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明十三
两人便是如此一言不发的对视着。
直到唐正仰着头,问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没有,我们从未见过。”
“不对,我们绝对见过。”
少女眉头皱得更深,她因身体虚弱好久未出门,没想到这难得的一次出门却是碰上了个奇怪的人。
脸色微变,她捂住嘴,猛地咳嗽起来。
唐正愣了一下,随即心里有些担心,这树也不知怎么回事,比普通梅树要粗壮好几倍,但也不是一个能待人的地方,寒风袭来,怕是连躲都没有办法躲。
“你要不要下来?”唐正说。
然后她就瞧见对方面色又冷了几分,攥着衣角没再说话。
唐正脑海里浮现一个猜测:“你……是不是不敢下来?”
于是,少女表情就更恐怖了些。
唐正:“……”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上去的啊!你上树是想干啥啊!
嘴角抽了抽,她对着少女张开双臂,依旧抬着头,眼里没有半分笑意,认真的说道:“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少女闻言睫毛微微颤了颤,原本就恐怖的脸色现在像是结了层冰。
虽然看上去像是生气,但莫名其妙唐正知道对方其实是在害怕,如此想着便觉得这树上的少女也是可爱。她没顾什么女子德行,把厚厚的袖子撸上去,露出光滑的手臂,对少女说道:“放心,我力气很大,比你想的还要大得多,我一定会接住你的。”
少女依旧一言不发,唐正也不急,只当对方要做心理准备,就保持着姿势,任由手臂露在寒风里。
最后,少女开口,问了句让唐正有些意外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唐正,你呢?”
“式家式卿言。”
式卿言说完名字,便轻轻呼出一口气,做出了决定,猛然松开攥紧衣角的手,毫不犹豫的从树上跳了下去。
唐正力气的确大,稍微费了点力就把人接住了,即便穿了棉衣,对方的体重还是轻的不可思议。
只是这雪地实在太滑,抱住后没站稳,唐正连忙双手使了几分力将怀里人好好护住,扭过身子任由自己摔在地上给式卿言做了肉垫。
于是,梅花树下,一人愁眉苦脸的躺在地上,后背浸满了雪水,另一人却是衣物干燥,满头青丝披散,有愣怔的瞪圆一双凤眸看着对方,似乎是遭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因为这忽如起来的一跳,式卿言原本苍白的脸蛋有了几分血丝,微微红润,眼角殷红,沾了些水光。
她撑起身体,轻轻喘着气,掌心下的雪融化了些许,即便是这些许都是寒的想让人打颤的,更别提躺在雪地上的人,是有多么的冷。
她垂着眼帘正看身下的人,头脑里正纠结于冷不冷的奇怪问题,却冷不防的撞上唐正的眼睛,接着,就瞧见对方没点半分预料的展眉一笑,两眼弯弯的连着呼吸都是温暖的太阳的味道。
唐正毫不在乎自己湿了一大半的衣服,神采飞扬的说:“如何,我说我会接住你的吧!”
对方眉眼含笑,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几分得意,式卿言胸口突如其来短暂的疼痛,她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似乎面前这人就是一只张嘴露出獠牙的饿狼,式卿言猛地站起身来,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式卿言不知道自己退了几步,但她知道要退到一处能让心脏平缓下来的地方才可,否则这般剧烈到要跳出胸腔一般的疯狂跳动声一定会让这人给听见的。
唐正眨眨眼没理解状况,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雪,刚想跨出一步,就瞅见式卿言如临大敌的喘了口气,那眉头狠皱的模样似乎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你不要过来。”
式卿言捂住胸口,耳根泛红,她甩甩头想把脸上的热气散去,但胸口急促的咚咚声已经传到了自己的耳边,式卿言有些欲哭无泪,这又是什么病,她以往也没出现过这个症状,难不成是最近患上的?
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可偏偏身体不听使唤,式卿言有一个不好的猜测,心脏要是再这么跳下去,她怕是要死的。
没看出对方已经陷入“生与死”这个严肃的人生大问题,唐正是满脑子的茫然,甚至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说道:“我可是帮了你,你怎么连声谢谢都不说,还――”
还看起来像是想找个刀子戳我呢?!
唐正话还没说完,就瞧见式卿言两腿一软,朝她跪了下来。
唐正惊了:“……”不是,姑娘你只要说声谢谢就行了,我没要你下跪的啊,我不是坏人啊!
式卿言低下头,嘴唇微动,:“我,我没力气了,站不起来。”
唐正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挫败感。
她弯腰把刚刚又落在地上的鞋子拾起,认命的跑到式卿言身边把人扶起,想给对方穿上鞋子,可伸手一摸,发觉里面都已经湿透了。
“无事。”说完,式卿言只觉得一阵晕眩,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再次变回苍白,她弓起脊背,轻轻的颤抖着,饶是如此也不忘抽空再说一次 “我真的无事”。
这姑娘长得挺好看,但没想到还挺能折腾的啊。
唐正故意重重的叹口气,把尾音往后拖了又拖,悠悠长长的,有心让式卿言忽视不了。
“你还是穿我的鞋子吧,要不然就是给你自己添麻烦。”唐正一边说一边把鞋子脱下,以防式卿言又像刚刚一样跟被雷劈的兔子似的跑没了,便二话不说的给人穿上去。
她脚上的鞋子是一周前独自出门游历时买的,卖给她的店主也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唐正是个钱多人又傻的主,便把一双死贵同时也卖不出去的鞋子给了她。
死贵是因为用的是上等布料,但卖不出去则是因为这鞋子样式实在是太丑了,整个鞋面都染了绿色,偏偏还不是清一色的绿,灰绿,淡绿,中绿各种绿凑在一起,店主开店二十余年都没见过这么多种类的绿色,当然也未见过如此丑的鞋子。
幸好唐正是个眼瘸的,觉得挺新颖的就买了下来,还跟个宝贝似的到处穿着溜达,月读苦口婆心劝了几次都没用,就没再管,说是哪怕下次气气把这绿鞋子戴头上,裙子套脸上,她都不管。
眼下,这个丑到爆的绿鞋子就套在式卿言的右脚上,偏偏左脚穿着的还是那只做工精致,样式漂亮的绣花鞋。
这视觉比较谈不上冲击,但还是有些惨不忍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