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_汐
跟学校比起来,考前班的环境宽松的让不少人侧目,这里的老师和学生是打成一片的,学生会给老师递烟请老师喝酒吃饭,老师会提醒那些正在谈恋爱的学生办事的时候要带套。这里没有歧视,有的男生跟男生谈恋爱,敢于大胆的说出自己的性向,周边的同学不会轻视他们,即便被老师知道,老师的反应也通常只是微微一笑,再嘱咐他们要低调。顶可惜,敢于说出自己性向的是男同胞,所以戚小沐依然把同性恋当成男人们的事业,而这时的她已然有了较深层次的疑问,两个女人,究竟能不能也搞搞对象?她把疑问对徐则林说了说,徐则林比她还无知,俩人都没想到去网上查查或问问老师,就一门心思的闭门造车,研讨了大半天,又得出一个“俩女人要么不能搞对象,要么只能柏拉图”的混沌理论。好歹的研究出个柏拉图,也算是一大进步。
由于吸烟的人太多,画室里成天乌烟瘴气的,戚小沐起初被呛的不行,后来慢慢习惯了,不光习惯了,潜移默化中,她也学会吸烟了。这会儿徐则林同学已经进化成了一个烟筒,画画时手指头里必会夹着一根烟,班里的女生90%以上也都会吸烟,戚小沐成天跟他们混一块儿,想不会吸烟都难。蔡玉泉叮嘱她抽烟的事坚决不能让戚金贵知道,戚小沐乖乖的答应。一看她这么乖,蔡玉泉一高兴,就扔给她一盒小熊猫,戚小沐接着跟徐则林共同分享了。
吸烟这事,爷爷不能知道,父母不能知道,自然,傅卉舒也不能知道。
逢到周末没课的时候傅卉舒会来考前班找她,她一看到满室的人都在叼着烟飘飘欲仙,恨不得替他们的父母踹他们两脚,别人她不管,只严重告诫戚小沐不准抽烟,一见到戚小沐先让她张开嘴呼口气,若是没烟味一切好办,若有烟味后果自行承担。
戚小沐早知道傅卉舒不爱烟味,从学抽烟的那一刻起就养成了一个好习惯——周末一根烟都不抽,省得被傅卉舒一搞突袭她就露马脚;周一到周五每天回家前先去同学的宿舍刷刷牙再嚼片口香糖,争取不让自己嘴里发出一点烟味来。她买了一套牙具放到了宿舍,很方便搞口腔卫生。万幸她没烟瘾,别人一两天抽一盒烟,她一盒烟抽五六天,否则这种“好习惯”还是挺让人遭罪的。
在考前班,戚小沐和徐则林结识了一位老大哥——段卫平。
段卫平22岁,身高一米七六,身材适中,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天庭饱满,粗眉大眼阔嘴厚耳垂,有几分像新闻联播的主持人张宏民,长了一副英气的官相,偏偏没有英气的官运。他从上高二开始,就跟着高三生一起报考央美,读高二时少不了让老师帮他走后门开证明才能参加专业考试,高三就不用了。到如今,他已经考了七年,前三年是专业和文化课都不过,后四年是专业和文化课轮流不过——有时候专业过了文化课不过,有时候文化课过了专业不过。总之,很悲催。
今年是他第八年考央美,八年的高考经历,八年的起伏人生,由此,他得到了一个很可能会伴随他一生的美誉:老八届。
老八届的父亲是个电工,母亲没固定工作,平时给人当保姆或在夜市上摆个小摊,找点零活干干,靠着父母的勤俭持家,家庭收入还算说得过去。加上老八届自己也能捣鼓点钱,花父母的钱有限,一家三口过的日子虽不富裕,倒也不很紧张。至于身为学生的他如何捣鼓钱,暂且不提。
老八届以前是在央美考前班学画的,后来交不起学费,转战到了蔡玉泉这里。蔡玉泉这里的学费也不低,机缘巧合,蔡玉泉看到他的画以后很是赞赏,就免了他一大半的学费,顺便劝他:“不要一根筋的盯住央美油画系不放,那旮旯的油画系,不只看你实力,还得看你运气,一个‘油老大’的雅称,让多少人才都死在运气上呢!你有这底子,干吗不考我们学校试试?我们学校哪点比央美差啦?从我们学校走出来的学生,哪个不牛掰?哼,马上嫁给清华当小妾了,以后我们学校肯定比央美国美响亮的多!妈的,怎么就这么嫁过去了呢!还改名换姓的!”——显然,蔡玉泉对学校的合并政策有点不适应。年纪大点的老师对叫了几十年的学校原名大多非常留恋,可以理解。
在蔡玉泉的劝说下,老八届心动了。他的眼眶不是一般的高,除了央美能入他的眼,别的学校他连看也不看,要是能出国,他肯定连央美也不放在眼里,直接冲着巴黎美院考去了。他决定这回考两个学校,一个央美,一个中工艺,不再像前七年那样只瞄准一个央美不放了。
考了这些年一直考不上,嘲笑他的大有人在,尤其是他的亲戚,见他一个20来岁的壮小伙子不快点找工作娶媳妇,倒是不务正业的整天画些不穿衣裳的大闺女,背后吐的唾沫星子简直能把他淹死。他把自己当成聋子,不听不闻,一心一意的朝着梦想进军。蔡玉泉特别喜欢他身上的那股韧劲,有人成器早有人成器晚,他觉得只要有这股韧劲在,早晚能闯出一片天来。他让老八届多多照顾戚小沐,戚小沐还小,小孩子最缺的就是韧劲,他希望老八届的韧劲能匀给戚小沐一点,省得她成天不知天高地厚的瞎自负。
戚小沐和徐则林是天天在一起画画的,老八届要照顾戚小沐,顺便的就照顾了徐则林。就这样,老八届跟戚小沐和徐则林拜了把子,老八届是大哥,徐则林是二弟,戚小沐是小妹,还点了香磕了头,弄的跟真事似的。
戚小沐认了一个大哥,自然是要把大哥介绍给傅卉舒认识。戚小沐三句不离傅卉舒,动不动就对老八届说“卉舒喜欢什么什么,卉舒有多么多么的厉害”,老八届对傅卉舒这个名字早有耳闻,他也想见识见识傅卉舒到底是何方妖怪,怎么能把他干妹妹迷成这德行。
介绍他们认识之前,戚小沐刷了刷牙,老八届看着奇怪,问她大中午头的干吗刷牙,她说刚刚抽了一支烟,卉舒讨厌烟味,怕她闻到。并且请老八届和徐则林不要在傅卉舒跟前抽烟。老八届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吹声口哨,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在12月20号澳门回归那天,学校放了半天假,考前班也放了半天假,利用这个难得的假期,戚小沐把老八届介绍给了傅卉舒认识,还跟徐则林一起去饭店吃了顿大餐。
饭店里的电视一直开着,或许是有香港回归垫底的缘故,大家对澳门回归好像少了点激动多了份平静,直播镜头一幕幕的闪着,人们该吃饭的吃饭,该喝酒的喝酒,间或看一眼电视,嚷一声:“下一个该台湾啦!但愿有生之年能看到大一统!”是的,无论人心如何浮躁如何像一盘散沙,在遇到有关全民族的尊严问题上,大家的心里几乎都有着同一条底线——一个中国。
长方形的餐桌上,徐则林和老八届坐一边,戚小沐和傅卉舒坐一边。
戚小沐时不时就往傅卉舒身上倒,抱住人家的胳膊撒撒娇,傅卉舒时不时就把她往外推——戚小沐嘴里没烟味,衣服上可是沾了不少烟味。画室那种环境,就算不抽烟,在里头呆一天出来,头发衣服上也尽是烟味。傅卉舒闻不惯,再次警告戚小沐不准抽烟,戚小沐一边拍着胸脯保证她绝不抽烟,一边东拉西扯的岔话题,老八届关注着她们的互动,又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傅卉舒大方善谈,跟戚小沐说话的同时也会跟徐则林和老八届开开玩笑,讲点笑话,不会冷落谁。老八届喜欢不做作不扭捏的女孩子,对傅卉舒的印象很不错,又见她跟戚小沐形同姐妹,索性把她也当成妹妹来看了。
傅卉舒对老八届的印象倒是一般般,主要是老八届身上的烟味太大了,傅卉舒最不喜欢的味道除了臭味就是烟味,还担心戚小沐成天跟老八届在一起画画,会不会多抽二手烟,二手烟的危害性可是不小!不知她若是知道戚小沐也会抽烟以后,会做何感想。
徐则林见了梦中情人心花怒放,朝着傅卉舒直放电眼,就是电不到人家,傅卉舒该说说该笑笑脸不红心不跳,徐则林那一颗芳心被摧残的不行,小胳膊一伸,撕根鸡腿闷头大吃,以弥补放电后的能量消耗。老八届瞅瞅徐则林的小身板,再瞅瞅傅卉舒的海拔高度,突然扑哧一声笑了,戚小沐问他:“八届,你笑什么?”
老八届说:“没什么,就是冷不丁想起了土行孙和邓婵玉,这两口子真他妈绝配呀!”
“土行孙?”戚小沐条件反射的看徐则林,“呀!下次重拍《封神榜》,土行孙该让老徐演!”
“对对对!还是妹妹最懂哥哥的心!”老八届乐的砸桌子,瞄眼傅卉舒,说:“邓婵玉一身本事,秀雅绝俗,小沐,你觉得咱们里头让谁演邓婵玉合适?”
“我呀!”戚小沐自恋的甩甩头发:“我不就是一身本事秀雅绝俗嘛!”
老八届差点噎死。徐则林咬鸡腿的嘴直打哆嗦,小脸也憋成了鸡肝色。
傅卉舒跟什么也没听到似的吃块豆腐,顺着老八届提出的土行孙,以《封神演义》为基础,把话题引到了由殷纣王创造的炮烙、虿盆、敲骨髓、剖心、剖孕妇等一系列酷刑身上。她打小爱好医学,就喜欢给人开膛破肚,说起酷刑来头头是道,还坏心眼的怎么恐怖怎么说,挑哪根肠子割哪块肉才能叫你半死不活,皮怎么剥腰怎么斩才能叫你死的慢,全被她添油加醋的说的很详细,不管她懂不懂,反正调料加的很充足,红火火的一摞全是辣椒。
那些酷刑,别说加调料,就是不加调料,只看看书面文字上的简单记录,也够让人受的。何况南京大屠杀纪念日刚过不久,日本鬼子的搞出的暴行近在眼前,种种变态的酷刑都有照片或老一代人的讲述直接冲击你的感官,搞艺术的想象力又比一般人丰富,因而傅卉舒每说一句,他们就能联想到一个血淋淋的画面。老八届和戚小沐听的头皮发麻,后半截都没怎么吃菜。徐则林啃了一半的鸡腿也不啃了,只一个劲的往肚子里灌水。
说到最后,傅卉舒突地恶狠狠的朝戚小沐说了一句:“你要敢抽烟,我就给你做个剖腹产!”
戚小沐的肚皮一阵抽筋。
总的说,这顿饭吃的还算热闹,老八届从此留下了一个后遗症——以后一见傅卉舒就哈着,生怕得罪她。
戚小沐胆子小,当时在考前班十分流行听鬼故事,还有个固定电台专门讲鬼故事,她听一次做一次恶梦,吓得连自家厕所都不敢去,壮着胆儿去了,又担心从屁股下边突然冒只干枯的手把她拽进马桶,撒个尿都战战兢兢断断续续的。从那以后她接受了教训,谁再让她听鬼故事她咬谁。
虽然傅卉舒讲的是酷刑,不是鬼故事,但擅长想象的戚小沐同学还是被吓着了,当晚她做了一场恶梦,梦里她成了一名怀胎八月浑身光溜溜的孕妇,胳膊和腿被吐着红信子的大蟒蛇缠着,身后设炮烙,火炭烧的头发滋啦滋啦响,身前遍地是毒蝎子,一个个的顺着脚丫往三角地带爬,傅卉舒狞笑着拿着手术刀划她肚皮,她深刻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尖叫一声,诈尸似的坐起来,浑身冷汗,被子都汗透了。
从凌晨两点半被吓醒,她就没再睡着过,一闭眼全是刚才的梦,她本就有起床气,被恶梦一吓,更是恼火。把灯亮开,抹抹汗,她抱起电话就给傅卉舒打了过去,她和傅卉舒家的电话都是子母机,俩人卧室里各有一台。
电话响了七八声对方才接通,不等对方开口,她就急赤白脸的怒吼:“你少吓唬人!我睡不着你也甭想睡!我早晚也拿把手术刀剥你皮斩你腰吓你一个肝儿颤!越长越大越抽抽儿,没点职业道德!党中央是怎么教育你要文明屠杀的?宰人一个枪子就行了,用得着剖腹吗?还是孕妇,一刀两命!你怎么下得了手?喜欢穿白大褂的全是法西斯!还白衣天使呢,白无常还差不多!比日本鬼子还毒,以后谁找你看病谁遭殃……”
李清芳拿着电话晕了菜,缓醒过来,又炸了庙,小兔崽子,敢骂我,反了你了!把电话一扔,裹件羽绒服就找戚小沐算账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的内容合成了一章,日后更新不固定,说不准几天一更,望见谅。
☆、第 34 章
李清芳一挂电话戚小沐就意识到坏事了,依着傅卉舒的脾气怎么可能任她吼?肯定是长辈接的,她急忙把灯关上,心惊胆战的躲到被子里装睡。
刚装睡不到两分钟,门铃就响了,她第一次觉得跟傅卉舒的家离得太近了不是什么好事,把眼闭的死死的,一再算计是傅士隐驾到还是李清芳驾到,异性相吸,公的过来好说话,同性相斥,母的过来……难办!
门铃响起来没完,戚大成和冯燕都被吵醒了,冯燕去开门,一看是李清芳,赶紧问:“清芳,有急事?”
“有!我找小沐有急事!”李清芳一脚踢开戚小沐卧室的门,打开灯,把她从被子里揪出来,逮住她的右耳朵狠捏:“王八羔子!你骂谁呢?谁没职业道德?谁是白无常?我什么时候一刀两命了?你听谁胡说八道的?你对穿白大褂的哪儿来这么大怨气?现在就这么偏激,以后还了得!谁让你小小年纪埋怨这埋怨那的?不跟我说清楚你甭想有好日子过!”
“呀呀呀要小命了!”戚小沐努力往回撤耳朵,可李清芳用劲太大,撤不回来,“误会!疼死我了!李姨误会!”
戚大成和冯燕跟着过来,冯燕问:“清芳,小沐又办什么缺德事了?”
戚大成紧着问:“小沐拔你气门芯了?你不是刚买了一辆车吗……我的天,她扎你车胎了?”
“爸,车胎比气门芯贵,我有数!你不能诬蔑我!”戚小沐为自己辩解:“我是毛/主席的好学生,哪有那么坏……”
“你也没有多么好!”冯燕插嘴说:“少毛/主席/毛/主席的,快点说你怎么惹你李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