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_汐
“我还记得非典那会儿于耀志还跟咱们一块儿报名参加了志愿行动呢,”史诗叹口气,说:“人都是会变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钱的诱惑无限大,可不能小瞧这东西。也不能全怪于耀志,都说当医生好,可一般医院尤其是小医院的年轻医生也真挣不了什么钱。这年月什么都涨就是工资不涨,如果一个人拼死拼活的干,拿的工资却只能勉强度日,这种情况下有几个人不想挣外快?卉舒你还记得吧,当初于耀志一天对你说一遍I Love You,现在想来搞笑,不过也说明当时他很单纯,喜欢谁就直接表达出来了。咱们都大了,也都变了,这是没办法的事。”
傅卉舒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些另人难以辨清的东西,带着些许沉重的音调,她说:“要是于耀志的付出跟回报能持平,拿的工资能稍微多一点能买得起房子,他还会干这种事么?他变成这样到底是谁造成的?这倒让我想起小沐了,当年她去替考,跟于耀志一样都是为了钱,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不同的是小沐那会儿年少无知,越变越好了,于耀志正好相反,年纪一把,越变越离谱了。我还记得小沐替考回来对我说的那句话,她说‘在学校呆久了,总以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一出去才知道根本没那么多黑和白,满眼看的,满耳朵听的,都是灰调子’,她说黑白分明的少,灰不溜秋的多。小沐其实比我敏感,比我成熟,只是她的性子把她的成熟都给遮掩住了。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之处在于人类能思考,有责任感,有广义上的伦理观念,包括医学伦理和生态伦理,这些可以归纳为人性。可是人又是从动物进化来的,人都有欲望,欲望之下潜藏着人性的反面,兽性。兽性引发兽行,人性一旦控制不住兽性,兽行就会被引发,我看于耀志算是把人性和兽性全发挥到极致了。史诗杜松,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我就知道我现在的眼睛里没有太多黑白分明的东西了,就像我不愿说于耀志是个好人或坏人,我只是把他当成一个人来看,一个干过好事帮助过别人,也干过坏事伤害过别人的人,‘人’而已。”
杜松说:“人不人的吧,我就认一个理儿,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人找嘛人,我厉害,我就跟你们这些厉害的玩。”
“杜松行啊!都会自恋了!”史诗拍拍杜松的脑袋:“跟曹姐在一块儿之后你可比以前开朗多了,这真是个好现象。”
“说起曹姐来,”傅卉舒好奇的溜达一圈眼珠:“杜松你跟曹姐在一块儿私底下叫她什么?不会还是‘曹姐’吧?”
杜松顶神气的推推眼镜:“我早改称呼啦。”
“改成嘛了?”傅卉舒猜道:“沛如?”
“不对。”
史诗猜:“小如?”
“不对。”
“那是什么?”
“老曹!”杜松傻笑的跟个痴呆儿似的。
傅卉舒和史诗同时崩溃。
新的一天,迎来新的报纸,也迎来新的一年。2010年的元旦没雨没风,是个大晴天,外出逛街的人有不少,戚小沐最喜欢的就是周末和假期,因为越到休息日店里越是忙,忙意味着挣钱多,挣钱多没人不喜欢,但这个元旦戚小沐有点喜欢不起来,原因很简单——感冒了。
冬天是易感冒的季节,屋里暖气十足,屋外风刀霜剑,门里门外的一晃悠,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跟感冒谈恋爱。戚小沐就跟感冒谈起了恋爱,感冒来势汹汹,前一天还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到了第二天就蔫蔫儿的发起了低烧,并且鼻涕横流,不到半个小时用了半卷卫生纸,小鼻头擦的红红的,像是按了一个红色乒乓球,看着怪可爱。
傅卉舒一边喂戚小沐吃药一边批评她:“都是在一个店里忙,人家常娥老徐都没事,就你有毛病,为嘛?见天耀武扬威的觉着自个儿身体好,见天不拿老天爷当回事,这下感冒了吧?难受了吧?让你出门不知道穿件厚衣服!活该!”
戚小沐吃完药,撕块卫生纸擦擦鼻涕,呜囔囔地说:“我都感冒了你还说我活该,你不爱我!”
“一点没错,我一点不爱你!”傅卉舒把一大杯子水送到她嘴边:“全喝光!”
“哼!不喝!”戚小沐仗着自己是病号使性子,拉起被子蒙头上不理傅卉舒了。
傅卉舒笑笑,趴到戚小沐身上往下拽拽她的被子,亲亲她的脸,顺着她的意哄她:“天大地大病号最大,你生病你是老大,你想听什么我就说什么好不好?”
“我想听你说你最爱我。”
“你先喝水我再说。”
戚小沐抓起杯子咕嘟咕嘟灌下去,抹抹嘴:“说吧。”
“我最爱你。”傅卉舒敷衍了一句。
“你真不坏!”戚小沐咧嘴傻乐,“我还想听你说你以后都得唯我独尊。”
“想得美!”
“我生病了!”
“行!我以后唯你独尊!”
“我还想听你给我读童话。”
“你多大了还童话?”
“我就爱听你读!”
“行!我读!”傅卉舒去书房拿本童话书,又揽住她慢声慢语的读:“快乐王子的雕像高高地耸立在城市上空—根高大的石柱上面,他浑身上下镶满了薄薄的黄金叶片,明亮的蓝宝石做成他的双眼,剑柄上还嵌着一颗硕大的灿灿发光的红色宝石……”
戚小沐插嘴说:“我真想也有个这样的王子雕像,浑身上下都是宝贝,咱这辈子不愁没钱花。”
“少做美梦。”戚小沐的鼻涕又淌出一点来,傅卉舒抽张纸帮她擦擦,抱着书继续读:“世人对他真是称羡不已。‘他像风标一样漂亮,’一位想表现自己有艺术品味的市参议员说了一句……”
药性上来,戚小沐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傅卉舒合上书,安静地看着她的睡容,眉心中凝聚着化不开的爱恋。眼前的这个人不懂浪漫,从没在意过情人节,从没给自己送过花,嘴巴跑起火车来个顶个,甜言蜜语却只会说“你真好看”,实在是个没什么情调的家伙,可是跟这个人生活在一起,却有着十足的踏实。她跟自己一块儿出生,一块儿长大,在不久的将来,也会一块儿老去,当年岁上了八十,当皱纹爬满皮肤,当满头青丝变成苍苍白发的时候,她是否依然爱看童话,是否依然爱听自己给她读童话?一定是爱的,因为她是戚小沐。
是了,她是戚小沐,傅卉舒的戚小沐。傅卉舒的戚小沐是爱童话的,而童话离自己也并不遥远,两个人,一个家,不就是传说中的童话么?
是的,家就是童话,每个人都有可能去拥有的童话。它或许没有故事中的浪漫,或许没有故事中的惊心动魄,但它却有着故事中的美好结局——有情人共建一个家;也有着故事中没有提到的未来——一家人围着柴米油盐团团转。有家就有童话,它就围绕在人们身边,只等着人们能停下向前匆匆行走的脚步,仔细认真地来看一看它。
傅卉舒帮戚小沐掖好被角,亲亲她的额头,去了厨房。她的厨艺并不怎么样,但煲个粥炒个简单的家常菜还是可以的,这些年在三餐方面一直是戚小沐给她做饭,她通常情况下张嘴就吃,嘛都不干,锅碗瓢盆也大多是由戚小沐来洗来刷,她下厨的次数顶有限,这回戚小沐病了,虽然只是小小的感冒,她也是心疼的,她想给戚小沐亲手做顿饭吃。
傅卉舒熬了一锅小米粥,又做了一份十分清淡的豆芽粉丝和芹菜豆腐汤,她厨艺不精,做饭也就十分慢,等她把菜做好,小米粥也凉了,再把小米粥重新温上,戚小沐也醒了。戚小沐趿拉着大白兔棉拖溜达到厨房,看着来回忙活的傅卉舒心里暖暖的,她走到傅卉舒身后,环住她的腰,吻吻她的脖子,说:“卉舒,你真好看。”
“嗯,你也好看,”傅卉舒拿着勺子搅搅小米粥,问:“感觉好点了没有?”
“比早晨那会儿好多了。”
傅卉舒转转身子,把掌心贴到她额头上测测,皱眉:“还是有点烧。刚才睡觉没出汗吗?”
“没有,我觉着有点冷。”
“快去加件衣服,等会儿吃完饭我给你熬点姜汤,你喝下去出身汗才好的快。”
“抱着你就不冷了。”戚小沐跟猫儿似的蹭蹭她的头发:“卉舒,我喜欢看你做饭,又不喜欢让你做饭,怎么办?”
傅卉舒眼笑眉舒的问:“为嘛不喜欢让我做饭?怪我做的不好吃?”
“才不是。”戚小沐轻轻握住傅卉舒正在搅和小米粥的手,说:“你这双手是用来拿手术刀用来给我性福的,不是用来做饭的,我舍不得它们受委屈。”
“傻,”傅卉舒揉揉她的脸:“你那双手就舍得让它们受委屈了?”
“我这双手给你做饭才不委屈。”戚小沐抱紧傅卉舒,喃喃地嘟囔:“卉舒卉舒,我想你。你工作比我忙,还动不动就得值班,有时候你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家都长,跟同事病人相处的时间也比我多,你干的就是这种工作,我不埋怨你,我就是想你。”
“感冒了才对我说这些,不感冒的时候怎么不说?”年轻的医生们几乎没有太清闲的,傅卉舒工作以后跟戚小沐一起玩的时间跟以前相比的确少了许多,傅卉舒心里一酸,说:“以后不管想到什么都得告诉我,别憋到心里头,憋着不好,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