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海潮声
卡特琳宫护卫队梅开二度,经历一次全员警告后,又迎来了一次全员约谈。
和冬面对的就是亨瑞,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实权人物问话的一贯风格,亨瑞不问布鲁斯调职理由,反倒一直跟她拉家常。
从她是哪一年进入塔,哪一年进入军事学院,家里几个人,一直问到有没有喜欢的向导。
“当然,这些都是你的隐私,你也可以拒绝回答,”亨瑞温和的朝她眨眨眼:“只不过是我一个老头旺盛的好奇心罢了。”
和冬也很识相,她跟布鲁斯那天回来亲口说在欢迎会玩的愉快,没过两天就在审讯室跟人见面,怎么也摆脱不了包庇的嫌疑。
这时亨瑞主动散发友善的信号,她不仅回答问题,还补充了一点细节。
特殊人群十六岁分化后在塔学习半年,初步熟悉精神力后,就会按照第一性别分别投入对标的学院。
哨兵是军事学院,向导是直接由塔控制的向导学院。
军事学院中社会性别为女的哨兵并不多,只占哨兵总人数的五分之一,但因两者体力、精神力、灵敏度没多少差别,教官也对他们一视同仁,“只是上厕所的时候需要区分一下。”
军事学院一直在头疼的,反倒是怎么操练那群看到向导就不听指挥的刺头。
和冬进入学院后一直听从教官口令,——同宿舍哨兵夜奔向导学院爬墙,她在睡大觉,室友被抓被罚,她还在睡觉,一觉睡醒还要被人嘲讽没开窍。
但因为精神力等级高,教官们都不相信她没参与,甚至还有人说和冬才是组织哨兵爬墙的主谋,“精神力越强,对向导的渴望越强烈,我活这么大岁数,还真没见过一个例外的。”
每到学院大会,领导汇报完哨兵得奖情况,都要再通报一遍她那些糟心的室友,当然更糟心的是她明明什么也没做,还要跟着那帮孙子一起加练。
那段日子真是苦啊,汗水顺着衣服滑落,长满茧的脚掌都能磨出一层水泡,上一秒刚抱着枪睡着,下一秒又听到集合哨。
亨瑞好像听入神,见和冬停在这里,一直催促:“然后呢?你总不能一直吃亏吧,后来跟着他们一起爬墙了吗?”
和冬说没有,亨瑞不信,她也无所谓——几乎人人听到这里都会露出这种表情:“然后,虫族开始频繁冲击帝国边界,众多前辈牺牲,我们提前毕业奔赴前线。”
“在军队里没遇到喜欢的向导吗?”
和冬好脾气的跟他讲:“没有,因为向导十分珍贵,立志从军愿意奔赴一线的更加稀少,我除了受伤太重进总医院接受军医治疗那次,其他时间根本没见过向导。”
跟亨瑞的谈话结束,和冬见到从隔壁审讯室出来的布鲁斯,他一改这两天的颓唐,反倒有点大仇得报的爽快。
卡特琳宫大管家一出手,调查结果在一周内新鲜出炉,所有参与者都被训斥,队长艾伦及其亲弟弟巴里特又挨了一次警告。
短短半个月被点名两次,就算张狂如艾伦也收敛不少,在其他队员实行冷暴力时,他亲自上门给布鲁斯道歉,并力邀两人参加皇家赛马节。
“这是王室的盛事,今年是由公主主持,护卫队全员都打算参加。”
艾伦风度翩翩,绝口不提三人之间的龃龉,布鲁斯怎么想不清楚,和冬就算腰伤还没好全也决定给面子上马跑完第一程。
——治疗舱能疗愈**,却不能阻挡开创性伤口在人体上留下的痕迹,很多哨兵即使因为科技进步断腿再培育,手术成了健康人后也常常会有幻痛。
和冬也不例外,她有时候都想自己精神图景崩塌,是不是就因为这种小毛病实在太烦人了。
皇家赛马节这天来了很多人,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从赛场往外看全是攒动的人头。
这是帝国跟虫族和谈后王室面对群众举行的第一场盛会,颇有点普天同庆的意思。
更何况今天主持比赛的王室人气明星普琳。
和冬穿着护卫队统一的便服,站在马旁警惕它撅蹄子的时候,公主带着自己的仪仗缓缓而来。
警戒线两旁守候已久的民众早就开始欢呼,高声叫她的名字:“普琳西斯,普琳西斯!”
普琳也笑着点头示意,偶尔还会停下来跟人交谈、配合粉丝拍照,保镖担心危险将她从人群中拉走,她临走前还温温柔柔的跟人家讲一声抱歉。
这是一个符合王室所有教义和期待的公主。
温柔、美丽、落落大方,赛前演讲时声音通过话筒传播到整个广场,因为工作人员失误,几乎每说一句都伴随着广播呲呲啦啦的杂音。
——这明明应该是让哨兵烦躁不已的声响,今天和冬却莫名觉得耳朵痒。
扭头一看,布鲁斯也夸张的揉着自己耳朵,对和冬讲:“和冬,真的不骗你,我也快爱上她了,难怪当初艾伦那么针对你。”
“她要是能让我亲吻她的手指,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和冬跟着工作人员指令上马,护卫队便服遵循贵族的调调,是比值日服简单不了多少的存在,穿上虽然显得整个人飒爽挺拔,但行动也有点受限。
她这时候就庆幸自己头发已经编盘起来,要不然等挥动马鞭时说不定还能尝尝拉扯头皮的痛苦。
阳光正好,俊朗高大的哨兵排成一排,等枪声响起,和冬也拉起缰绳喝道:“驾!”,马儿听从指令,驮着背上的哨兵,如离弦之箭一般弹射出去!
队伍中唯一的女哨兵实在惹人注目——原谅亨瑞在星际时代还这么称呼她,他只是单纯的为其展现出的旺盛的生命力感到惊叹。
他再一瞧,公主果然也微微撑着栏杆往和冬的方向看。
护卫队员知道今天是在公主面前露脸的好时机,一个个拿出压箱底的功夫,马鞭甩的震天响,甚至有一个哨兵几次抢占别的跑道,要用损招把人挤下去。
和冬控马技术也不逊色,加速、翻越障碍物、转弯……日光如此强烈,每个人的身位都咬的很紧,即使和冬没想过争第一,也为保持自己的位置出了一身汗,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比赛也截至终点。
她下马,咬下手套擦汗的时候,总觉得有一道光在眼角晃来晃去,眯着眼睛一看,原来是观礼台上有人拿着望远镜在朝这里看。
金色的头发、温和的笑意,甚至连知道自己被人发现后,放下望远镜,用口型做出的“哨兵”两个字,都显得格外娇俏。
和冬看一眼,扭过头拿出糖果专心安抚正喷着粗气的马儿,它撒娇叫着拱到她手心吃,工作人员计算分数的时候,她忍不住又扭头看了一下。
没想到普琳还守在观礼台,甚至连姿势都没变化,她这一望正好被人抓包。
哨兵超群的视力正好能让她看清普琳唇角的笑,普琳一直很从容,听说王室成员公开露面演讲前甚至会请语言专家训练发音,力求贵气完美,公主身为这一代唯一的向导,仪态更是出众。
拿望远镜观察哨兵、跟她互动,都是执行公务时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环节,没有丝毫不妥。
反倒是自己,没有给予同等的、礼貌的回应,和冬懊恼,为自己肤浅到因为美色的一再回顾、为自己对公主的不尊重……也为心中隐隐约约升起的念头。
公主很美丽。
公主真美啊。
向导都是这个样子吗?塔里的老师好像曾经是这么说过:“变异是基因的选择,向导对哨兵的吸引也是宇宙早就决定的事,对哨兵而言,向导就是能让我们想起生命里任何一件美好的事物。”
和冬直到工作人员计分结束,她走出赛场也没再敢往那里看。
自然也不知道普琳放下望远镜,对亨瑞说:“为什么她不参加第二程?”
普琳想起哨兵在场上挥洒汗水的样子,热气蒸腾,眼角、脸颊都带着运动过后健康的红晕……她伸手抚摸自己长到手肘、紧紧包裹手臂的手套,指尖隔着布料滑动时带来的轻痒让普琳不自觉扯出一个笑,“一个赛马节,也给我玩黑幕吗?”
亨瑞当即保证:“绝对不是!”
普琳:“那是为什么?”
亨瑞也说不出缘由,他刚才一直关注工作人员计分,如果真的可以插手,他甚至希望看一眼和冬的分数,要是不够他愿意作主让她进入下一程比赛。
但上天没给他这个机会,和冬一走,公主对比赛的热情明显小了不少,一度从观礼台走到城堡里。
“等他们比出结果再通知我吧,”公主说:“无聊的游戏。”
第7章 和冬从赛场出来就把外套脱了,今天太阳本就强烈,还踩着长靴在马上跑了一圈,这一会儿汗都止……
和冬从赛场出来就把外套脱了,今天太阳本就强烈,还踩着长靴在马上跑了一圈,这一会儿汗都止不住。
她在赛场入口略站了一会儿,看看附近有没有冰饮。
赛马场是邻近卡特琳宫的一个天然低地,中间低、四周又类似盆地边沿那样平缓延伸,这样一来座位多又不会遮掩视线,非常适合举行此类活动。
内场临近观礼台最好的位置发放给贵族,小部分对外售卖,没买到票的人三五成群铺一块野餐布,坐在最外围的草坪上看看比赛、跟朋友聊聊天,也十分惬意。
和冬找了半天只看见一个冰淇淋车,正准备过去就听到布鲁斯在后面呼喊:“等等我,和冬!”
布鲁斯马术一流,和冬比赛的时候没注意看他,还以为他已经晋级,没想到他竟然也出来了。
布鲁斯见她惊讶,耸耸肩无奈道:“遭人阴了,一直抢我赛道,根本跑不了。”不过他在领导面前给艾伦上眼药的时候,已经考虑到这种问题。
现在虽然懊恼,但也不想多说什么。
两人一起朝冰淇淋车那边走,因为附近卖凉饮的地方不多,车前等待的队伍十分长。
商家忙不过来,摆出一个冰水小摊特意分流。布鲁斯等不及跑过去要了一杯冰水,直接泼到头上,水顺着发丝滴落在胸前,他胡乱抓了抓说:“爽!”还强烈建议和冬也试一试。
和冬没理,耐心等待买了个草莓味儿的冰淇淋,正打算吃,旁边突然响起一串尖叫,她余光瞥到一块阴影从天际朝自己俯冲而来,立马伸出手格挡。
“砰——”的一声。
和冬手臂发麻,蹲下身看那只落在地上的蜂鸟,青铜色、翅膀略黑,羽毛在阳光下闪烁着靓丽的光泽,这时好像也知道自己惹出了麻烦,正人性化的低头,用鸟喙轻蹭和冬的手指。
布鲁斯看出来了,这是向导的精神体,他在一旁低骂道:“卧槽。”
和冬将蜂鸟捡起来,环视四周,目光锁定在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少女身上。少女就在冰淇淋车左侧,头戴兔耳朵发箍、手上拿着星云气球,十分天真烂漫。
原本正是和朋友享受比赛的日子,现在却在低头躲避身旁嬉皮笑脸索要联系方式的哨兵。
哨兵听觉敏锐,隔着这么远两人都能听到那个哨兵表白:“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对你一见钟情,请给我一个继续发展的机会好吗?”
少女说不可以,那哨兵又很没诚意的道歉:“是我的鲁莽吓到你了吗?请你相信我,我真的很喜欢你,愿意为你献出我的生命……”
少女都快被缠哭了,她的朋友看起来也是普通人,被那哨兵的朋友一拦根本越不过来,正焦急的看着少女并向旁人求助。
不用和冬出手,布鲁斯就唰的一下挥舞自己的拳头,大声道:“喂,哨兵!”
等那个人渣看过来,他更大声道:“欺负向导算什么本事,我都替你丢人!”
这一声把众人视线都吸引过来,少女的目光扫过和冬手中握着的蜂鸟,几不可闻的蠕动嘴唇说了一声:“谢谢。”
和冬跟着布鲁斯走过去,她手臂搭着外套,两人护卫队的行头还没彻底扒下来,任谁都能认出他们就是刚刚在马场上比赛的护卫。
在外人眼里卡特琳宫护卫队成员都出身贵族,贵族天然享受特权,不是好开罪的角色。
那纠缠少女的哨兵听到有人出头本来还很不耐烦,但看见他们身上的行头,气焰不自觉就矮了一截,随着两人逼近,也环顾四周召唤自己的朋友围拢过来。
可怜少女一个向导,被这么多哨兵包围,强大的精神力威压几乎让她承受不住,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和冬看出她的不适,先把蜂鸟丢到她身上,少女似乎忘了蜂鸟能飞,手忙脚乱的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抚摸它的羽毛,有了精神体安抚,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一点。
公众场合不宜释放精神体,——向导是例外,因为过于珍贵,几乎帝国所有法律都对他们网开一面。
布鲁斯跟那哨兵用身体对抗,肩膀撞着肩膀,鼻子都快贴在一起,这么近的距离不自觉就让人产生一种压迫感。
那哨兵说:“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布鲁斯:“你没看出来吗?英雄救美的意思。”他在护卫队混,又曾经受过其他成员羞辱,骂人的时候甚至显得整个人有些刻薄。
“哨兵,你是贵族还是平民,要是贵族,祖上传了几代?你爸还是你妈还是你爷爷教你这么对向导?你家竟然还没绝种,真是造孽。要是平民,”布鲁斯上下打量他一眼说,“我呸,老子都替你丢人,没蛋的玩意儿,有本事找哨兵单挑,就喜欢欺负人家。”
“欺负人家还不了手,你这臭屌丝还觉得自己有魅力是吧?”
那哨兵怒道:“你……”
见那群哨兵似乎有动手的迹象,和冬也上前一步:“你什么你?”
她扫视哨兵身后的几位跟班,目光严肃,直把人盯得不自觉闪躲,才略带点警告道:“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公主就在城堡观礼,选在这时候公然欺负向导,你是觉得你脖子上挂的东西碍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