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或许有一天
这话一出,夏时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其中必有猫腻,但眼下着实不是深究的时候。
她也是个当机立断的人,知道官差都已经到了村子里,找上山来也不过一时半会儿的事。她先推了大丫一把:“我们知道了,大丫你快回去,要是半路遇上官差就先躲着。”
大丫应了一声也不迟疑,转头就又往山下跑了。
夏时则拉着楚棠迅速回屋,一面交代楚棠穿上厚衣,一面自己将猎刀弓箭背上。转头一想又不知这一躲什么时候回来,忙又将两人那沉甸甸的家底全都翻出来带上。
临走前想了想,又回灶房端了一盆酥肉,这才匆匆出门往山中去了。
65☆、第65章
◎她得和老婆浪迹天涯去◎
夏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带着楚棠一路逃入了山中。
两人也没跑太远,在山中绕了个圈子,就跑去了温泉山洞。哪里有两人准备的简陋物资,位置也还算是隐蔽,暂时用来藏身再合适不过。
等到了地方,夏时让楚棠躲进了山洞里,搬来石头将洞口堵住的同时自己却没有进去。她把带来的酥肉塞到楚棠手里,叮嘱她道:“阿棠,你先吃点东西,在这里等会儿,我回去看看情况。大过年的来抓人,要是官差没进山还好说,要是他们追进了山里,咱们还得继续往深山里去。”
说这话时,夏时的心情和表情一样严肃——虽然最近天气还算不错,但这样寒冷的冬季往深山走可不是什么好选择。不说这恶劣的天气让人难捱,就是深山里的猛兽也会因饥饿更加凶残。
如无必要,夏时并不想带着楚棠去冒险,选择藏在这里也比进深山要好。
楚棠看得出夏时的严肃,可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还是一把抓住了夏时的手:“别!咱们刚才逃走,你这时候回去,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个,夏时不禁笑了,带着几分自傲:“阿棠,我知道你是从京城而来,天子脚下的地方,官府也比别处更加厉害。可这里是丰乐县,小县城里的官差,你以为会有多厉害?别的不说,在这山林之中,他们想要抓住我……不,他们想要发现我,可没那么容易。”
楚棠盯着她眼睛看了一会儿,没从夏时眼中看出任何心虚犹豫,便知道她的自信不是没来由的。再加上夏时之前的话不无道理,于是抓住夏时的手渐渐放松下来。
夏时察觉到她心意转变,反握住楚棠的手捏了捏:“放心,我去去就回。”
丢下这句话,夏时彻底堵好了门,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敏捷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野之外。
楚棠依旧站在山洞口,抱着夏时赛过来的一盆子酥肉,透过堵门石头的缝隙往外张望,直到外间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是了,她们本来都准备吃年夜饭了,时间本就不早。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天黑也是正常的,只是夏时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
夏时并没有说大话,她本就是自幼生长在山间的猎人,对这一片山林再熟悉不过。积雪不会是她的阻碍,黑暗也不会是,在这里她就是自由自在的风,谁也抓不住。
带着楚棠绕路来到温泉山洞花费了不少时间,夏时折返时用的时间不到一半。
天黑之前,她就已经重新回到了小院附近,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观察着她的家——回来的路上她就查看过了,并没有发现有人进山的痕迹,此时重新回来,却发现“空无一人”的家里有了光亮。不确定是不是大丫说的官差,但总归不能轻易惊动对方,免得节外生枝。
夏时不乏耐心的等了等,暮色笼罩之下,天色很快彻底暗了下来。小院里灯火依旧,甚至伴随着山风,有热闹的人声隐约传了过来。
黑暗里,夏时就像是一只在山林间穿梭的灵猫,行动迅捷落地无声。
她渐渐靠近了自己的家,小心的避过了院墙外自己设下防野兽的陷阱,终于透过篱笆墙的缝隙看到了院子里的情形——大丫没有说谎,确实是有官差登门。七八个穿着差役服饰的男人正在她家的院子里大吃大喝,吃的是她准备的年夜饭,喝的是她家奶山羊宰了炖的汤。
夏时嘴角往下压了压,明显有些不愉。眼前这些人不像是官差,倒更像是匪徒强盗。不过人在这里吃吃喝喝,也总比真往山里去抓人来得好。
想到这里,夏时的目光不由落在了院子中央的火堆上——大晚上在这里点个火堆可是再显眼不过,逃走的人就算真有心回来看看,见这情形怕是也得被惊走了。所以这群官差大过年的不回家陪家里人守岁,跑来这山上也不是真心想抓人,到底图什么?
夏时想不明白,院子里七八个官差,也有人想不明白。
一个年纪明显偏小,眉眼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差役凑到了老人身边,顺手递过去一只羊腿:“李头,今晚咱们就在这里过了?大人不是说要抓人吗,年都不让咱们过好,就这样空手回去,怕是不好交代啊。”
李头是县衙里的老人了,四十来岁的年纪,眉间一个深深的“川”字。只是别看他长得一脸严肃,人却是个老油子,接了小差役的羊腿低头就咬了一大口,等这一口羊肉入肚,他才翻个白眼,没好气道:“交代什么交代?人都跑进山里了,咱们追了一夜没抓到人,大人又能说些什么?”
小差役一愣,看看院外黑黝黝的山林,又看看眼前热闹场景——篝火、羊汤、别人家准备好的年夜饭,有鱼有肉,甚至不嫌果子酿太甜的话还有酒。
说实话他自家过年都没这么丰盛的,哪里像是李头说的那样凄风惨雨?
身旁同伴见他转不过弯来,抬手就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骂了句:“傻小子。”然后指了指脚下的地:“你以为这里住的是什么人?是这附近有名的猎户,前两月还射死了一只豹子,这样的人逃进了山林你敢追?不要命了吗?!”
官府的人最有眼力,什么样的人能惹,什么样的人不能惹他们再清楚不过。平日里与人相处,他们也最会拿捏分寸,寻常事猎户不会与官府作对,但好端端抓人老婆这事可不算小。
小差役捂着后脑勺缩缩脖子,像是明白了厉害,可还是嘟哝了一句:“可这是抓逃犯……”
李头见他还不开窍,便瞪了他一眼:“哪儿来的逃犯?你收到过文书,还是看到过通缉令?”说完又是一口咬在羊腿上,狠狠撕扯下一块肉来:“左不过是哪家贵人灵机一动。可也不看看这什么日子,大过年的还要跑这深山老林里抓人,折腾的不都是咱们吗?”
显然,对于大过年还要来抓人,这群官差也是满肚子牢骚。他们本就没多积极,跑到夏时家看到那一灶房准备好的年夜饭,索性也就不去追了,打算在这里糊弄一夜就回去复命。
夏时躲在院墙外听了个大概,知道这群官差没打算进山,心也放下了大半。只是那什么“逃犯”“贵人”的言论,说得她满头雾水,却是想不到究竟得罪了谁,惹来这祸端。
脚下依旧轻巧无声,夏时一步步退开,远离了火光明亮的小院。
踏着夜色,夏时一路跑回了温泉山洞,刚推开堵洞口的石头,就被眼前的人影吓了一跳。所幸她也没犯傻,知道山洞里只有楚棠一人,于是忙伸手将人抱住:“阿棠,你怎么站在这里?”
此时山洞内外都是黑漆漆一片,饶是夏时眼力不错,也只能看到个黑色的轮廓。是以她是将人抱进了怀里,才发现了楚棠手里还抱着那只装着酥肉的盆……也不知她究竟在这里站了多久,身体都有些僵了,被夏时抱着才渐渐放松下来。
楚棠抬手摸了摸夏时脸颊,难得这次她的手是暖的,倒是夏时一路吹了不少冷风,脸颊冰凉一片。她摸摸那冰冷的脸,堵在胸口的那股气终于缓缓吐出。
“你,没事吧?”楚棠的声音有点哑,像是着了凉。
夏时拥着她往山洞里走,边走边说:“当然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放心,那些官差没进山,就是咱们准备的年夜饭,算是便宜他们了。”
楚棠听罢紧绷的心弦彻底放松下来,而后又听夏时说了自己此行的所见所闻。
两人摸黑走到小榻旁,夏时窸窸窣窣一阵摸索,这山洞里虽然没准备灯烛,但上回烤鱼后又补充了不少柴木。这时点上一个小火堆,取暖倒在其次,那温暖的火光正可驱散人心中的不安。
橙红的火光跳跃着映入了楚棠的眼帘,夏时回头一看才发现,她脸色还有些发白。夏时只当她是被这忽然的变故吓到了,忙过去将人抱了抱,又拍拍她后背安抚:“好了,没事了,等过了今夜,那些官差回去复命没找到人,这事也就过去了。大不了最近都别去城里,也不妨碍咱们什么。”
她说得轻描淡写,也并不太将这事放在心上,大有惹不起躲得起的意思。
楚棠却没有接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些官差明日会走,但这事恐怕并没有那么容易过去……阿时,我还从未与你说过,我的过往。”
夏时愣了愣,旋即笑道:“怎么,难不成你还真是什么逃犯?那你是杀过人,还是抢过劫啊?”
她显然是在说自以为的玩笑话,也并不觉得自家娇娇弱弱的老婆会犯什么事。说话间她还捏了捏楚棠的手,那只手纤细修长,柔若无骨,怎么看都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楚棠当然没杀过人,也没抢过劫,她只是个被连累的罪人家眷罢了。
反手握住夏时温暖却粗糙的手掌,楚棠脸颊肌肉紧绷,终于吐露了以为永远不会说出来的秘密:“我不是逃犯,但在被你买下来之前,我是在流放路上被那些人贩子捡回去的。”
夏时“啊”了一声,眨眨眼,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家怕是真不能回了,她得和老婆浪迹天涯去!
66☆、第66章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
暖意融融的山洞里,火光微微跳跃着。
夏时抱膝坐在火堆前,听楚棠将自己的过往娓娓道来。
她的目光大多数落在了跳跃的火苗上,只偶尔才侧眸看看身旁的人——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熟悉的枕边人身上有了陌生感,让她的内心多了几分惶惶然。
夏时当然不是介意楚棠的“逃犯”身份,听她说起流放路上的辛苦,她也只会心疼对方。可京城太过遥远了,尚书又是什么样的大官?还有对方口中的皇子公主,争权夺利,那些距离她这个只为三餐奔走的小小猎户都太过遥远了,遥远到让她心生畏惧。
楚棠也抱膝而坐,却并没有与夏时挨在一起,两人中间隔了约莫一拳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她许久没有和人说过自己的曾经了,那些远离如今平静,却切切实实占据了她大半人生的过往……这几个月的山中生活安宁又平淡,险些让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些。可当话出口时她才发现,有些东西是根本不能抛弃的,也并不是她想抛下就能抛下的。
直到楚棠停止了述说,山洞里重归平静,夏时又等了一会儿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侧头望着楚棠,眼神里有担忧也有复杂:“所以你觉得那些官差口中的‘贵人’,是京城那边争斗的延续?”
楚棠也回头看她,对上夏时黝黑的眸子:“你不相信?”
夏时皱了下眉头,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可这里距离京城很远。而且你在流放路上重病,他们以为你已经死了才会把你丢下的,怎么可能又来捉你?”
楚棠其实也没有十分的确定,毕竟楚家在京城的争斗中早已经落败,失败者是很少会被人继续放在心上的。更何况她楚棠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过是个连出仕都做不到的闺阁女儿,敌人就算想要赶尽杀绝,一般也很少冲着妇孺下手,否则名声就很难听了。
可是除此之外,楚棠便想不到自己会被人如此针对的理由,官府甚至都等不及过完年便急匆匆派了官差上山来捉她。要说其中没有猫腻,别说是她和夏时了,就是大丫也不会信。
楚棠没有回话,但她的眼神说明了她的想法,夏时虽然质疑却也找不到理由反驳。
又过了一阵,楚棠伸手扯了扯夏时的衣袖:“现在知道了这些,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你有想过吗?”
如果那些官差是两个月前来到山上抓人,楚棠多半会抛开夏时独自离开。并不是因为她狠心,而是因为她不想连累对方。可现在两人已有了夫妻之实,一切自然不同了,她既舍不得抛下对方,也从心里对夏时多了几分依赖,自然而然觉得两人本是一体,可以一起面对困难。
所幸夏时也从来没想过要与楚棠分开。两人之前各坐一边,也不过是因为话题带来的距离感,让人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现在过往叙述完了,摆在眼前的依旧是现实。
夏时身子当即一挪,两人间相隔的一拳距离迅速消失不见,她抬手便将人揽入怀中,想了想说道:“我没什么想法,但不论如何,不会让你置身险境就是了。”
楚棠靠在她肩上,听出了这话中深意,伸手拽住夏时衣襟的同时心里也是五味陈杂。
时人总是看重故乡的,因为人在故乡才能更好的生存。可夏时那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官府如果继续追究的话,她就会带着自己逃离这里——背井离乡,这四个字的分量从来不轻!
夏时察觉到衣襟被拽住,也从楚棠那抓得紧紧的手看出了她的不安,当下用脸颊贴过去蹭了蹭楚棠的脸颊,笑道:“放心,就算离开这里,我打猎的本事也不会丢。再说你不是还有一箱金子吗,这些钱也够我们换个地方重新安家了。”
楚棠看她笑得轻松,那双黑眸里也不见半分阴霾,压在心头的沉重才渐渐放松了些。她抓着夏时衣襟的手也松了松,却没放开:“不论去哪儿,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
夏时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当然,你可是我媳妇。”
楚棠紧绷了一夜的眉目终于舒展开,勾着夏时的后颈,便直接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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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度过了一个堪称兵荒马乱的除夕,但日升日落,从不因人而改。
翌日清晨,两人是紧拥着从小榻上醒来的。前一夜虽然因为心事重重睡得有些迟,可也是因为那些心事,两人一大早就清醒了过来,睡意飞快散去。
起床后两人一番洗漱,又点火煮了一小锅粥,就着昨夜剩下的酥肉一起吃了当做早餐。
等到吃饱喝足,夏时起身活动一番,便对楚棠说道:“阿棠,你今日别出去了,就在山洞里等着。我再回去一趟,看看那些官差走没走。”
两人昨夜说好了背井离乡,但那也是最糟糕情况下的选择,如果可以的话,她们其实也并不想离开熟悉的家——万一官府的人就是跑这一趟走个过场,之后再没有后续,说不定她们可以在山里另搭个屋子继续过日子。否则离开了丰乐县,天地虽大,她们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去处。
夏时心里是这般乐观的想法,楚棠看出来也没泼凉水,说到底官差上门的原因只是她的猜测。万一她猜错了呢?哪怕平安无事的可能性不大,但也还是再看看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楚棠也没阻拦夏时,替她理了理衣襟就放人离开了。
夏时走出山洞重新堵好洞口,迎着晨风再次向家跑去。
这次她也没放松警惕,一边跑一边观察周围,始终没有发现有人活动的痕迹,这才确定昨晚那群官差是真的没有踏入山林一步。
等回到小院,远远看着那紧闭的院门,夏时就知道里面的人恐怕还没走——官差可不是什么客气有礼的人,他们既然闯进了她家,离开时就不会再细心的替她将院门关好。除非里面的人还在,怕山里野兽闯进去伤人,这才将院门紧紧关着。
事实也是如此,夏时一直在外面等到了快晌午,躲在屋子里睡大觉的官差们才陆陆续续开门出来。他们昨夜显然过得还不错,个个红光满面,一点没有连夜奔劳的疲惫。
李头对摸鱼这事也是相当有经验了,一看兄弟们这脸色就知道,这样回去根本糊弄不了人。
他招招手,就把昨晚那愣头青一样的小差役叫了过来。后者听话的凑了过去,还没来得及问有什么事,就被李头一扫腿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夏时有精心打理过自家院子,但这精心显然也没精心到给院子里铺上青石板,是以积雪化后的院子里多少有些泥泞。小差役这一摔,不仅自己摔得浑身是泥,周围的官差身上也难免溅上些泥点。
不过没人有怨言,几个官差都嘻嘻哈哈的,还有故意往身上甩泥往脸上抹土的,很快将自己弄了个灰头土脸。昨夜喝羊汤吃大鱼大肉,外加一夜好眠养出来的好脸色,迅速被这些粗暴的手段遮掩了过去。等小差役一瘸一拐从地上爬起来,还有人去搀扶他。
李头见状满意的点点头,冲众人一挥手:“走吧,回去复命。都把小唐扶好了,他昨夜摸黑上山踩空,摔得可不轻,说不得还得告假几天呢。”
众人应了,小差役听到有假期,心里的那点怨气也散了。
一群人赶在中午前,终于下山去了。石田村的人看着他们气势汹汹上山,又看着他们浑身狼狈的离开,各个讳莫如深,连带着年初一的喜庆热闹似乎都被这群人带走了。
夏时一路暗中跟随,直到看着这群官差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这才停下脚步转身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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