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贝真子
“这、这本官到真不知何为……”听其所问,李慕然垂目摇头不解道。
沐白挑唇笑道:“蒋修生在北方,那里四季分明,猛虎百兽居多。蒋修自幼习画,又随师傅常年行于山水花鸟之间,也观画百兽傲然雄姿。蒋修当年年青气盛,极是喜欢画万兽之王老虎的威猛,所画老虎惟妙惟肖个个栩栩如生,让人惊叹称绝。他还曾画过一幅百虎图,自视甚高,极其满意喜爱,裱挂高悬于自己的家中厅堂前。不料在这虎幅挂出不久,蒋修刚出生不足百天的小儿子竟突然夭折于家中,蒋修悲痛一时,传言说是因蒋修所画的猛虎图激怒了山中百兽之王,王者妒忌蒋修笔下的百虎威风凛凛压迫了自己兽王的声势,方才降罪于他的家人。至此蒋修伤心之余,焚烧撕毁了家中所有心爱的虎画,立誓再不画虎图百兽,从此改画山水花鸟,写意人生。所以世人就再也没有见过蒋修画过虎画百兽图腾。”
李慕然不免惊奇不解道:“若是这样,那沐少主府上的这幅又是从何而来呢?”
沐白转头看向这幅蒋修所画的《猛虎下山图》,道:“我沐府堂中的这幅《猛虎下山图》,乃是蒋修早年前所画的作品遗留下来的,今可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是家父一次到北方行走时偶然间从一个原在蒋修家做了二十多年的老奴那里得来的,听说是那奴仆当年不忍心主人将爱作全全烧毁,暗自偷偷留下了一图,才能保存至今的,独此一幅。”
“竟、竟有此事?”李慕然一听之下不禁大吃一惊,想他与蒋修相识多年,竟不知他还有这等子鲜为人知的悲情故事。
“有很多事,光在表面上是看不出一个人的,人心难测,随着世事变幻则也如影随形的与之发生着微妙的变迁。人亦非当年的人,事也不可同日而语。当年的所爱,也许还会成为今时的痛恨……”沐白一字一句的淡然讲道,似乎是未有他意,又似乎是意有所指。让面前所听之人脸色一时煞白无血,一时又阴沉黯淡无光。
忽然李慕然腾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低头沉声问道:“是她要你跟我这样讲的?”
沐白眯起眼只笑不答,心里则纠结一片,看来自己猜的不错,这李慕然与若儿之间果真有什么事。
李慕然皱眉看着面前的少年郎君,想来定是柳若言将自己与她的所有过往都告诉了这沐白。一想到这沐白知道了他们以前的事,方也无比惆怅的放下了架子,长叹一口气,苦笑道:“她还是这么的恨我?我、我当年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方才选择抛弃下她的。当年家母以死相逼,若我不选择回去娶丞相千金为妻,母亲便要死在我面前,父亲则也要与我断绝开父子关系。我、我受之父母养育之恩,不能光为了儿女私情而对父母不孝,枉为人子。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选择抛弃下她,明正言顺的娶了丞相千金为妻?”沐白越听越气,这无耻的男人原来竟是抛弃若儿的人,她终于知道柳若言为什么不愿意提起这人,原来这个男人竟是伤她心的负心人。若儿那么好他竟忍心如此的对她!可想当年柳若言定是因为这个喜新厌旧、投靠荣华富贵的卑鄙无耻的男人而流下了多少伤心的眼泪,而今他还有脸来求见若儿,祈求若儿的原谅!一想之下沐白更是气结,手中拳头不禁暗暗攥起,冷眉侧目的怒望向这当朝一品权臣李慕然,怒喝道:“你今都是丞相爱婿,当朝重臣,都是托你当日选择对了爱人,所换来的。呵,看来李大人所做的决定完全是正确的,今你还来见她作什么?难道是炫耀自己的成果吗?”
“不,我是想向她解释来的,我当年离开她之后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不在想念着她。当年我是想先与丞相爱女成亲后,再劝说家中好回来再迎娶若言为妻的。可是、可是在我成婚半年后找机会回到江南来找她时,她、她竟已然嫁为人妇了。”李慕然自责悔恨的难过道。
“无耻,就算若儿没有嫁给我哥哥,我想她也不会再嫁给你做妾的。你今已然有了夫人,就该全心全意的对你家夫人,还来这里讲这些个做什么?”沐白怒骂道。
“我一直在努力的想忘记若言,但、但她现今年纪青青便成了寡妇,而且我与夫人成婚多年一直未有子嗣,岳父已经同意让我另娶妻妾好延续香火。故此、故此……”
“住口,你要娶何人是你自己的事,但请不要把这事与我嫂嫂联想到一起。若儿有我沐白照顾,请李大人休要再对她想入非非,有我沐白在一天便不会让别人欺负她。”沐白拍桌而起,转头沉怒道:“来人,送客,我这里粗茶淡饭,不像丞相府酒肉富贵,就不方便再招呼大人了。”
李慕然脸色通红的也起身皱眉看向沐白,高喝道“沐少主,你年纪青青不懂得情事,又只是若言的叔叔小辈,如何能替她说话?还说要照顾她一辈子?你与她之间的绯闻已然在金陵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你觉得这样对她来说好吗?”
“有何不好?我不像某些人敢爱不敢作,我可以告诉你,我喜欢柳若言,若儿也爱上了我!她是我沐白的人,我决不会将她让给任何人,更不会双手将她送给一个曾经抛弃过她的男人。”沐白眯起眼阴沉沉的笑道,转回头深深瞪了李慕然一眼,拂袖便欲离开此地。
李慕然气结当场的喊道:“你年青有为大可做出一番事业来,不可意气用事因为这区区儿女私情而耽误前程终身,害人害己!”
“呵,可笑啊……”沐白立了足,在厅堂门口处站下,并未回头的笑道:“哈哈,可笑在你们这些个世俗人的眼里前程的大事,可对于我沐白来讲却都是屎尿粪土的肮脏事。在我沐白来看没有什么比我的若儿更重要的,也没有什么比彼此相爱相守更开心的。在下认为若要爱一个人便要一心一意的对待她,又怎么会想得那般的多,又掺杂了那么多的废话。”言罢,沐白头也不回的甩袖愤然而去,完全不理会这恼羞成怒的李慕然。只抛下这个当朝一品重臣李慕然一个人傻呆呆的皱眉气结当场,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没有想到这沐白会这般直白的说出与柳若言的情事,更没有想到这沐白会大胆包天的向自己宣战。李慕然攥起拳掌,愤恨一时,柳若言是他所爱的女人,他好不容易等到这机会能与所爱之人相守在一起,又怎么会被这一个毛头小子打败,让柳若言再一次离自己远去呢!他不信柳若言真会喜欢上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他一定要亲自问一问若言,问她的心是否还为自己留有一席之地。
……
☆、第八十四章 苏州潘玉
夜已深沉,书房中的灯依然还亮着。
沐白闭目皱着眉头,缓缓的略微睁开眼直瞪向桌上摆放之物,突然咬唇长啸一声,双臂猛然一摆,狠狠的将桌上承放的书本帐薄等都统统的推摔到地上。起身一脚又将坐下的座椅也踹翻在一旁。眼中水气飘忽,泪水顷刻间决堤而下......
沐白咬唇忍住哭声,她好恨,好怒。一想到柳若言的遭遇痛苦,一想到若儿曾经被那攀龙附凤的李慕然抛弃过,想到柳若言可能还苦苦挽留过李慕然的情境,她的心就如同被针扎过一般的疼痛。为什么老天不让自己早早的就遇上嫂嫂,为什么非要让她经历过那么多的痛苦挣扎之后才让她们相遇相爱?若言那般好,为何非让她遭受到那些无耻的男人这等无情的对待与摧残……
沐白闭目拄在桌案前,咬唇呜咽着,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一想到若言曾经爱上过别的人,她的心就好难过。她早就猜想到李慕然可能是嫂嫂珍藏在心底的那个人,但却没有想到会有这样悲痛的故事。
“李慕然,混蛋……”沐白咬唇恶狠狠的低吼一声,男人果真都是满口谎言薄情寡义情的动物。想要得到女人时就为女人许下山盟海誓,当想要离开抛弃时又会找到很多的借口来搪塞敷衍对方。更可笑的是,这肮脏的男人竟还有脸回头想挽回嫂嫂,还想让若儿嫁他作妾!妾?一想到这个字眼,沐白就痛恨得要命,自己的母亲不就是被父亲遗忘的一个妾氏!可能父亲直到死时都不记得那个舍命为他生了一个孩子的女人长得是什么样子了。她绝对不要若言做这样下场的女人,不要。沐白攥紧拳头,眼中闪出一束要杀人的寒光,若不是因为她要与若儿静悄悄的离开这里,好好的过以后的日子,她真想一剑宰了这当朝宰相的好女婿。
沐白抬起头看到桌中未被自己扔出去的一个桃红色的册子,慢慢的站直了身,伸手将那本册子拿过打开,皱眉看去。
这是一本苏州商铺送过来的日志详情,里面详细的记载了这几年里沐府设在苏州商铺的人事和每日发生的大事小情。对于商行分部来讲,没有什么事情比东主到这里来视察更重要的事了,所以商行的记事者定会把东主每次来这里的情况和所说所做的事都详细的记录下来。
沐白这一段一直都认真比对哥哥沐林这几年的行程去向,她发现沐林每次都借故离开金陵城,却并没有按照所说的行程到想要去的商行中巡查主事,反而经常出没在苏州城附近的商铺中较多。而最多出现的则是在苏州城郊外沐府在三年前新开设的一家小商铺。可是这家沐府设的小商铺的生意并不十分红火,每月月入不足千百,根本是不值一提,有它没它皆可的屁大点地方。可是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沐林在这小商铺中所投入的资金则极其的可观,以这等投入的钱财大可在苏州城里开设十家八家的大型商铺了。她不懂沐林为什么会这般关注这极不起眼的小店?以至于十天八天的就会出现逗留在这店中几日,竟比出现在金陵城中逗留的时日还要多,难道是这家小店与别处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沐白怎么都想不明白,遂招来沐忠。沐白抬眼将手中日志册本交给沐忠相看,低语问道:“忠叔,这苏洲城郊三年前我沐府新开的商铺你可知道一直是谁在打理的?”
沐忠看了看满屋的狼藉,知沐白定是又在查大公子的事而感到烦恼,低头想了想,如实回道:“回少主,那苏洲城郊的商铺前一直是由大公子的一位朋友帮着打理的,名叫潘玉。”
“潘玉?是、是个女人?”沐白皱眉小心的问道,若真是个女人,那么大哥与这女人之间的关系定不同寻常,那么大哥愿意往这女人身上投钱投时间一事,就不难理解了。
“哈哈,少主怎么也觉得这人是个女人?是因为这名子吧,呵,老奴当年第一次听到大公子说起这人的名子时,也以为是个女人,但其实并不是的。这潘玉只不过是个文弱清瘦的年青书生,听说这潘公子自幼体弱多病,家在苏州城郊,是咱们大公子在一次去苏州城的路上救下他的,后来大公子怜悯他家中贫寒孤苦,又身染重病,就在他家附近开了间沐府的商铺,让这潘公子帮着打理,也算是公子仗义救济朋友吧。”沐忠一五一十的回道。
“哦?竟是这样。呵,若是这样那大哥到是对朋友出手大方,仗义解囊啊!对比这账簿,哥哥花在这小小的苏州城郊商铺里的钱,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但是大哥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见这姓潘的前来为哥哥吊丧?”沐白皱眉,一语道破其中疑点,沉问道。
“这、这到也是奇怪了,但听说这潘玉不知何因在一年前就辞去主事一职,也许他并不在家中,可能还没有听到大公子遇害的消息吧,所以才没有来拜祭上大公子。”
“但愿吧,但哥哥曾经往这小小的商铺中投过不少银子,我到觉得这潘玉有些可疑,忠叔帮我再派些人暗中到苏州城打听一下这潘玉现在身居何处,做着什么,记着要小心查访,莫要打草惊蛇。”
“老奴明白。”沐忠连忙俯首应下。
“好,忠叔下去休息吧,还有沐海兄这几天便要运粮回来了,叫人到粮厂中准备好场地,注意储粮的安全设备。”沐白长出一口气,坐到一旁,低头思索道。
“是,老奴明一早就去办。”
……
沐忠走后,沐白推开书房门也情绪低落的走出了书房,步步朝着西苑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只觉心中堵得慌,有些不敢去见柳若言,实怕自己现今低落的情绪让柳若言起疑。便又忙转身回到书房中一把关合上房门,径自跑到床前俯身趴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她从小就不是个爱哭的孩子,就算自己调皮捣蛋被二娘教训时,却也是一脸的傲然不服,硬生生的受下所有,决不会认错亦不会流泪祈求。可是今时一想到柳若言的委屈,她便忍不住想哭,忍不住为嫂嫂打抱不平。讨厌的男人,负心的男人,恶心龌龊的男人,为什么男人这么坏,为什么柳若言总会碰上这种人,一个李慕然是这样,自己的哥哥想来也定有什么问题,否则是不会冷落若儿的。还有那个一脸淫亵可恶的慕容莲,这三个男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为何要这么对自己的若儿?难道真是红颜祸水?福薄命浅?但若儿又惹到谁了呢?以至于老天非要这么残忍的对待她!
这段她翻查了哥哥的很多东西,总有些可疑奇怪的地方被自己查出来。哥哥对嫂嫂的爱也一直是让沐白很是疑惑不解,他们真如外人传言的那般恩爱?若是真恩爱,哥哥又怎么会故意躲避着嫂嫂?她猜想若儿的心里一定还有很多鲜为人知的委屈和苦闷,她到底还承受了什么,自己又能为她分担多少?
她知道柳若言不想被别人知道过去的事,她不想让她难过,她可以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直到有一天若儿愿意跟自己敞开心扉的向自己倾诉出所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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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一阵轻小的敲门声将沐白从梦中吵醒,皱眉向门外沉问道:“谁,何事?”
“是我,你、你醒了吗?”柳若言细语低声问道。
沐白听到竟是柳若言来了,慌忙起身对着境前打理了自己一番,扫尽了些许颓废疲惫之感,方才敢打开房门,将柳若言拉了进来。
沐白拉住柳若言的手,反手快速关合上房门,急不可待的环抱住柳若言的腰肢,将美人拥入自己的怀中,低头附着在柳若言耳边笑语道:“才一夜未见便想我了?这么早就急着前来与小白相会?”