉之事。”

受大道征伐仍能活着归来,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绝非人力所能为;

姬宴雪是知道那大道锁链的厉害的,它攻击谢挚时,威力甚至更加强大数倍。

但是现在,谢挚却做到了。

在听着谢挚神色轻松地讲述自己在小世界里的经历时,姬宴雪只觉自己的心如布料一般被拧成了一团。

即便她听出来为了不让她担心难受,谢挚刻意模糊了一些细节,语调并不沉重,甚至可以称得上轻快,有些像在讲一个与自己不相关的故事,但她何其敏锐,仍能捕捉到那些字句间残存的痕迹,拼接出被谢挚隐藏的真相。

——就像她不愿让小挚知道她为她滴了五百年的心血一样,小挚,也并不愿让她知道自己受了多少苦痛。

在这方面上,她们两个倒是十分相似。

心中情绪复杂难明,胸间闷痛,叫人喘不过气,她头一次知道,原来心疼竟也能让人痛到如此地步。

这世间竟有感同身受之法么?还是说,情能沟通两人之心呢?姬宴雪想不明白。

在心疼与自责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骄傲涌上来。

作为修士,她当然再清楚不过在大道征伐下活下来的意义。

这是在必死之地中求生机,更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奇迹。

光这一项,都足以使五州的历史永远将谢挚铭记。

不……

姬宴雪将谢挚抱得更紧了些。

她就是奇迹本身。

她相信,她能够做到任何事。

“也就是说,你现在的修为应该无限接近于神祇,但又永远不会真正成神了?”姬宴雪精准地理解了谢挚的解释。

“是这样。”谢挚很享受姬宴雪的拥抱,毕竟又香又软又暖和,格外叫人安心。

她闭上眼睛,下巴靠在女人的肩上,“除非我不再让光幕增加,那么‘池子’顷刻之间就会满溢,大道锁链,也会重出于世了。”

谢挚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高兴起来:“我现在修为可是比你高了,你得听我的话。”

她想象了一下姬宴雪对她言听计从的模样,顿时埋在姬宴雪肩上笑出了声。

“哼,修为的确是高一些,战力可不一定。”

姬宴雪如此说着,神色却柔软温存。

谢挚不服气:“要不要与我较量一番?我实战也不差好吗?”

其实说实话,真要打起来,她还真不一定能赢过姬宴雪。

若要胜,大概只能同归于尽,或者一上来便展开小世界——那样却也不是赢,而是平手了。

她知道,姬宴雪在修行上几乎可称完美无瑕,剑道符文、神通术法无不精通,就连本不是神族专长的肉身也强得可怕,与龙皇云重紫不分上下,她当年与囚牛战斗时,甚至根本没有动用全力,顶多也就使了三四成力量罢了。

摇光大帝姬宴雪,确实是自太一神之后,神族诞生的最强大的神帝、最完美的战士。

“哦?较量一番?”

姬宴雪扬起唇角,目光划过谢挚吻后仍带红晕的脸颊,曼声道:“你想如何较量?”

“可以比符文推演啊……”

这个她最擅长了,但又有点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的嫌疑……

谢挚犹在思索,忽然触及到女人含着笑意的碧绿双眸,电光火石间明白过来她说的“较量”到底是什么意思,脸又一下子烧起来:“你……!姬宴雪!不许……不许逗我!”

“……”

两人又聊了许久,姬宴雪向谢挚简单地讲了讲现今五州局势,与这五百年间发生了什么,又亲近了片刻,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往外走。

“神族战士们只以为你故去了,现在忽然见你醒来,还不知要怎样惊讶呢。”

她已经等不及骄傲而假装不在意地跟族人们介绍谢挚了,光是想到神族们震惊后真诚祝福的模样,姬宴雪便忍不住得意。

等一会儿,她要如何说谢挚的身份呢?恋人?未婚妻子?还是……皇后?

姬宴雪的心动了动,又努力按下——不行,婚姻乃是大事,还须小挚答允才行。

对了,人族求亲的礼仪是什么?她竟不大了解,今晚回去应当好好查阅一番文献才行……不,也不能操之过急,小挚如今才刚醒来,她要更耐心、更温柔一些——小挚其实一直都是喜欢温柔之人的吧?就像那个该死的云清池一样。不过既然云清池能装,她也不是不可以……

心中一下一下跳着种种想法,竟如不经事的少年般欢喜雀跃,姬宴雪心情极好,唇边的笑容一直没有落下,牵着谢挚的手,连步速都比平常快上些许。

姬宴雪眉宇之间分外舒展,沉郁之气一扫而空,竟有一些谢挚十六岁时初见她的模样,仍是那样傲慢自矜,锋利秾丽,华光四射,谁也不放在眼里,好看得叫人不敢直视,又叫人移不开眼。

有些人的美丽是柔和可亲的,就如白芍;有些人的美丽是冷清若天外仙子的,就如宗主;而有些人的美丽则如炽阳,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风华,光艳动天下。

姬宴雪……便是这样。

察觉到谢挚的失神,姬宴雪脚步一停:“怎么了?是我走得太快了么?”

神族的高挑是出了名的,她个子比谢挚高,方才沉浸在欢喜当中,步子不自觉迈得快了一些,何况谢挚刚醒不久,身体虚弱,确实容易赶不上。

姬宴雪心感愧疚,朝谢挚伸出手:“要不要我抱着你?”

谢挚被她吓了一跳,却也知道姬宴雪是认真的,姬宴雪失去她太久,难免有些过度保护的心理,“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走,要是抱着,成什么样子……”那她还能见人吗?

她可不好意思跟姬宴雪说,她不是因为她走得太快才落后,而是看她的脸看得失神了。

“想想也好神奇,”两人并肩而行,姬宴雪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不许她离自己稍远一些,谢挚正好也愿意如此:“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个子好像才到你胸口呢……”

现在长高了不少,终于差不到姬宴雪肩膀了。

姬宴雪侧目瞧了她一眼,眼中也带了笑意:“那是因为,你那时候还完全就是小孩子。”

“哪里小了!在我们大荒,十四岁都有成亲生子的了!”

此时正是春日,谢挚还从未见过春天的昆仑山,今日一见,倍觉惊奇,真如姬宴雪所说,褪去了严冰密封,敞开了花红草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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