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贝真子
白姑姑见此情景不容乐观,不禁为这脾气倔强一心求死的柳若言所急恼。这日里白姑姑又从外面采药回来,宁儿见师父回来了,叹了口气对师父摇了摇头,将手中一口未动的粥菜承到白姑姑眼前,又看向床中闭目哭泣中的人儿。
“怎么,又一口未动?”白姑姑皱眉愁色道。
“是啊,又是一口未动,哭了一整天,我怎么劝她、她都没有什么反应。师父,我看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她便又活不下去了。”宁儿也愁楚为难的叹了口气道:“唉,真是枉费了师父您的一番苦心那。”
白姑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放下草药,对宁儿摆了摆手,示意宁儿先下去。宁儿乖巧的点了点头,将草药抬了下去。
白姑姑揽衣坐到柳若言床前用沾了药的湿巾帕为柳若言小心的擦拭起她脸上的烧伤之地。虽已经过去了百日有余,但那烧伤的肌肤却还未结痂脱落,柳若言的全身大面积烧伤,尤其是脸部和双手,一些因深度烧伤而未极消肿结痂的地方还流着黄水,让人看起来样子极是恐怖。
“不、不要再救我了,我不想活……”柳若言嘶哑的从喉咙中硬挤出声音,低吼道。
“为什么不想活?”白姑姑凝眉看向床中闭目低吼的人,沉声问道。
“生无可恋,还为何活着……”柳若言艰难的说道,样子极是痛苦。是啊,人最大的痛苦便是人活着却心已经死去,沐白死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猜沐白现在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她要快些赶过去陪伴她,好不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等候着自己。
“生无可恋?呵呵,莫不是因为我儿沐白?”白姑姑突然沉沉的笑了笑,语调淡淡冰冷的问道。
白姑姑的话一时惊住柳若言,不禁一下子睁开了泪眼看向面前这位美丽绝色的道姑,以前从未注意,今这近前一目,忽觉得不知为何这道姑的模样果真与沐白有七分相似。一想到这道姑刚刚所言,不由得感觉到荒唐。但虽这道姑与沐白的长相真有几分神似,却不可能把这年青美丽的道姑与沐白的娘亲联系在一处。听那与沐白年纪相当的宁儿虽叫这白姑姑为师父,但怎么看这年纪青青的小道姑的岁数却也不过是个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应该还没有自己年长才是。今怎会、怎会是沐白的娘亲。柳若言想此,眉头不禁略皱,自是责怪这道姑的信口雌黄,侮辱了沐白。
白姑姑看出柳若言怀疑懊恼的神色,摇头轻笑一声道:“我知你不信我,但今我告诉你也无妨,我真是沐白的娘亲白容容。那日里我看到你沐府失火,怕是你与我儿困在里面,便施功进去找寻。不想竟在火海中救出你来。”
柳若言闻听此言不禁也大为吃惊,想这世上知道沐白娘亲的名子的人少之又少,想就连沐白的亲生父亲,自己的公公沐老爷子由生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娶的那位神秘的七夫人的真实姓名叫什么。当年若不是二夫人江染月在重病垂危时偶然说过沐白娘亲的名子,自己暗暗铭记在心间有些印象,此时也就不能知这白姑姑所言是真是假,于是不禁惊色嘶哑的疑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真的是沐白的娘亲白容容,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太过年青了,不像沐白的亲娘?呵,今不瞒你,这是因我自幼修得法门能保长生不老,今我实际年纪已然四十有五,按人间的岁数论来,已经是个十足的老太太了。”白容容笑语温色道:“你今受伤严重,可要好好养伤,切不可在自暴自弃的虐待身体了,你这样怎对得起沐白对你的一番情谊?”
柳若言听此不由半信半疑起白姑姑的话,忽想起沐白已经不在世上,有些事对她们来讲且都已经不在重要了,不禁闭眸流泪道:“她已经走了,我留在这世上又有何意思。”
“你怎知她不在这世上了?”白容容凝眉问道。
“是我亲眼看到沐白跳下万丈深渊,又怎会有假的。”柳若言伤心欲绝。
“那我告诉你我儿她没有死,她还活在这世上,你是不是就不会一心寻死了?”白容容突然淡然静静道:“母子连心,我能感觉到沐白她一息尚存,还活在这世上,若今你一时义气不肯苟活,他日里沐白养好身体来找你之时,你俩人却又会阴阳相隔,如同生死陌路,岂不是又错过了一次重逢的机会?”
白容容的话让柳若言的心颤抖了起来,沐白真的还活在这世上!若真活在这世上,那么、那么她又在哪里?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她、她怎么受得了……
白容容苦叹了一声,伸手小心的抚过柳若言红肿焦黑的面颊间看着水泪连连的柳若言,心头不禁为这样苦命的一对人儿所难过纠结,想她白容容一生为情所困,不想今竟连累了自己的孩儿也受此苦痛折磨。
珠泪模糊柳若言抬眼看着面前温言软语劝说之人,竟觉得仿佛是沐白就守候在眼前一般,伸手也抓住白容容的手,极是伤心的哭道:“真的没有死?沐白真的还活在这世上?”
白容容点了点头,拍了拍柳若言的手,道:“放心,我早就为我儿卜过卦象,她命终百年,又怎会是个短命之人。想来,你们将来定有相见之日,只不过,你要先把自己的性命救下来再说,否则你们又怎会有将来,启不是又要阴阳相隔苦不堪言。”
正说着话,宁儿从外面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白容容不在答言,伸手拿过来药碗,看向床中柳若言,轻声问道:“怎样?想通了吗?若是想通了,便喝下这碗汤药,好让自己尽快好起来。若还未想得通,我便也懒得再为我儿费得口舌,顺你去了,只是若你真死后找不到我儿,可别后悔啊。”
柳若言听进白容容所言,想到沐白可能真尚在人间,不禁喜色与心,抬眼看向白容容手中药碗,咬唇点了点头。白容容见说动了柳若言,心下到是快然,点了点头,伸手扶起柳若言喂她食下碗中药汁。
……
日子一天天过去,柳若言的病情慢慢有所起色。那全身溃烂烧焦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蜕皮。
一日柳若言想坐起来活动一下,宁儿便乖巧的扶着柳若言帮着其坐起身来。柳若言觉得自己的身体渐渐有劲了,虽是腿脚身体稍微一动还是疼痛酸胀万分,但也是开心,想着等自己快些好了便要去找到沐白,好把一切的一切都向她解释坦白得清楚明白,两人再能重修旧好,开心快乐的相守候在一起,她就好开心。
宁儿端着汤药送过来,让柳若言服下,柳若言接过药汁乖乖的喝光了,又将药碗递回给宁儿,心思一动,不由好奇的问道:“宁儿,这里除了我,就你跟白姑姑二个人住吗?白姑姑她每天都要出去采药到很晚吗?”
宁儿眨了眨眼点头,笑回道:“是啊,这里就我跟师父两人相依为命,除去我们在外云游四方的日子,若在山上,师父除了在密室里研制药物或是练功练丹以外,其它时间便是上山采药了。”
柳若言点了点头,她想了解白容容多点事情,因为她好奇沐白的娘亲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她总觉得二娘江染月与白容容之间并不是外人传言那样只是利用白容容的孩子巩固自己的地位,而是有着某种不同寻常的微妙感情。
柳若言觉得自己这么长时间躺得浑身酸软,而且可能是因为伤口在长肉牙,身体上总觉得又痒又热难受极了。“宁儿,我、我想起来动一动。”柳若言不好意思的说道,也不忍心总是麻烦这个小丫头。柳若言的声音虽还是沙哑的,但总体来说却比最开始不敢发声时强得多了。
宁儿见柳若言的精神好多了,也是开心,这几月相处下来自是与柳若言有些感情,柳若言的性子又温顺提帖,二人处得就如姐妹亲人一般。听柳若言想法,宁儿也便马上应下,伸手架住柳若言的胳膊后背,动作麻利的便将柳若言扶坐了起来。
……
可能因为许久都没有动弹过身体,这简单的起身动作竟让柳若言无比吃力,气喘吁吁的缓了好久。待靠在靠背上稳定了稍许后,柳若言咬了咬牙,抬起头,抚上自己缠满纱布的脸看向宁儿祈求道:“宁儿,能不能给我面镜子,让我看一看我的脸?我、我感觉我的脸痒痒的难受极了。”柳若言的要求让宁儿的脸色一变,不禁后退了一步,为难摇头道:“柳姑娘还是别、别看了,你伤势严重还未全好,等师父回来了,再让她给你治一治伤口,再、再看也不迟啊。”
看到宁儿紧张的样子,柳若言就知道自己的伤一定很重,很难看。这点她早就想得到了,想到自己烧伤的脸可能会变得无比的难看,她的心也好害怕。但她原本就不太看重容貌,从前的她就一直觉得自己命运坎坷,有一半原因都是因为自己这张惹火不详的容貌,今丢了到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她相信为了自己而能舍弃掉性命的沐白定也不会再意这些个身外之物的。想此,柳若言方大方的笑着拉住了宁儿的手,摇头道:“莫要害怕,无论我变成什么样,我都能接受得了的,我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吓人,宁儿你让我看一眼,我心里也好有个数。”柳若言苦苦哀求让宁儿心生怜悯,一时忘记了师父的嘱咐,心软的拿来镜子让柳若言看去。
柳若言的心跳得极快,她虽有心思准备,但面对镜子,竟也会如此的紧张害怕,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不知道沐白看到自己时还会不会认出自己来。
……
宁儿慢慢将缠绕在柳若言脸上的绷带揭开,拿过铜镜小心的站在柳若言面前。,柳若言鼓足了勇气方才慢慢睁开眼看向铜镜之中的自己。蜡黄色的铜镜随着柳若言的接近,突然在里面出现了一个面色乌黑斑斑像被烤焦的黑炭一般的脸,在那黑黄色的焦肉之间又夹杂着些许刚刚长出来的红斑嫩肉,头顶上原本秀美乌黑的云髻此时也已经当然无存,只有一个光光的黑炭一般的秃头绝顶立在那里,像恶鬼一样极是恐怖吓人。
“啊……鬼,鬼……”柳若言惊叫一声一把推开了宁儿为自己举着的铜镜,全身颤抖着蒙起棉被,便向床里躲藏起来。那镜里的人是谁,是谁?难道那就是现在的自己,那就是她柳若言!一个如同被烤熟烤焦的黑炭一般的鬼……不要、不要……
宁儿也被柳若言的样子吓呆了,踉跄着抱着铜镜跌一下子跌倒在地上,一时后悔起自己的鲁莽,怎不听师父的嘱咐竟让柳若言看到镜中的自己了。想这几个月里自己都看得习惯了,而柳若言一时间又如何能接受得了这样不堪的自己呢。
……
“发生了什么事?”白容容背着药镂从外面回来,一入得门竟看到屋内的情景。一时间就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来。看来果不出所料,这宁儿终是没有禁得住柳若言的软语,竟让柳若言看了镜子。白容容秀眉不禁皱起,暗自责怪起惹事的宁儿,想她好不容易才将柳若言的心给安稳住了,不想竟又被宁儿给打乱了章法。
……
☆、第122章 长生决
看着受惊过度的柳若言一个人卷缩在角落里,全身因恐惧害怕而颤抖哆嗦着。白容容不禁也气恼一时,回头责怪的瞪了宁儿一眼,一甩手,示意宁儿快些退出去。宁儿自知自己惹祸在先,也委屈的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
白容容放下采药的药篓,步步朝着床前受惊的柳若言走去。走到柳若言身边蹲下,伸手小心的拉开柳若言遮住自己的被子。揭开纱布的柳若言的确样子可怖吓人,如同鬼魅怪物,白容容心生同情之感。
“不要过来,走开,我不想见任何人……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不如让我死了干净……”柳若言撕心裂肺的低吼着,沙哑哭泣的声音再与那烧伤后狰狞的面目结合在一起显得恐怖极了,简直像一个要发疯食人的恶鬼,即让人害怕又让人怜悯。
白容容知柳若言受到了不小的刺激,也是不怪她。想来任何人再经历了这种巨变之后,都会承受不了如此打击。白容容曾在暗处看到过没有烧伤前的柳若言,记得那时柳若言的倾城之貌与温柔大方曾让自己欣赏喜欢,那时她才知道为什么沐白会喜欢上比自己大十岁的嫂嫂柳若言。想来自己年青时不也是曾经那样执着于情爱之中,泥足深陷过吗,但只愿她们两人能有个好的结局就好。
白容容长唉了一声,压下回忆,起身习惯性的甩了一下手中拂尘,道:“最坏的事莫过于此,你不如让我放手试试看能否将你的伤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