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莎普爱思滴眼睛
「我能感觉到,水晶宫殿对我似乎很气恼,但它也那我没有什么办法,只好任由我在其中游荡。」
中州少女的目光淡淡地投向了谢挚,面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但却隐隐含着一丝好奇的探究之意:
「直到你进来之后,它好像猛地变得十分……愤怒?」
第55章 骗子
愤怒?
为什么?莫非是因为她吗?
谢挚十分茫然,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委屈:“可我又没惹它……”
——她可是连水晶宫殿里的宝物一个都没取,它为什么要对她生气?
又被宋念瓷话语中的另一个重点吸引了注意力,她惊奇地赞叹道:“脉种境!瓷姐姐,你可真厉害!”
明明宋念瓷看起来不比她大多少,可她的修为竟然足足高她两个大境界——铭纹境之上是道宫境,道宫境之上是脉种境,寻常修士有九成会在铭纹境中困顿一生,能突破的道宫境的尚且少之又少,更遑论更高一层的脉种境了。
脉种境的修士在大荒之中已经可以称霸一方,可眼前的中州少女看起来年岁最多不过十六,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这真是可怕的天赋!
假以时日,真不知道她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这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谢挚在佩服她的同时,心中不由得也油然生出一股自警之意:
她先前还以为,自己的天赋尚算不错,可是跟眼前的中州少女比起来,她显然还差得很远;
而跟那些真正的中州天骄比较起来,她现在也一定占不到好处。
毕竟她其实算是刚刚步入修行之门,耽误了修行上最要紧的一段孩童期,先天便有些不足;
而那些中州的少年天骄通常从三四岁就开始修行了,成长路上有无数大荒人闻之未闻的天材地宝贴补堆砌,更有仙尊大能指点教诲,时不时还可去上古秘境探险寻宝,种种条件得天独厚……
而这些,她通通都没有。
谢挚暗暗地攥了攥拳头,并没有失落沮丧,更没有自哀自伤,而是目光变得愈发坚定——
她相信,等自己真正地成长起来之后,不会比五州之中的任何人差。
「只是机缘巧合罢了。」
宋念瓷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骄傲自豪之感,「中州人才济济,我这修为也不算什么。」
“那……瓷姐姐,中州的少年天骄们都像你这样厉害吗?”谢挚忍不住好奇。
中州少女沉吟片刻,面前的金色小字缓缓波动变幻:
「论剑法精妙,我不如天衍宗首徒吕射月;论筹谋细密,我不如三皇女姜契;论痴心修行,我不如人皇幼子姜阔;论排演阵法,我不如白泽圣女白令芳。」
「但是——」
她抬起眉来,「论及修为境界,在年轻一代之中,的确是我最高。」
“哇!”
这就是中州天骄第一人的意思了!没想到她居然能在太古战场遇到这样的人物!
谢挚听得心驰神往,眼睛亮闪闪,小小地跳起来,拉住她的胳膊摇了摇,“瓷姐姐,你真了不起!”
宋念瓷叹了一口气,望向头顶流转着晶莹曦光的水晶殿顶,「但修为在太古战场之中,似乎并派不上什么用处——要不然这里也就不会陨落那么多仙王了,我还是走不出这座水晶宫。」
她蹲下身,将手掌轻轻地按在水玉地板上,被她触到的地方登时晃出一片柔软的波光,看久了便使人猛地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的恍惚:
「我用尽了浑身解数,它仍旧是攻不破,打不开,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一切神通宝术都不起作用。」
“瓷姐姐,连你的言灵也不起作用吗?”
刚刚宋念瓷的言灵给谢挚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她还从没见过这样神奇的术法。
宋念瓷摇头:「我的言灵只对使用语言的生灵有效。」
显然水晶宫殿并不会说话——它似乎只在岁月变迁之中演化出了一缕模糊的意识。
“照你这么说,我们就只能困死在这里了吗?”
火鸦在一旁听了半天她们俩的谈话,越听心里越没底,忍不住伸进一颗乌黑的小脑袋,插嘴道。
宋念瓷还没答话,谢挚先笑起来,“也不一定啦!”
她运转起大观照瞳术,举目望向四周,试图观望出这座水晶宫殿的破绽所在,这下却猛地变了颜色——
大观照瞳术是神族的无上秘法,破虚而观实,祛假*而照真,用于观照法门时可以事半功倍,用于作战则可以看破敌人的周身弱点,传说将大观照瞳术修炼到完美无瑕的极境时,甚至可以勘破世间一切虚妄。
此刻在大观照瞳术的运转观照之下,这座瑰丽璀璨的水晶宫,却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之前在宫殿正中堆积如山的宝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雪白的头骨,一直高高地垒到天花板上,数不尽的黑黢黢眼眶正空洞茫然地盯着谢挚;
神兵仍然在半空中沉沉浮浮,只是却笼罩着一股妖异的血气,没有半分神器应有的圣洁与威严;
十几人才能合围的水晶门柱从当中折断,横在她们面前,将地板砸出深深的裂缝,其上结满了深绿的苔藓,还有无数早已死去的远古藤壶;
殿顶破了一个大洞,外面的星光正从其中冷冷地投将进来,照亮宫殿四处密布的深深剑痕,彰显出万年前这里曾经历过怎样一场天翻地覆的大战;
雕刻精美的碧玺宫灯上的确掌着万年不熄的夜明珠,但却因为蒙上了一层凝固的神血而散发着一种诡异朦胧的光,似金似红,看起来更像是发着光的沉沉铁锈;
而她们脚下踩着的,根本不是什么莹润柔软的青绿水玉,而是不知多少万年不腐不坏的各族尸体!
这景象极其血腥可怖,散发着一股沉重而又不祥的气息,谢挚心神巨震,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兽皮小靴子碰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脸色便变得更白——
那赫然是一颗人族惨死的头颅,脖颈被什么利器齐刷刷地斩断,直到现在还面容鲜活如生,怒瞪着双眼,好像随时要自心中发出什么不甘的咆哮。
谢挚认出了他的脸——他是那个骑在巨兽上大吼“神王当废,太一当立”的将军!
「怎么了?」
察觉到西荒少女脸色不对,宋念瓷连忙扶住她的手臂,帮她稳住身形,「你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么?要不要喝点热水?」
“骗子……”
浓重的血腥气穿越万年的时间仍旧令人作呕,谢挚胃里翻腾不已,抓紧了宋念瓷手臂上的衣服布料。
她咬紧牙,忍着心中的情绪摸出了漆黑小剑,摆出攻击的架势。
「什么?」宋念瓷没听清她的话。
“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谢挚却并不回答解释,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声音非常轻,低得几乎叫人听不见:“不存在的珍宝,有神智的兵器……”
“和……会移动的水晶宫!”
“这是龙族最后的墓地!”
伴随着她这声断言,骤然生变!
“嘭、嘭……”
沉重而又拖沓的脚步声在水晶宫内缓缓响起,好像是在地板上拖着脚走动,每一步发出的声响都非常沉闷迟缓,一步比一步更清晰,显示出来人的重量可观和前进的飞速。
听到这忽然响起来的诡异脚步声,宋念瓷也变了神色,向前迈了一步,身体上升起晶莹辉光,丹田处隐隐显现出一颗玄奇神秘的种子雏形,坚定地挡在了谢挚和火鸦身前。
火鸦重重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水……水晶宫殿里还有其他人吗?”
它的声音因为恐惧在不住地颤抖,听上去倒有几分滑稽。
只是此时,已经没有人再会嘲笑它了。
“有是有,”谢挚冷冷地笑了笑,双臂双腿上都升腾出了发亮的四色符文,“只怕,不是活人。”
——而是被水晶宫操纵的傀儡尸体!
只是不知道,这次出来的又是谁?她捏紧了指间的漆黑小剑。
宫殿最深处的金龙雕像忽而缓缓地动了动,从口中再次喷出一股乳白的云雾,女人窈窕的身形再次成形了。
谢挚愣了愣,差点将手里的小剑丢下去:“金龙姐姐……!”
这次女人静默了许久许久也没有说话,即便只是一道看不清面容的传音,但她周身的气质还是显而易见地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之前她是温柔和煦的春风,那么现在,她就是沉冷森寒的积雪。
“我姑母死了。”
这是她沉默良久之后,说的头一句话。
她抬起脸,似乎在隔着遥遥的时空跟谢挚对视,也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只是在没有焦距地凝视着前方,“她在神战中身受重伤,最终也还是没能活下来。”
“我现在是龙族新的君主了。”女人看着自己的手,“我已经等了你一千年,人族的小姑娘。可你还是不来。”
“我想,你应该是不会来了。”她的声音里含着深深的落寞和怅然。
“这样也好,”她忽而轻轻地笑了笑,“因为,我也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我不能总是等你,你明白么?我现在是龙族的君主了,我不能……”她又沉默下去。
“我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是生是死,在什么地方,有没有婚配嫁人,过得好不好。但我想,像你那样可爱的姑娘,一定有许多人喜欢……说不定,你现在已经做了别人的太祖母了,是不是?”
女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已经过去了太长时间,我如今连你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你,”她蜷了蜷手指,声音低下去,“十分可爱。”
“我常常在想,要是那时我问清你的名字就好了,这样我就不至于找你没有头绪,四处也寻你不得。”
“或许终究是我们有缘无分罢……”
她苦笑了一下,又背过身去,久久地凝望着面前的金龙雕像。
又过了片刻,她才重新开口:
“此番回来,我斩杀了帝朝阳,还除了许多之前的仇敌,想去找姬太一报仇,却找不到她。”
她冷冷地笑了一声,语气变得森冷仇恨,仿佛闪着锋利的寒光:
“神族说她已经自尽了,我才不信!她以为她一死就可以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孽么?可笑!我最厌恶的就是她这样自以为是的人,她自以为可以一肩担万古,其实她什么都做不成!她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不会记得她分毫,甚至还要谋取她的珍宝!”
女人变得让谢挚感觉很陌生,她仍旧美丽窈窕,可她身上之前那种柔和的真情完全消失不见了,像树木褪尽嫩芽而生出尖利的干刺,谢挚听出她深刻的恨与执念:
“我要复仇,龙族要复兴,这两件事,我一定要做成。”
“姑母说我太重情心软,还总念着你,不能完成龙族复兴的大业,”她的声音忽然又软下去,似乎有些迷惘,但又随着说话而逐渐变得坚定,“所以,我想了一个法子……但那样做之后,我还是不是原来的我,我便不知道了。”
“你会原谅我的,对么?”
她轻轻地抚了抚金龙雕像的胡须,雾气组成的手掌正好拂过万年后谢挚系在上面的发丝:
“到时候,若我忘记你了,请你一定要原谅我,好不好?我真的等不下去了……”谢挚听到她的声音在轻微地颤抖。
缓了缓情绪,女人才续道:“这千年以来,有不少种族试着突破禁锢来到这里,想窃取我送给你的聘礼,我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