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可爱

谢挚所想绝非易事,即便她与姬宴雪俱是天资惊人,博古通今,也断然难在短时间之内有何进展,这是从头构建出一个全新的修行体系,比创立一门别出心裁的功法更难百倍。

虽然屡屡碰壁,谢挚也不气馁,只是一点一点研究尝试,将自己的心得与想法记录成文,抽空与姬宴雪细细讨论。

在这件事上确如姬宴雪所说,由于她修行一路太过顺利,从未遇阻,因此并不能帮谢挚太多。

她主要承担了助手的责任,帮谢挚查阅文献。

她活过三千年岁月,对于神族典籍确实比谢挚熟悉许多,往往谢挚沉吟着刚说出自己想要哪方面的书,姬宴雪点点头,招手便将数个玉简唤来,问她你看这几本如何,谢挚一看,正是她所需要的。

“哇,你好懂我!”为表奖励,谢挚抱住姬宴雪,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大口,“真厉害!”

姬宴雪谦虚道:“这大概就是心有灵犀吧。”

面上难掩骄傲,摸了摸被谢挚亲到的地方,感觉心情真是好极了,要是每日都能被小挚如此夸夸就好了。

姬宴雪现在每天日程十分繁忙,总共有四项任务,一般人恐怕难以招架这种巨大的工作量,要忙得头晕眼花,但她却很乐在其中: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帮助谢挚做研究;

第二,筹备修建温泉;

第三,抽空继续完善自己的大作《讨欢息怒记》,并注意不被谢挚发现;

第四,隔几日便去修整一番神族花园,观察梨树长势如何,顺便为谢挚带回应季的鲜花。

近日正是盛夏,昆仑山上的花开得美极了,阳光格外清透热烈,姬宴雪带回的花朵也如阳光般盛放,芳香馥郁,色彩缤纷,被她精心修剪之后,特地插在玉瓶中,悄悄摆在谢挚案前。

谢挚当然也注意到了姬宴雪给她送花,她心中好笑,心想姬宴雪一定是不知又从哪里看来的什么“人族女子喜好”,这才给她日日往回带花。

她这些天沉浸于研究当中,倒的确有些忽视阿宴……

谢挚拿起玉瓶,放在鼻尖下轻嗅。

好香。

让她……想起了姬宴雪。她身上也总是很香……

不知阿宴正在做什么?

阿宴最近也很忙,似乎还在背着她偷偷写什么东西,有好几次谢挚都看见她正襟危坐,非常认真地誊刻些什么,一见她过去,便立刻把玉简收起来了。

“在干嘛?有什么我不能知道?嗯?”

谢挚调侃,不过她其实也并不是一定要姬宴雪告诉她,就算是道侣,也总该有些隐私的。

“……写一本书。”

此事关系她的脸面,若是被谢挚知道,那可就太丢脸了,小挚一定会笑她的,但是姬宴雪也不愿骗谢挚,因此答得模糊。

“哦?你也在编纂书籍吗?”谢挚很感兴趣,笑道:“让我猜猜,你是在写什么,嗯……该不会是在写剑诀吧?”

“不是。只是我的一些……”

姬宴雪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有点心虚,“……心得体会。”

——这她倒也没骗小挚,恋爱心得也是心得。

“对了小挚,”姬宴雪紧急转移话题,“你最近研究进展如何?有什么新突破吗?”

谢挚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苦恼道:“还是不太行……这简直如同建造一座空中楼阁……”

立足现在去构想未来的修行方法,还是无法脱离思维习惯与定势,符文之于修士,无异于水之于鱼,仿佛亘古不变,天生便存在着,她很难想象日后没了符文生灵会如何修行,也正如鱼无法想象脱离了水之后的生活。

“光凭借我一人的苦思,还是太勉强了,这绝非一个人闭门造车可以完成。”

谢挚目前是想到,符文消失之后,修士们可以引灵气入体锤炼肉身,这一阶段便可叫做“炼气”,以此来取代铭刻符文的铭纹期,之后再铸造道宫——可是是否以后道宫会根本不存在呢?这一点,却是连她也无法猜到了。

“我想,或许可以写信问问射月和姜契,还有……谢灼。”

“她是谢家人,掌有卜算之法,或许可以窥得未来*一二,只是我又……”

姬宴雪接过谢挚的话,“只是你又怕,伤了她的身体。”

卜算非常消耗修士,卜算的事情越大、越重要,反噬也会越剧烈,甚至需要卜算师付出五感与寿元,连谢惜自也不例外。

“对。而且我和她……不是很熟,你也知道的。”

谢挚轻叹口气,双肩微微垂下。

直至今日,她也仍然觉得自己的姐妹关系颇难处理,不知该如何与谢灼打交道。

姬宴雪起身拥住她,谢挚下巴靠在女人肩上,闭上眼睛,也抱紧了她。此刻她正需要这样一个温暖安心的拥抱。

两人静静地拥抱了片刻,谢挚这才感觉好多了。

她打起精神,给吕射月和姜契分别去了信,神族的信使青鸟一日之间即可在中州与昆仑山间打个来回,告诉她们自己的想法,请她们也参考一番。

吕射月与姜契现在一个乃是仙宗宗主,一个乃是大周人皇,都位高权重,手底下有无数人听命,或许集思广益,再付诸实践,得到的结果要比她独自研究更好。

不过谢挚给谢灼写的信上没有提到此事,她知道假若告诉谢灼,恐怕她会毫不犹豫地立即卜算,以此偿还自己的罪孽。

谢挚有一种隐约的感觉,有可能只要是她的请求,谢灼不论什么都会去做,哪怕付出她的生命——或者不如说,她正渴望着能为她去死,她认为如此她们才能两清。

上次见面时,谢挚自然也能感受到,谢灼在以活着来惩罚自己,生的希望已经几乎在她身上熄灭,若不是还有养育女儿和维护谢家的责任牵绊着她,她一定会比现在更加颓废,说不定还会自尽。

谢挚想起了姜既望藏在温柔面孔下,偶尔流露出的刻骨寂寥。

失去自己心爱之人后,或许活着才是对生者的折磨,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她那时年纪小,还不太懂这些事,现在却深有体悟了。

她在信中说得很简单,问候了谢灼与女儿近况如何,是否安好,又随信送去了许多给小谢鸠的礼物,姬宴雪也送了不少东西。

算起来,谢鸠也应该已满一岁了,她是她的姨母,不能不有所表示,而且她本来也蛮喜欢那个女孩的,她的名字还是她起的呢。

谢挚觉得,谢鸠有可能是她这辈子起的最好的名字,没有之一。

回信很快便随青鸟而至,吕射月与姜契自然无有不应,谢挚所说之事她们也很重视,明白在此事上抢得先机的重要性。

新的修行方法迟早会于众人中逐渐诞生,但具体诞生在哪里并不确定。

倘有可能,她们当然希望这个地方是中州,而非东夷。

不过谢灼的回信却过了好几天才到,谢挚猜想,她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回她,也没想到她会给她写信。

实际上收到谢灼的回信,谢挚也有些紧张,她之前也不是没想过,或许谢灼会不愿与她联系,但既然她肯回信,那么是否说明……

谢挚慢慢拆开信来,开始读。

“怎么样?”姬宴雪问。

她看到谢挚的脸上渐渐地淌开笑意,初时还很浅淡,之后越来越浓,水波一般柔和宽慰。

“她叫我姐姐啦。”谢挚将信递给她,“你看。”

姬宴雪接过信,谢灼的字迹倒是十分秀丽,上面称呼谢挚为长姐,谢挚的问题一一答了,又对她们送的礼物表示感谢。

有一种……僵硬的亲近感。

末尾还画了一个潦草的胖娃娃,说:

“谢鸠最近极能吃,像头小猪,臂如藕节,脸似银盘,十分令我头痛。不知神族养孩子会遇此困境吗?请长姐代我询问神帝陛下。”

“是不是很好玩儿?”

谢挚伏在姬宴雪肩上笑,眉眼弯弯,“谢灼也真是的,小孩子嘛,能吃是福,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也正常,我小时候也怎么吃都吃不饱呢。”自己都未察觉到言语间流露出的亲昵。

见她如此,姬宴雪也心感欣然,她乐见谢挚开心。

“你呢?你小时候胖吗?对了,你有没有小时候的影像呀?神族不是有留音壁吗?或者画像也行,让我看看嘛,我想看,求你了,阿宴——”

谢挚眼睛亮晶晶地来问姬宴雪,姬宴雪顿时也和谢灼一般头痛了起来。

“没有,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那种东西,留音壁可是很珍贵的,哪能用来留存我的影像?”

神帝僵着脸矢口否认,但是禁不住谢挚缠,最后还是无奈地从私库最深处取了出来,拿给谢挚看。

“只能看这一次……看过了就不许再看了。而且,你不能说我可爱。”姬宴雪还不忘反复强调。

“好!”

一次也足够她把姬宴雪小时候的样子牢牢记住了,谢挚很兴奋,她就知道,姬宴雪的母皇一定有记录。

这是一块巴掌大的留音壁,只需一抚,上面的画面便如水镜一般缓缓展开,一个金发小女孩的身影也随之显现。

她穿着长裙,长得眉目如画,极精致漂亮,发色和瞳色比成年后浅一些,大概六七岁的模样,但是身形远比同龄人纤长,只是冷着脸,似乎很不耐烦。

“我都说了不要动我的刻刀!我不高兴您这样。”

姬宴雪那时的声音还不像如今这样成熟,清脆悦耳,像一把水晶撒在地上,情绪也比现在外放很多。

一道严肃的女音响了起来,应该正是姬宴雪的母皇凌岳大帝。

“以后不会再碰了,抱歉,宴雪。但是你的宫殿里很乱,如果不想我帮你整理,你就应该自己收拾好。”

“还有,你的功课都做完了吗?”

“早就做完了。”女孩傲然地抬起小下巴,“简直易如反掌。母皇,从书本和经验来上来看,我有理由认为我是无敌的,只要再给我一段时间,您也不会是我的对手。您觉得呢?”

“——好了,不要看了。”

姬宴雪满脸通红地切断画面,将留音壁强行收了回去。

真是要命!她在心里捂脸,由于太过久远,她其实早就忘记这块留音壁里有什么了,这也是她肯给谢挚看的大部分原因。

要是知道这里面装着她这么丢脸的过去,杀了她也绝不给谢挚看。

“怎么了嘛,多可爱呀!”谢挚被可爱得都想捂心口了。

那么小一只的姬宴雪,从来没见过的姬宴雪,发色和瞳色浅浅的,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我认为我是无敌的”,她看到的时候简直心都要化了。

凌岳大帝居然能责罚这么可爱的女儿,真是狠心!要是她是姬宴雪的母亲,肯定每天都把她亲都不够。

“……不许说可爱。”姬宴雪色厉内荏。

那个人是谁,她不认识,也不想认,绝对不是她……反正她是不可能承认的。

有没有什么能消除记忆的法术,她要拿来给谢挚使。

“可是……就是很可爱嘛。”

谢挚环住姬宴雪的脖子,由衷道:“你好可爱,我是认真的,真的特别……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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